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曾經親眼目睹過萬魔衆邪修生吞修士的靈臺金丹用以增補自身修爲,常曦斷然不會如此猜到。此時正值眼下萬魔衆荼毒徽州之時,此事更是令人生疑。乾屍臉上令人心顫的詭異笑容他也看在眼裡,但一時也摸不清該從何處入手查起。
又是幾道破空聲來,常曦擡頭看去,眼神一凝,來的正是厲坤。
厲坤落下身形,朝常曦和青璇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沉聲問道:“又發生了血禍了?”
常曦頓了頓首,兩人看過乾屍的模樣後,常曦將乾屍上的諸多疑點和自己的看法半藏半露的說出。當他提到這原本是築基境弟子的乾屍腹部沒了靈臺時,厲坤臉上表情很是憤怒。但常曦觀人反應表情的本事何等高明,那厲坤臉上出離的憤怒不似作假,但好像並不是因爲有弟子遇害而憤怒,更像是因爲什麼其他的事情。
厲坤嘆了一口氣道:“人既已死,還是儘快處理掉的好,屍身上若帶有你我不知的瘟疫散播開來可就不妙了,師弟師妹可有別的意見?”
厲坤看似徵詢常曦二人意見,但嘴中語氣卻是不容置疑。該獲取的線索也都已經瞭然於心,常曦和青璇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
“如此甚好,師弟師妹且後退一步罷。”
厲坤指間火光跳動,雙指一撮,火光迸濺在乾屍身上頓時燃氣熊熊大火,不消一會就將乾屍燒成一堆飛灰。閃動的火光將常曦的臉龐照的陰晴不定,讓人摸不清他的真實想法。
厲坤也是不動聲色的用眼角偷瞄着常曦的反應神情,見到那一副面無表情的臉龐,心中一個咯噔,是不是自己太操之過急,露出了馬腳?但一想到這具乾屍若不馬上處理,可能會暴露出更多不得了的東西被這兩人追查到,也就只能橫下心一條道走到黑。
常曦驀的開口道:“厲坤師兄,我想集中一下所有的採礦弟子並借用一所修士營做一份詳細的口供調查,可否?”
厲坤聞言眉頭一皺,不知常曦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疑惑道:“常師弟可是以爲是那些弟子作案?師弟多慮了,這被吸去全身精血的乾屍原本可是築基境弟子,採礦弟子們無一不是煉氣境,如何能殺得了?”
心中早有計劃的常曦自然不會被厲坤三言二語勸退,厲坤只得取消今日所有采礦作業配合常曦的調查。
一座修士營很快被騰空出來,幾百名不明所以的採礦弟子按照常曦命令的方式排成幾條長龍。他們有的喜,有的愁。喜的是今天終於可以不用再冒着生命危險下去礦坑勞作;愁的是不知這從宗門來的調查弟子是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如果是那刑訊逼供,那可就慘了。
厲坤被常曦找了個理由支開,在修士營中用陣法角牌隔絕出一片區域由兩人坐鎮其中,外面的採礦弟子們懷着無比忐忑的心情一個個魚貫而入。
進來的第一人是個穿着黃褂的青年,剛進來便被陣法的隔音效果震懾住了,連在他跟前的椅子也不敢坐下,唯唯諾諾的打着擺子站在那,很是惶恐。
常曦坐在案後見狀也不急着讓他坐下,只轉着手中羊毫筆桿問道:“靈玉礦場每天給你們安排的吃食如何?”
此話一出,不僅那黃褂青年摸不着頭腦,就能身後的青璇也爲之一愣,這問題算問的啥?和眼下的血禍有半點關係嗎?青璇趕緊用胳膊肘捅了幾下常曦,但常曦卻不管不顧,青璇爲之氣結,賭氣的想要看看常曦又在發哪門子的瘋。
黃褂青年見常曦問完之後便一直盯着他,這才知道那問題不是玩笑,趕緊低頭答道:“礦場每日派發的吃食尚可,我們也都習慣了,能吃飽就好,不敢奢求太多。”
常曦又道:“吃食中可有靈谷靈蔬?”
