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
“嗯?”
“有一個問題,我一直都很想問你。”
“什麼。”他一臉淡然,毫無戒備之意。可是我知道,若我問及尷尬的問題,他一定會聰明地掩蓋過去,包括撒謊。
“你們皇甫家,到底怎樣的?我是怕,萬一媽媽問起我,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你也知道的。丈母孃嘛,肯定會很介意女婿家的家世如何的。萬一我一問三不知,她肯定覺得我腦殘,對不起她二十年的教養。”
只是,寶寶卻輕輕一笑,淡然,“我想,你媽媽應該很清楚。至少,比你瞭解的多。”
“可是,也不能因爲她知道,你就不和我說啊。就算我們只是假裝,可到了這種地步,我演戲,也該做好萬全的準備啊!”我鄭重的語氣,就連自己都覺得搞笑。
“那好。”他輕輕一笑,嫣然。“我說。你想問什麼,我都告訴你。”他靜然的眼神中輕然地晃盪着一池清波,瀲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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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皇甫家,到底有多大?還有,你那天說要找魯邈淼,又是爲了什麼?難不成,你們家的資金缺口很大,非要有個人去和她和親麼?”
“你查到她了?”
“我是查到了。可是聯繫方式……”我撇了撇嘴,搖頭。“目前爲止,還是一個謎。我問過同學,可就是沒有人知道。”你的烏鴉找到了她,可一樣,他沒有萬全的把握讓你聯繫到她。
“我想也是。我也託人在加拿大找過她。可是也沒有。我都不知道她到底能去哪裡。”
“那,你找到她,真的就要和她去談戀愛嗎?”政治婚姻,比比皆是。有的人承受住了,有的人,則選擇叛逃。可是你,就要這般飛蛾撲火嗎?
“胡說什麼呢。她又不喜歡我。”
“那你去找她做什麼?”一下子,我有了興致,或者說,我放寬了心。
“是我哥。”寶寶說起那人的時候,臉色依舊有些難看。“據我所知,魯邈淼曾經和哥哥相處過一段時間。我想,她是女生,有可能愛着他。”
“什麼?你是說,在中國,還是加拿大的時候?”
“中國,就在清水。”
“不會吧。”我不免狐疑。“那一年,我記得她是念高三。突然間,就說要去加拿大,再不回來了。那個時候,她也才十八啊。怎麼,就認識你哥了呢?”
“喂,在你看來,我哥很老是不是?”好嘛,我被他一眼看穿了——可是明明,看起來就很老啊。(+﹏+)~
“難道不是嗎?我是說,相較於我們九零後。”
“我也是八零後。”
“……”好吧,我這是自尋死路。“好嘛,那我
們不聊這個。就說,你找她,純粹就只是爲了撮合你哥和她?”
“當然。”
“爲什麼?”
“就像你剛纔說的那樣,談戀愛,結婚,融資,幫皇甫家渡過難關。”他說的倒是輕巧,讓人心驚寒戰。
“所以……你哥他,很喜歡她囉?”
“他不喜歡。可爲了皇甫家,如果這是他唯一的辦法,他會妥協的。”
“妥協?”這個詞,聽來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如果不相愛,就是政治婚姻,他也能夠接受嗎?”那個,靜靜地坐在沙發裡,翻看着《現代漢語詞典》的怪人。想起來,倒讓人有些可憐了。
“從他成爲掌門人的那天起,這就是他的命運。如果他要反對,要麼就放棄掌門人的位置,要麼就找個比她更加合適的對象。”
“你……”難免,我震驚錯愕:這,會不會是你謀朝篡位的陰謀所在?
“你想到哪裡去了。雖然我不服他,可事實就是事實。再說了,皇甫家的掌門人,即便他不在了,我也不是說頂上,就能夠頂上的。何況,我的本意,就是要讓他和魯邈淼結婚,又怎麼會讓他放棄那個位置。”
“你,真的不要那個位置嗎?”
