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地上。
老曹:“二鬼子,你還沒說呢,栓子到底咋樣了?”
周廣仁:“嗨,別提了,我和排長把栓子送到那兒,壓根就沒人管!醫生都找不着,還不給用藥。 ”
老曹瞪起牛眼:“爲啥不給用藥?”
周廣仁:“聽說是藥品控制,只能給當官的先用,三班的長順,躺在那兒沒人管,我是眼睜睜地看着他死的。”
老曹火了:“啥!當兵的就該等死嗎!他媽的!”
周廣仁:“死個當兵的算個球呀!當官的命多金貴啊!聽說長沙城裡,當官的和家眷早撤走了。唉!我周廣仁這輩子啊,啥倒黴事兒都趕上了!”
老曹:“栓子替你炸坦克受了傷,躺在醫院裡,你倒啥黴!”
周廣仁感嘆:“躲得了今天,躲不過明天啊!趕上這麼一個兵荒馬亂的年代,真虧啊!我爹我娘要是晚生我二十年多好啊!”
老曹:“晚生二十年?那你爹你娘還能生出你來?”
周廣仁暢想着:“晚二十年來到這個世界,那個時候,沒有戰爭,沒有死亡,也沒有鬼子——”
老曹打斷他:“鬼子都哪兒去了?”
周廣仁:“已經被打跑了!”
老曹:“被誰打跑了?”
周廣仁依舊憧憬着:“那個時候,和平的陽光照耀着大地——”
老曹:“我是問你鬼子是被誰打跑的?”
周廣仁不耐煩地說:“不知道!誰打跑的我就不管了,那是我出生前的事,我哪兒知道,我需要知道嗎?”
老曹:“二鬼子,都像你這麼想,鬼子永遠也打不跑!膽小鬼!就衝你白天那熊樣兒,我要是排長,當時就一槍崩了你。”
周廣仁:“我不跟你說,我跟你說不明白。”他推推昏昏欲睡的黃信田:“哎,老黃,咱倆聊會兒,我心裡憋屈啊!”
黃信田睜開眼睛:“你憋屈啥?”
老曹:“老黃心裡比你憋屈。”
周廣仁沒理老曹:“老黃,你說我們成天出生入死的,值嗎?”
黃信田:“誰讓我們穿了這身軍裝呢,總得有人去打鬼子啊。”
周廣仁:“小鬼子是該打,可憑啥就該我們爲國犧牲?別跟我說咱們是當兵的,憑啥就該我們當兵?大不了老子脫了這身皮。”
老曹端起機槍對準周廣仁:“你說啥?你敢早說一遍!你小子要是敢當逃兵,我就把你打成篩子。”
周廣仁:“誰想當逃兵了!我就是覺得不公平。誰不知道活着好,我不想死,我還沒娶媳婦兒呢。”
黃信田:“我們打鬼子還不是爲了子孫後代嗎。”
周廣仁:“後代?後代會記得我們這些人?後代會知道你黃信田?死了那麼多人,連個名都他孃的沒留下,白天那一車新兵弟兄是來和鬼子拼命的,可連鬼子的人影還沒看着就被炸飛了,爹孃還在家裡等着他們回去呢……”
周廣仁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時,老楊拿着酒葫蘆走過來,黃信田看見老楊,把頭扭到一邊。
老楊舉起葫蘆喝了一口酒,老曹笑罵着:“你這老酒鬼,又找酒去了。”
老楊看着大哭的周廣仁,邊喝邊說:“二鬼子,你這是給誰嚎喪呢?”
周廣仁:“給你!”
老楊:“啥?給我?”
周廣仁:“給你給我,給我們所有人。”
老楊氣惱地:“老子活的好好的,你給我哭啥喪?”
周廣仁神經質地絮叨着:“我們都快死了,都快死了……”
老楊疑惑地看着他:“二鬼子,你這是咋的了?嚇神經了?”
周廣仁子一把搶過老楊的酒葫蘆猛喝了一大口:“我心情不好。”
老楊哭笑不得:“你心情不好憑啥搶我的酒喝?”
周廣仁:“生不逢時啊……”
老楊:“咋叫生不逢時?”
老曹笑着:“二鬼子想晚生二十年。”
老楊:“那爲啥?”
老曹:“說那個時候沒有鬼子了,他生下來就能過上太平日子。”
老楊:“啊呸!都像你這麼想,都想過好日子,咱中國不沒人了嗎!二十年後,咱中國還不成了小鬼子的天下了!你還過啥太平日子啊!”
周廣仁:“那——那就該我們去送死?”
老楊:“不是讓你去送死,是讓小鬼子死!”