黃褂青年搖了搖頭,“不曾有過。”
一一將談話記下,常曦指了指身後的一扇門道:“問話完了,從這出去吧,你我之間的談話若有人問起,該怎麼說就怎麼說,無需隱瞞。”
黃褂青年再一次愣住了,這就完了?這位築基境的大人不是來調查礦場血禍一事的嗎?爲什麼只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就結束了?他心中疑惑不解,但能夠快點結束這錄取口供一事也確是正中他下懷,向常曦和青璇連連道謝後從後門出去了。
“你到底在幹什麼啊?拜託你認真一點,你這根本就是在玩吧?要不是我對你知根知底,現在早就懷疑你和血禍的兇手沆瀣一氣了!”
青璇從未見過這麼兒戲的審訊,當下就表示了自己的不滿。但常曦神色不變,只是朝着青璇在嘴邊豎起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稍安勿躁,便一縷靈力打出,示意外面管理秩序的弟子讓下一人進來。
第二人是個中年男子,顯然有些心理準備,要比第一人沉穩許多,向二人行了一禮後也不敢坐下,直直的杵在那。
常曦依舊還是有些吊兒郎當的模樣,轉着筆桿換了個問題問道:“我聽聞礦坑裡的工作很是危險,與我細細說下究竟是怎麼個危險法?”
中年男子同樣意外於常曦問的問題,但仍是恭敬的回答道:“其實礦坑中的尋常工作除了有些繁重之外並無危險之處,只不過近來隨着礦坑越挖越深,一些之前從未出現過的石晶蟲獸不是從哪冒了出來,有煉氣境的也有築基境的,碰上非死即殘。”
青璇黛眉一蹙,翻動着手中一本冊子不解的問道:“你們採礦弟子大多也是煉氣境,碰上同爲煉氣境的石晶蟲獸再不濟應該也能保住性命吧?聽厲坤執事說礦坑中每幾處礦洞外就築基境弟子把守,怎麼看記錄上會有如此多傷亡?
中年男子苦笑一聲,臉上辛酸溢於言表道:“我等採礦弟子大部分時間都在礦坑中勞作,用以賺取少的可憐的貢獻點。沒有時間修行,沒有時間打坐冥想,氣旋中的靈力只堪堪那微弱的幾縷,更不曾修煉過任何術決法門,碰上外殼堅硬異常的石晶蟲獸除了逃命之外根本沒有反抗之力任其宰殺,如何能不傷亡慘重?!”
說到最後,中年男子已經漲紅了脖子,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許多。中年男子猛的一頓,面色忽的慘白。這般大聲衝撞宗門弟子會有什麼下場?想到這裡,他絕望的閉上了雙眼。
“問話結束,從後門出去吧。”
中年男子猛的睜開雙眼,不敢相信耳中的天籟之音。看着眼前常曦低頭疾書不像作假,中年男子頓時肩膀一輕,短短几息功夫彷彿再世爲人。深吸一口氣,真心實意的向常曦青璇鞠躬到底,從後門走了出去。
青璇默而不語,只感覺手中這本冊子變得燙手無比,白紙黑字上那一個個冷漠的數字背後是怎樣的鮮血淋漓,她想象不到,也不敢去想。
第三人是個二十多歲模樣的女修,有些惶恐的行過一個萬福後坐在椅子上,雙腳併攏着顯得扭捏不安。
不知爲何常曦見到這一幕,手上動作一滯,轉動的筆桿啪的一聲掉在桌上。只感覺一道靈光唰的從腦海中掠過,昨日初見厲山那有些不對勁的模樣,今日清晨厲坤隻身趕來查看的情景,再加上眼前女子小腿併攏扭捏不安的模樣,一時間所有的懷疑和線索彷彿連成一條直線,眼前豁然開朗。
常曦一時心緒難平,呼吸漸漸變得粗重。轉過頭去,在青璇不解的目光中,將她全身上下尤其是那雙併攏的小腿打量了個仔仔細細,隨即雙眼冒紅的向那女子問道。
“你,還是處子之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