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軍陣地上,士兵們正圍坐在一起狼吞虎嚥地吃着飯。馮連長躺在戰壕裡,好像睡着了。
秦智勇一手拿着一個燒餅,一手端着一碗雞蛋湯正喝。
老楊蹲在戰壕裡,嘴裡嚼着燒餅,眼睛盯着秦智勇:“我說傻蛋兒,你到底是咋認出是鬼子的?”
秦智勇:“有一個鬼子我見過,就是他把我打傷的。”
老楊:“他長啥樣?”
秦智勇看了一眼蹲在對面滿臉胡茬的老曹:“跟他一樣。”
老楊看了一眼老曹,大笑起來。
老曹惱怒地:“你敢說我像鬼子——”
黑田扣動了扳機……
老曹氣得抓起一個土塊向秦智勇扔過去,秦智勇趕緊把頭一低,突然一聲槍響,子彈從秦智勇的頭頂飛過,一個剛站起身想再盛碗湯的士兵雙手往後一仰,中彈倒下,手中的飯碗和半個燒餅一起拋向空中。
老曹和老楊趕緊趴下,兩人吃驚地對望了一眼。
黑田放下槍,皺了皺眉頭。
老曹爬過去看了看倒下的士兵:“死個球了。”
馮連長坐起來:“來兩個人,擡走吧。”
兩個士兵貓腰過來把屍體擡到邊上,其他人換了個位置繼續吃飯。
馮連長對用樹枝隱蔽的觀察哨:注意觀察!
馮連長說完又躺下。
秦智勇放下飯碗,憂傷地看着那士兵的屍體。
日軍炮兵開始發射迫擊炮彈,炮彈在陣地上爆炸,硝煙瀰漫。
馮連長大聲地命令:“全連進防炮洞!”
大家罵罵咧咧地放下飯碗,紛紛躲進防炮洞裡。炮彈呼嘯着飛來,在陣地四周爆炸,地動山搖。
秦智勇嚇得四處亂跑,炮彈不斷在他周圍爆炸。
老楊急的大喊:“傻蛋!快臥倒!”
秦智勇跑得筋疲力盡,摔倒在地,一顆炮彈落在他身旁,紮在土裡。
老楊、老曹連忙抱着腦袋趴在地上,秦智勇躺在地上,想爬起來再跑,卻實在沒有力氣了,他看了一眼尾翼正飛速旋轉的炮彈,心想“死就死吧”,於是聽天由命般地閉上了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秦智勇慢慢睜開眼睛,看到旋轉的炮彈尾翼慢慢停了下來。
老楊、老曹吃驚地看着炮彈,又看看秦智勇,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老楊小聲地嘀咕:“這小子——還真有點兒邪啊。”
日軍陣地上,巖井抽出指揮刀,向空中一掄,中隊的士兵們一齊裝上刺刀,發出令人震顫的聲音。
日軍趁着炮火的掩護,涉過撈刀河。
馮連長見日軍停止炮擊,便大喊着:“全連進入陣地!”
士兵們迅速撲向掩體,舉槍瞄準。
觀察哨突然大喊:“報告連長,有兩百多敵人已強渡撈刀河,正在前方山坡上集結前進中。”
馮連長:“知道了,嚴密監視。”
陣地前方,二百多個日本兵端着上着刺刀的三八槍,成散兵線向國軍陣地緩步走來,鋼盔和刺刀閃爍着耀眼的白光。
馮連長:“不要隨便射擊!”
老曹架着捷克輕機槍向敵人瞄準着,面前的掩體上擺着幾個彈夾。
秦智勇趴在老楊身旁,他呼吸有些急促,汗水順着額頭直往下淌,扣在扳機上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動着。
馮連長看了一眼秦智勇,大聲地:“大家別慌,把鬼子放到100米以內再打。沒有命令不許開槍。”
敵人越來越近。
馮連長舉起駁殼槍向天空放了一槍,同時大吼一聲:“射擊!”
槍聲頓時響成一片,陣地前方,幾十個日本兵中彈倒下了。更多的日本兵端着刺刀以多條散兵線發起衝鋒,邊跑邊吶喊着:“天皇陛下萬歲!”
日本兵的喊殺聲越來越近。
馮連長喊着:“準備好手榴彈!”