周廣仁嘟囔着:“反正就是沒趕上好時候。”
老楊喝了一口酒:“這話倒不假,是沒趕上好時候啊,可趕上了你有啥辦法,只能跟鬼子幹!殺光小日本,”他瞥了一眼黃信田,提高嗓音,“管他男鬼子,還是女鬼子,全殺!一個不留!這叫以血還血,以牙還牙。是不是老黃?”
老曹:“行了,老楊,別沒完沒了的。”
黃信田瞪了一眼老楊,沒吱聲。
周廣仁神經質地絮叨起來:“不公平啊……太不公平了……我還沒活夠哪……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老楊:“誰想死啊?誰都不想死,可還是那句話,怕死的先死,不怕死的後死。我看你還是先死吧,早死早投生啊。”
周廣仁:“這麼死太不值得……憑啥要我們去死……真死了也就算了……要是炸瞎了眼睛……炸掉了腿……還他媽不如死了呢……”
劉參謀把秦智勇送出團部。
劉參謀:“好,祝你們一切順利!”
秦智勇向劉參謀敬禮後,轉身離去。
長沙城附近火光沖天,傳來密集的槍炮聲,戰士們站在戰壕裡眺望着、議論着。
——“你說長沙能守住嗎?”
——“咋守不住!薛長官說了,‘長沙就是鬼子的墳墓!’”
這時,炊事兵小牛和娘各挑着一副擔子,來陣地送飯。
小牛歡快地喊着:“打牙祭了!打牙祭了!”
大家紛紛迴應着:
——“小牛來了!”
——“小牛來了!咋纔來啊?”
——“有肉嗎?”
小牛:“有肉,還有酒呢!”
——“咋這麼豐盛啊?”
小牛:“今天是新年啊!”
——“啊?今天是新年?”
——“打得都忘了日子了!”
——“小鬼子不是說要打進長沙過年嗎!”
——“哈哈哈!”
——“小牛,這是誰啊?”
小牛:“俺娘。”
老曹不禁讚許道:“嚯!上陣母子兵啊!”
小牛有情緒地說:“這算啥上陣啊!”
小牛娘爲大家盛飯、倒酒。
小牛看見老楊,高興地跑過去:“叔,我好想你啊!”
老楊親熱地拍着小牛的腦袋:“小牛犢子,沒惹你娘生氣吧?”
小牛搖搖頭:“沒有。”
小牛娘笑着插話:“他就是老吵吵着要跟你們打鬼子去!”
小牛近似哀求地說:“叔,讓我跟着你打鬼子吧,我不想當伙伕了。”
老楊:“你呀,再等幾年吧。”
老曹瞄了一眼周廣仁:“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行!比二鬼子強!”
周廣仁不滿地看了一眼老曹,對小牛說:“你以爲鬼子那麼好打?鬼子可厲害啊!”
小牛一臉不屑:“甭嚇唬人,小鬼子也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挨一槍照樣死,捅一刀照樣亡!”
大家紛紛讚許:“說得好!好樣的!小牛。”
小牛和娘爲每個戰士的碗裡都倒上酒,大家舉着酒碗相互慶賀新年。
——“中國必勝!乾杯!”
——“爲抗戰勝利!乾杯!”
一個觀察哨突然指着陣地前方的戰場:“快看!”
大家紛紛站起身向陣地前方望去。
在陣地前方的戰場上,敵我雙方的收屍隊正各打着一面帶有紅十字的白旗,在戰場上收殮各自一方的士兵屍體。
戰壕裡的戰士霎時都安靜下來,靜靜地看着。
周廣仁:“這就是我們的明天。”
雙方的收屍隊都由一名尉官帶着十幾個當地的老百姓組成,雙方人員都不說話,各自忙碌着把一具具屍體翻過來拂去積雪,辨認着衣服和隨身武器,然後把自己一方的屍體搬到一邊。雙方人員有時也相互低聲交流一下,一箇中方收屍人員手裡拿着一個斷臂向對方徵詢着,對方看了看搖搖頭,又讓日方尉官看看,日軍尉官也搖搖頭,中方人員只好把斷臂又扔到一邊。最後雙方人員把兩具同時刺中對方而依然站立的屍體費力地分開,各自擡走。
戰壕裡,老曹高高舉起酒碗:“爲死去的弟兄……”
老曹把碗裡剩下的酒倒在地上,大家也都把碗裡剩下的酒倒在地上,開始默默地吃飯。
遠處的槍炮聲越來越激烈。
周廣仁強吃了一口,又吐進碗裡,煩躁地放下飯碗,望着空中的月亮,深深地喘出一口氣。
老楊突然扯着嗓子吼起了秦腔:“金雁灘中埋伏死力鏖戰,又只見四下裡火光連天,只燒得衆弟兄頭焦額爛,又殺得一個個血濺馬前。今日裡無一人投降逃竄,爲國家拼一死不顧生還……”
蒼涼的聲音久久迴盪在寂靜的月夜裡……
此時,在日軍陣地上,日軍士兵們也站在戰壕裡,同樣默默地看着遠處正忙碌的收屍隊,然後都垂頭喪氣地在戰壕裡坐下。
黑田苦笑了一下:“男人活到二十五也夠了吧。”
小島:“死了也就解脫了。
黑田:“小島,只要我活着,就不會讓你死!”
