秋風漸涼,兩騎西去,方向卻不是筆直,而是有意畫出規律難尋的弧度,崎嶇前進,意味不言而喻。
風景宜人的石泉蔭驟然間大雨磅礴。
騎在一隻狐獸背上的黑裙女子伸手撥開風雨,生有三尾的狐獸馱着女子,身姿靈巧的躍過石澗,一隻翼展百丈翎羽銀中泛金的海東青掠過頭頂,撕開了漫天串織成簾的雨幕。
臉色微微白的黑裙女子翻身躍下狐獸,揉了揉那粘雨也也依舊毛絨絨的大尾巴,取出一隻玉瓷瓶,倒出一顆剛出瓶就異香繚繞的丹藥放在狐獸嘴邊。
極具靈性的狐獸粉嫩舌頭一卷,吞下丹藥,不忘舔了舔女子蔥段般瑩白的手指,在拱了拱腦袋後,消失在雨幕中。
在天空中偵察附近百里異動的海東青落下,鷹身化作身段豐腴撩人的美婦模樣,一手搭在黑裙女子的腕上,面色徒然一變道:“少夫人,你體內的傷勢開始有加重的趨勢了!”
這兩名女子赫然是莘彤與夙悠無疑了。
利用在狐獸背上可謂價值千金的半日光景穩固體魄氣機的莘彤冷笑道:“所謂四神獸族的白虎族不過是一羣宵小之徒罷了,打不過就會使些下作手段。這烈鵠千殤散毒性雖不致命,但是能如跗骨之蛆般寄生在體內深處。用凰炎焚燒是可以拔除,但同時也會暴露自己的位置,真是用心良苦!”
但莘彤隨即很快換上笑顏對夙悠道:“夙悠姐,你可別再喊我什麼少夫人了,太見外了,你我姐妹相稱就好。”
夙悠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句話,當時她真心覺得這個既堅強又漂亮的女子之所以能夠和少主走到一起,除了有冥冥中看不到的姻緣紅線牽引外,可能最主要還是他們的脾性真是宛如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都是無一例外的體貼暖人。
直叫她在瓢潑大雨中暖到心窩裡。
嘴上對姐妹稱呼答應的痛快,但她依舊堅守本分的道:“少夫人,過了這石泉蔭地界,再往前就是那青丘浣花州,是狐族的棲息地。只要安然渡過浣花州繼續向西,那裡就不是白虎族的勢力範圍,也就再追不上我們了。”
夙悠撩起鬢角有些溼漉的褐色長髮掛在耳畔,繼續道:“方纔少夫人您騎行的那隻三尾狐獸應該正是青丘狐,這些世代居住在青丘浣花州的狐獸們都很善良淳樸。”
夙悠繼而嘆息一聲道:“只可惜這些青丘狐們戰力平平,只能無奈屈服在白虎族的淫威下。”
莘彤也知道夙悠忠心耿耿,這稱呼恐怕一時半會是沒法改口了,她遠眺方纔那隻三尾狐獸消失的方向,雨幕彷彿落進了她眼中的一汪秋水,蕩起陣陣漣漪,她輕輕唸叨道:“也不知道常曦和青璇還有弒天大哥他們如今身在妖界何方。”
夙悠心疼身體抱恙的少夫人還要催動靈力擋雨,便從石泉蔭外一方池塘上折下一株寬大的荷葉高舉遮在莘彤頭頂,寬慰笑道:“少夫人莫要擔心,以少主的能力和龍族身份,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哪有別人欺負他的道理?說不定此時少主他們正在尋我們的路上呢。”
兩名姿容絕對稱得上爲禍水的女子擠在那株翠綠荷葉下躲雨,因爲兩人身段苗條,不僅不擠,竟還留有餘地。
頭頂上雨滴砸落荷葉,一陣清脆的叮叮咚咚。
石泉蔭是通往浣花州的必經之地,其中高聳入雲的石林遍佈,陡峭崎嶇,還有不少因種種玄妙而不受重力影響的青翠山峰懸浮半空。從天而落的無根之水從山峰上匯聚成瀑,在崎嶇石林中奔涌成泉,這纔有了石泉蔭這樣別緻的稱呼。
一鳳一鷹全速在石泉蔭中身形靈動的急速穿梭,拉扯出道道肉眼看不真切的虛幻殘影。
似乎成心和兩人過不去的瓢潑大雨沒來由的愈下愈大,最後雨勢不僅完全遮蔽了視線,甚至連探測除去的神念都有歪曲,以至於莘彤所化的陰鳳之軀好幾次險些撞在山峰上。
到了這般地步,再懵懂無知的修行人也知道事有蹊蹺,翼展百丈的夙悠雙翅猛然向前一卷,掀翻好幾座懸空山峰,借勢停下,面目凝重的回頭喊了一聲少夫人。
莘彤也察覺到不對勁,率先在瓢潑大雨中變回人形。
前一刻還能大到讓人懷疑是不是天上有大河傾覆的雨勢這時以肉眼能見的速度變小,將少夫人護在身後的夙悠猛然瞪大眼睛,看到不遠處一座浮空山峰上有幾名不速之客。
赫然是如鬼魂般驅之不散的白虎族追兵。
大雨直下,幾頭不用任何妖力護體本該溼透的猙獰白虎卻渾身乾透,爲首一名人族模樣但聞不到絲毫人味的高大修士臉上表情冷酷,冷笑道:“兩隻籠中雀,真是讓本座好等。”
夙悠頓時如臨大敵,這模樣爲人但真身是虎的來者身上氣息剛烈駭人,絕非之前那些追兵可比。
莘彤面無表情的看着幾隻攔路虎,瞳孔中似有火在燒。
身份是白虎族長老的燼木可謂成竹在胸,他離開擎澗海前緊急通知了浣花州周圍駐紮的族內大妖,讓他們只要在暗處盯梢即可,不要輕舉妄動,等他通過傳送陣趕到再做論處。
一身藍袍胸前繡猛虎下山的燼木擡手,周圍隱蔽於崎嶇山林中的陣法顯現,原來之前能夠扭曲神念和降下暴雨的術法也是出自他的手筆。曾親自狩獵人族大修並潛心鑽研人族神通還真就被他捯飭出些門道的燼木一手畫地爲牢,將夙悠和莘彤圍困在大雨傾盆的石泉蔭中。
燼木冷聲道:“既然你們來自人界,那麼本座就以人族神通招待貴客。本座奉勸你們不要妄圖反抗,我族只不過是想要請二位到我們擎澗海做客而已,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莘彤背後驀然展開黑色鳳翼,譏諷道:“就你這點微末的陣修道行,就不要拿出來丟人現眼了,你比我男人何止差了幾十萬條街!”
燼木嘴角冰冷,連吐出三個好字,一掌按下,漫天雨幕瞬間凝滯成靜止不動的寬牆,如一道閘門,轟然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