戰士們把手榴彈擺放在掩體上。
日本兵越來越近,秦智勇已能清晰看見他們那不可一世的猙獰面容。
馮連長拿起胸前掛的哨子,猛吹了一聲。
隨着尖利的哨音,戰士們紛紛投出手榴彈。
隨着陣陣爆炸聲,衝在前邊的日本兵被炸倒一片。
秦智勇沒拉導火索,就要扔出手榴彈,老楊一把搶下他的手榴彈,拉了導火索後扔出,炸死兩個日本兵。
日軍士兵又像潮水般一波一波地衝上來。
老曹的機槍瘋狂地掃射着,日軍士兵成片地倒下去,後面的又跟着衝上來。
老楊一邊壓着子彈,一邊苦笑着:“看來甭管哪個國家,當兵的命都不值錢哪!”
黃信田向一個正舉着軍刀衝鋒的日軍小隊長瞄準,隨着一聲槍響,日軍小隊長中彈倒下。
馮連長高興地:“黃信田,打得好!”
馮連長跑到黃信田身旁,指着另一個舉刀衝鋒的日軍小隊長:“看見了嗎,給他點個名。”
黃信田再次扣動扳機,那個日軍小隊長也斃了命。
傳令兵焦急地大喊:“敵人已滲入我突擊陣地了!連長,手榴彈快用完了!”
幾十個日本兵,端着刺刀,喊叫着衝了上來。
馮連長大吼一聲:“上刺刀!”
全連戰士紛紛上刺刀。老曹、老楊也從背後抽出大刀。
秦智勇的手不停地顫抖着,哆哆嗦嗦地上了兩次也沒把刺刀上好。
老楊伸出大手握住秦智勇的手,幫他上好刺刀,叮囑道:“衝鋒的時候跟在我後面,別跟個沒頭蒼蠅似的亂撞。”
秦智勇一臉驚恐地點着頭。
日本兵越衝越近,喊殺聲越來越清晰。
陣地上,兩個士兵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了,他們扔了槍,爬出戰壕,向陣地後方跑去,其他士兵也有些慌亂。
馮連長看着兩個正向後逃跑的士兵,果斷地舉起駁殼槍,連開兩槍,打死了兩個逃兵。
老楊嘆了口氣。
馮連長把駁殼槍插回腰裡,端起上着刺刀的步槍,看着衝過來的日本兵,冷笑着:“日本鬼子是什麼東西,他們可以不要命我們爲什麼要怕死!他們可以跑到幾萬裡外來送死,我們還不敢在家門口死嗎? ”
馮連長端着刺刀衝出戰壕,站在掩體上大吼:“殺鬼子!”
戰士們有的端着刺刀,有的手舉大刀,跟隨着馮連長,吶喊着衝向敵人。
一個日本兵端着刺刀向秦智勇衝去,秦智勇慌忙舉槍射擊,可連打兩槍也未打中,日本兵已衝到他的面前,舉槍就刺,秦智勇連忙伸槍去格,槍被對方的刺刀撥開,日本兵的刺刀再次向秦智勇的前胸刺了過來,慌亂中秦智勇向後退了幾步,摔倒在地,危急時刻,馮連長拔出駁殼槍擡手一槍,撂倒了那個日本兵。
一個日本兵挺槍向老楊刺去,老楊舉刀向上一撩,格開日本兵的刺刀,手中刀再順勢下劈,砍斷了日本兵的脖子。
戰士們與敵人展開肉搏。
老楊回頭找秦智勇,發現秦智勇一個人像夢遊一樣在戰場上游蕩着。
一個戰士和一個日本兵相互怒吼着同時向對方刺去,刺刀同時刺進彼此的胸膛,兩個人同時慢慢倒下。
一個日本兵正要向秦智勇刺去,被老楊一刀砍死。
一個戰士和一個日本兵摟抱在一起,在地上來回翻滾着,日本兵終於佔了上風,他把那個戰士壓在身下,雙手死死掐住戰士的脖子,那個戰士拼命掙扎着,慢慢斷了氣,日本兵剛要站起身,老曹衝上來揮起大刀,砍掉了他的腦袋。
馮連長正與一個日本兵拼刺刀,另一個日本兵向馮連長的背後刺去,老楊趕上前,一刀砍死了那個日本兵,老楊揮舞着大刀,始終不離馮連長左右。
一個日本兵挺槍向黃信田刺去,黃信田正要閃身躲開,卻與傻站在一邊的秦智勇撞在一起,黃信田和秦智勇都摔倒在地,日本兵的刺刀再次向黃信田刺過去,黃信田忙扔掉槍,伸出手一把攥住日本兵的槍管,另一隻手從腰裡拔出獵刀,一道弧線劃過,日本兵的脖子被砍斷了,秦智勇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黃信田衝秦智勇大吼:“上一邊去!”