“高處不勝寒,我從小就懂。”他緩緩淺聲,悠靜的嘆息之間,浮沉着令人憂傷的悲涼。“何況,那樣的位置,對我來說也只是種累贅。雖然我嫉妒,雖然我不忿,可我自己知道,就算我成爲了掌門人,我也不會比他做得好。”
“那你那天,還和他爭。”
“人就是這樣。明明不需要,可看到他在那個位置無所作爲,就是忍不住要衝上去朝他吼兩句。不過,我們都是這樣的人。不是當官的,就總會在臺下指責那些當官的。可等普通老百姓真正坐到那個位置,卻只會一樣的貪污腐敗。人性就是這樣,糜爛,自知,卻無法制止。”
可是,我卻爲他的斷言心痛難耐。要經歷過多少醜惡的事情,纔會將這人世看得如此陰霾?
“那,你和阿狸……”
“我們結束了啊。”
“爲什麼?你明明還很愛她。到底,是因爲什麼?”
“因爲她也姓皇甫。”
“……那,你們是親戚?”曾經的往日,中國有許多表哥和表妹結婚的歷史。所以你們也……
“算是親戚吧。可是,是那種很遠很遠的親戚。血緣關係早就淡薄了。”
“那爲什麼不能在一起?”
“因爲——”他分明頓了一下,哽咽。“如果按照老一輩的族譜名分,她是我的表姑。”
“什麼?表姑……”
天雷那個澎湃呀!我特麼,是活生生在經歷狗血
噴頭的瓊瑤劇麼?
阿姨,阿姨!你快過來啊,我這裡是民國二十一年。你知道嗎,我生活在古代,有木有!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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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的表姑。如果不是有族譜在,我們之間就不會有那些阻礙在。但是,呵——”他笑得狼狽,苦澀無端。
“所以,你們纔會選擇私奔?”
“是啊,私奔。我們私奔過三次,最後卻都以失敗告終。”
“爲什麼?是她,吃不了苦?”
“不是她不能。是我,連累了她。”
“我不懂。”
“她其實做得很好。我記得,在貴州的時候,她還學會了用柴火做飯,她還可以在我生病的時候爬上山去砍柴抓蛇。你覺得,這樣的女人,她會吃不了苦頭嗎?”
“那你……”養尊處優的美少年,如果是你懶惰,我相信,也是有可能的。
“是我自己不爭氣,病倒了。她要照顧我,燒火做飯,還有很多很多事情——我忍受不了,乾脆就暴露了行蹤,讓皇甫家人把我抓了回去。”
“那你們現在……”
“分手啦。”說的淡然,卻又何嘗不是無奈?
“私奔過三次,爲什麼就要放棄呢?若你深愛她,即使不能結婚,你也可以和她相處在同一個屋檐底下啊。”
白癡啊你,劉嫣!那是你的競爭對手,你的情敵,你怎麼可以……
只是,他頓了一下,無限神往,感慨萬千。“相愛,不是一定就要在一起的。何況,這樣也挺好。”
“好什麼啊!她現在都把我當成情敵。說不定我哪天看見她,她會掐死我的!”
可他說,“她不會的。”
“爲什麼不會!”氣急敗壞,我差一點就脫口而出:她是阿狸,是遊戲裡的月離。她又怎麼不會?
可我轉念一想,不免遲疑:她明明可以進到那間房子,她明明可以找到辦法來羞辱我。可是,她從未曾,從未曾……
或許,就是所謂的驕傲,牽絆着你們兩個人?
因爲相愛,因爲不想給對方難堪,即便雙方都難受,卻還是要忍耐,就此別過?
要多愛,多深愛,才能爲對方甘願隱忍到這種程度?
“寶寶。你在電視上說我是你女朋友,她有質問過什麼嗎?”
“沒有。”他斜側着頭,出神。“從沒有。我知道她不會,所以我纔會那樣做。她有她的驕傲,也自有她的保守。這一輩子最快樂的事情,她都已經經歷過了。以後,以後……”
他沒有再說。可我知道,那句句掩埋下去的字眼裡,多少文字,都是濃情厚意。你們愛得深沉,我怎及得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