小島看着黑田:“真的嗎?”
黑田認真地點了點頭。
正在返回前沿陣地的秦智勇停下腳步,默默地看着收屍隊擡着一具具屍骸從他身邊走過。
秦智勇心中默唸着:“弟兄們,你們先走吧,我們會再見面的。”
陣地上,小牛娘悄悄走到老楊身邊,拿出一雙布鞋:“楊大哥,我給你做了雙鞋,也不知道合不合腳,穿上試試吧。”
老楊有些不好意思,忙把鞋換上,走了幾步,連說“合腳,合腳。”
說完,又把鞋脫下別在腰帶上,老曹在一旁羨慕地看着。
小牛和娘收拾東西,挑着擔子走了。
小牛走了兩步,回過頭對大家喊着:“別把鬼子都打死了,給我留點兒。”
引起一陣笑聲。
老楊看着小牛的背影,笑罵着:“他孃的,真招人稀罕!”
老曹湊到老楊身邊:“你說的是小牛還是他娘?”
老楊白了老曹一眼:“老曹,你啥意思啊?”
老曹:“別跟我裝糊塗,小牛他娘爲啥給你做鞋啊?”
老楊:“管得着嗎?人家願意。”
老楊說完走了,老曹衝着老楊的背影:“讓她給我也做一雙吧?”
老楊頭也不回地:“等我死了吧。”
老曹:“神氣個啥。”
一個戰士喊:“排長回來了!”
秦智勇沿着戰壕走過來,對大家說:“弟兄們,都辛苦了!”
戰士們齊聲:“排長辛苦!”
一戰士:“古班長咋樣了?”
秦智勇:“死不了。”
老楊、老曹、黃信田都圍了過來,秦智勇對他們說:“我剛從團部回來,有新任務了。”
老曹有些興奮:“啥任務?”
秦智勇:“去山裡炸鬼子倉庫!後天拂曉——”低頭看了一眼手錶,“不,明天拂曉出發。二鬼子呢?”
老曹大喊:“二鬼子!”
在一旁的周廣仁聽見了秦智勇的話,心裡正打鼓,聽見喊聲,趕緊跑過來。
秦智勇:“二鬼子,這回可要全看你了。”
周廣仁心裡一驚:“啊!要我——做啥?”
秦智勇:“讓你扮成鬼子,混進敵人的倉庫裡,再想辦法把倉庫炸了。”
周廣仁倒抽一口涼氣,滿臉驚恐:“啊!炸——用——用啥炸——”
秦智勇:“炸藥啊,這還用說。“
周廣仁:“爲——爲啥是我?”
秦智勇:“就你會鬼子話,換別人準露陷兒。老楊老曹,老黃,都過來,我們一起再合計合計。”
老楊、老曹、黃信田聚到秦智勇面前。
周廣仁忐忑不安地坐在一邊,側耳聽着,隱約傳來他們斷斷續續的討論聲:
黃信田:“……他能行嗎……”
老曹:“……咋不行?就他會鬼子話……”
老楊:“……要我說啊,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黃信田:“……夠危險的……”
老楊:“……誰去不危險?就他去還安全些,要是我們去,一張嘴就露餡兒了……”
黃信田:“……最後衝不出來咋辦……”
秦智勇:“……就是死,也要把敵人的倉庫炸掉!老楊,你看這樣行不行……”
後邊的聲音越來越低,周廣仁實在聽不清了,他想站起來,可兩腿有些不聽使喚。
翌日,救護所。
栓子躺在牀上,眼望着窗外,不知在想着什麼。秦智勇走到栓子的牀邊,把幾聽罐頭放到牀頭。
栓子看見秦智勇,很高興:“排長,你咋來了?”
秦智勇:“我們排又有新任務了,出發前來看看你。”
栓子:“快坐,排長。”
秦智勇在牀邊坐下:“在想啥呢?”
栓子笑笑:“沒想啥。”
秦智勇:“沒想啥?不會吧,是不是在想冬梅啊?”
栓子:“哪有心情想她啊。智勇哥,這次多虧你救了我。”
秦智勇:“你不也救過我。”
栓子:“你救我兩回了,我欠你一條命啊。”
秦智勇:“是嗎,那你打算咋還我這個情啊?”
栓子:“我……”
秦智勇故作認真地:“要不你把冬梅還給我吧。”
栓子:“那——那你還是讓我死了吧。”
兩人都笑了起來。
栓子止住笑,欲言又止:“智勇哥,你——你是不是還……”
秦智勇:“啥?”