秦智勇慌忙後退,躲到被馮連長擊斃的那個日本兵的屍體旁。
戰士們越戰越勇,敵人漸漸不支,丟下幾十具屍體,退了下去。
馮連長肩部被敵人刺刀刺傷,一個戰士爲他包紮傷口。
秦智勇身旁那個被馮連長擊中的日本兵突然坐了起來,手裡拿着一顆日式手榴彈,往地上磕了就準備向馮連長投去,老楊手疾眼快,一個健步衝過去,揮起大刀,一刀剁掉了日本兵的手腕,日本兵慘叫一聲,握着手榴彈的斷手落在秦智勇眼前,秦智勇大驚失色,老楊飛起一腳,把握着手榴彈的斷手踢到壕溝裡,“轟隆”一聲手榴彈在壕溝裡爆炸了。
老楊再舉大刀想劈死日本兵,被馮連長大聲制止:“老楊!要活的!”
老楊極不甘心地收起大刀,日本兵握着斷臂不停地哀嚎着,幾個戰士衝過去把他綁了起來。
日本兵不停地掙扎着,嘴裡還用蹩腳的中文罵着:“支那豬!支那豬!”
一個戰士氣的踹了他兩腳。
秦智勇坐在地上,呆呆地發愣,老楊走到他面前,有些吃驚地:“傻蛋兒,你還活着!”
秦智勇眼睛無神地看着老楊,毫無反應。
老楊:“嚇傻了?”
老楊伸手在秦智勇眼前晃了晃,秦智勇的眼神毫無反應。
老曹推開老楊:“你躲開,看我的。”
老曹說着擡手狠狠抽了秦智勇一記耳光,秦智勇捂着臉,如夢方醒。
老曹笑着:“這招兒管用。”
秦智勇突然抓着老楊的胳膊,驚慌地:“叔,剛纔這裡全是鬼子,我說你還不信——”
老楊、老曹和其他戰士都大笑了起來。
馮連長走過來:“老楊,你把俘虜送團部去,要是死在半路上,拿你是問!”
老楊敬禮:“是!連長。傻蛋,你跟我去。”
秦智勇和老楊把負傷的日軍俘虜用擔架擡着向後方跑去。
長沙野戰醫院內。
重傷員被不斷地被擡進來,醫生、護士正緊張地忙碌着,地上到處是血衣、繃帶、斷肢。
護士小白端着一盆血跡斑斑的繃帶正要推門出去,門被撞開,老楊和秦智勇擡着擔架進來,斷了手的日俘被麻繩捆在擔架上。
日俘一邊掙扎着,一邊還在用中文破口大罵着:“支那豬!支那豬!”
氣得老楊伸出大手輪圓了狠狠扇了他幾個耳光,日俘被打得暈了過去。
小白驚喜地:“是你們抓的?”
老楊得意地:“是我抓的!”
小白不解地:“送這兒來幹啥?”
老楊笑嘻嘻地:“是送你的禮物啊,咋樣,我說話算話吧。”
小白看着昏過去的俘虜,恨恨地:“我可不要活的!”
小白說着要走,老楊攔住他:“哎,小白妹子,連長讓我們把他送到團部去,你給他簡單包紮一下,我怕他死路上不好交代。”
小白急了:“這麼多傷員要救,哪有功夫管他,不管!”
小白推開老楊,氣呼呼地走出病房。
一個重傷員被擡進來,傷員躺在擔架上,自己用手託着露在外面的腸子,秦智勇看了,噁心得想吐。
小白端着一盆繃帶走出醫院,團部孫參謀帶着兩個勤務兵興沖沖地迎面走來。
小白從孫參謀身邊走過,孫參謀停下腳步,回過頭喊道:“小白!”
小白回頭愣愣地看着孫參謀,孫參謀笑着:“怎麼?不認識了?去年要不是你守護了我一晚上,一勺一勺地給我喂藥,我孫福林早殉國了。”
小白驚喜地:“哦,是孫參謀吧?”
孫參謀:“是我啊,你忘了我,我可不能忘了你這個大恩人啊!”
小白:“你當時滿臉都是紗布……哎——你咋來了?”
孫參謀:“是不是送來了一個鬼子俘虜,我奉命把他押回團部。”
小白:“是送來一個,還讓我給他包紮,我纔不管呢。”
孫參謀笑了:“你還真得給他包紮一下,戰場上抓一個鬼子俘虜可不容易啊!團長交代我一定把他活着帶回去。”
小白:“我不管,你找別人吧。”
說着小白要走,孫參謀一把拉住她:“你讓我這時候找誰去,都忙着呢,我就認識你。”
孫參謀不由分說拉着小白往回走。
病房內,秦智勇正蹲在牆角乾嘔着。
孫參謀、小白走進病房,兩個勤務兵跟在後面。
小白對老楊:“老楊,這是團部孫參謀,要把俘虜帶走。”
老楊向孫參謀敬禮,孫參謀還禮。
小白一眼看到蹲在牆角的秦智勇吐了一地,惱火道:“滾外邊吐去!”
秦智勇站起來,不好意思地擦擦嘴,剛想說話,感覺又要吐,趕緊捂着嘴跑了出去。
孫參謀徑直走到日俘的擔架旁,用日語問:“你的姓名?隸屬哪個部隊?”
看日俘閉着眼睛不說話,孫參謀有些着急了,問老楊:“他怎麼了?沒死吧?”
老楊:“沒死沒死,傷、傷重,昏過去了。”
孫參謀:“把繩子給他解開,馬上給他包紮。”
老楊解開捆綁日俘的繩子,小白不情願地拿來紗布和藥水,給日俘上藥包紮。小白的動作很粗魯,日俘被疼醒了,他突然撲上去,死死地咬住小白的左手手腕,小白疼得連連慘叫,老楊大怒,衝上去想把俘虜的嘴掰開,可俘虜死死咬着小白的手腕不撒嘴,氣得老楊從腰間拔出匕首,照着日俘的脖子猛刺一刀,血噴了小白一身,日俘翻了翻白眼,伸了伸腿,就死了。
孫參謀忙近前查看,發現俘虜已死,心中十分惱火,他上下打量着老楊:“刀法不錯啊。”
老楊在俘虜的衣服上蹭了蹭匕首上的血,裝回刀鞘裡,不知深淺地:“還湊合。”
孫參謀突然對兩個勤務兵大吼一聲:“把他捆了!”
兩個勤務兵撲上去,拿起那根綁俘虜的繩子要綁老楊,卻被老楊三拳兩腳打翻在地,孫參謀衝上去要抓老楊,老楊擡腿一腳,毫無防備的孫參謀被踹得連連後退,摔倒在地。
孫參謀狼狽地爬起來,掏出手槍,槍口指着老楊。
這時,秦智勇推門進來,看到孫參謀正拿槍指着老楊,秦智勇忙把手中的步槍槍口對準了孫參謀。
孫參謀看到秦智勇用槍對着他,擼了一下槍栓,惱羞成怒:“你們——你們想造反嗎!”
兩個被打倒的勤務兵這時也從地上爬了起來,掏出駁殼槍,對準了老楊和秦智勇。
小白見狀,上前把老楊和秦智勇護在身後,孫參謀舉着槍對小白氣急敗壞地:“沒你的事兒,一邊去!”
小白毫不退讓:“孫參謀,你把我也抓走吧!”
孫參謀氣得發抖:“他毆打長官,還殺了俘虜,你讓我回去怎麼交差?”
小白理直氣壯地:“那個畜生就該死!”
聽見爭吵聲,一羣傷兵圍了上來。
老楊看了看圍上來的傷兵,思忖了一下,輕輕按下秦智勇的槍口,突然“噗通”一聲跪在孫參謀面前,帶着哭腔:“長官饒命啊!我是一時激憤才殺了那鬼子,剛纔也是害怕纔出手,我們當兵的最怕被捆……”
小白一把把老楊揪起來:“起來!跪下幹啥!”
一旁的傷兵也議論紛紛:
——“殺個鬼子俘虜能咋的!爲這還要抓人嗎!”
——“我們多少被俘的弟兄都被鬼子殺了!”
——“殺得好!”
孫參謀看了看眼前毫不退讓的小白,又看了看周圍滿臉怒氣的傷兵,不禁嘆了口氣,指着老楊:“你等着!”
說罷收起槍,帶着兩個勤務兵走了。
傷兵們漸漸散去。
老楊抓起小白被咬破的手腕,心疼地:“妹子,疼嗎?”
小白拿過藥瓶,一邊在自己的手腕上塗藥,一邊恨恨地:“這條瘋狗!活該被殺!老楊,你這一刀真痛快!沒看錯你!”
老楊嘿嘿笑了兩聲,對小白感激地:“今天多虧妹子救我……”
小白笑着低下頭,用紗布爲自己的手腕包紮。
老楊一邊幫她繫着手腕上的紗布,一邊貼近她的耳邊,悄聲地:“妹子,我看鬼子這次打長沙不同上次,真發了狠,長沙可能不保啊,能早撤就早撤吧。”
小白收起笑容,把頭一昂:“你咋不撤?”
老楊:“我是當兵的,咋能撤。”
小白:“我也是!”
小白說完把胳膊從老楊的手裡掙脫出來,扭頭走了。
老楊愕然一怔,看着小白的背影,默默地感嘆:“好妹子,多保重吧,老天保佑我們都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