栓子:“智勇哥,你說實話,你心裡是不是還想着冬梅?”
栓子兩眼緊盯着秦智勇,秦智勇避開他探詢的目光。
栓子:“智勇哥,我——”
秦智勇打斷他:“別說了,栓子,我已經想明白了,這都是老天的安排,是天意,我跟她情緣已盡。真的,栓子,這是我的心裡話。”
栓子:“智勇哥,你答應我一件事兒……”
秦智勇笑了笑:“啥事?說吧。”
栓子:“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去找冬梅……”
秦智勇有些不知所措,他避開栓子的目光,站起身,岔開話題:“馬營長在哪兒?我——我去看看他——”
栓子:“不用去了……”
秦智勇一愣:“咋啦?”
栓子的眼圈紅了:“馬營長把藥都讓給了其他傷員,他傷口感染,早上……早上已經……擡出去了……”
秦智勇一驚,他強壓悲痛,緩緩地坐下。
營房內。
戰士們正擦着手裡的湯姆遜衝鋒槍,做着出發前的準備,老曹給機槍彈夾裝子彈,老楊正試穿新步鞋,黃信田在磨自己的獵刀。
周廣仁神不守舍地走進營房,他走到通鋪邊坐下,又站起來,又再次坐下,老曹疑惑地看着他。
周廣仁又站起來,向門口走去。
老曹警惕地問:“二鬼子,你去哪兒?”
周廣仁嚇了一跳,險些摔倒,支吾着:“出——出去一下。”
老曹:“我是問你去哪兒?”
周廣仁不滿地:“上茅房!咋啦?這你也管?要不要跟我去啊?”
老曹笑了:“你不是剛去過嗎?尿咋這麼多?二鬼子,你是不是太緊張了,炸藥這東西很好用,等你回來,我教給你咋用。”
周廣仁邊向外走,邊結結巴巴地答着:好——好——我——我就回來——就回來。
周廣仁急匆匆地走出營房。
老曹一臉壞笑地看着周廣仁的背影。
老楊:“你嚇唬他幹啥。”
老曹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看把這小子嚇的。”
老楊端詳着自己的新鞋,說:“別把這小子給嚇跑了。”
老曹:“跑?”
老曹突然有些疑慮地看向門外。
此時,周廣仁正鬼鬼祟祟地躲在營房外的樹後,脫掉軍裝,裡面是早已穿好的便裝,他把軍裝扔在地上,警覺地四下望了望,跳進附近的壕溝,慌慌張張地跑遠了……
救護所。
栓子眼望着窗外,平靜地說着:“……智勇哥,你知道嗎,自打馬營長被擡出去,我就再沒想過冬梅。馬營長把藥留給別人,爲的啥?還不是爲了讓活着的人多殺鬼子嗎,我不想冬梅,真的不想,不用想,我現在想的就是快養好傷,再去殺鬼子。不把鬼子打跑,哪有安生日子過啊!再想也沒用。是這個理兒嗎?智勇哥。”
秦智勇使勁點了點頭:“是啊,不把鬼子打回老家去,咱中國人都沒有安生日子過啊!”
栓子:“真想和你們一起去啊!”
秦智勇站起身:“安心養傷吧,我該走了。”
栓子:“我說的事兒,你還沒答應我呢。”
秦智勇沉吟片時,聲音低沉地說:“生逢國難,身爲軍人,終究難免一死。我能答應你什麼啊。”
栓子強撐起身子,向秦智勇敬個軍禮。
秦智勇也緩緩舉起右臂還禮,然後轉身走了。
在營房外的大樹後,老曹撿起周廣仁丟下的軍裝,罵道:“媽的,還真跑了?這個狗改不了吃屎的膽小鬼!”
老曹擡頭看見秦智勇正向這邊走來,忙跑過去。
老曹把周廣仁的軍服扔在地上,氣哼哼地說:“排長,二鬼子跑了!”
秦智勇一驚:“啊!跑了多久了?”
老曹:“有一會兒了,他說去茅房就再沒回來,還把衣服扔在外邊了,看來他早有打算。”
秦智勇若有所思地說:“他是被嚇破了膽,看來計劃要重新制定了。”
老曹咬牙切齒地說:“這個混蛋,排長,我去把他追回來!”
秦智勇嘆了口氣:“算了,沒時間了。走吧,我們一起再商量一下。”
兩人一前一後走向營房。
營房裡,秦智勇、老楊、老曹、黃信田在油燈下,圍坐在一起,正商量着事情,其他戰士已進入夢鄉……
翌日拂曉,身穿軍裝的偵察排戰士列隊從陣地旁走過,戰壕裡,正拿着鐵鍬、鎬頭加固工事的戰士紛紛直起腰來,默默目送着隊伍漸漸消失在密林山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