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和小飛住的賓館到西貝家門口大概有五分鐘的距離,但是我用了半個小時,因爲在我走這五分鐘之前,我用了十五分鐘把小飛從牀上叫了起來,小飛已經睡到了迷糊,揉着眼睛問我,你要幹嗎?你要幹嗎?你要幹就找小姐不要找我。
我手裡端着兩個三兩的白酒杯子,說小飛我不干我不幹,但是我剛纔喝的不爽,你是知道我的,我喝酒要是喝不爽躺在牀上是睡不着覺的,來,我們幹了。
小飛還是耷拉着腦袋揉着眼睛說,我不干我不幹,你要幹,找小姐。
我給了小飛一個耳光,然後把酒杯塞到小飛手裡,說到,小飛,不是叫你幹,是叫你幹,來,我們幹了不幹。
小飛搖了搖頭,腦子裡應該還是一片漿糊,說到,敖傑,還是你這個兄弟好,你知道我嘴幹,給我倒了杯水。說完一飲而盡,盡完還砸吧砸吧嘴,聞了聞杯子,問道,敖傑,這是什麼水,怎麼度數這麼高?
可惜小飛還沒有等到我的回答,就已經扔了杯子躺倒了牀上,一睡不起,臨走之前我又給了小飛兩個響亮的如同後入般的耳光,小飛依舊美夢不醒。我終於放心。
我並不知道這個晚上自己爲什麼要鬼使神差的去接西貝,有些事就是這樣鬼使神差,沒有理由,比如打麻將的時候剛打出去一張就來了同樣的一張,於是懊惱的再打出這一張,結果過了一會起到手裡的仍舊是這一張,於是喪心病狂的再打出去這一張,結果對門把牌一推,開心的說,沒想到你打了兩張我才聽你這張牌結果你還能打出第三張。就在我十分無語的時候,又突然發現,我草,光顧着和這張較勁,沒發現自己後來胡的也是這張。這就是鬼使神差,有冥冥的力量在後面推動你。你不可反抗,你不可拒絕。
經過了這一番強大的自我心理安慰的攻勢,我的犯罪感減輕很多,步伐也顯得輕快起來,到西貝家樓下的時候我看了看錶,這時已經十二點四十。已經是新的一天的開始,我往我和小飛租住的樓層望了一下,覺得前一天似乎還沒有結束,而這新的一天,又無從開始。
西貝從樓上下來,精心的打扮了一番,我有些驚訝,說到,西貝,你現在的樣子和你白天的樣子完全是兩個樣子,何苦要把自己打扮成這個樣子。還不如你不打扮時的樣子。
說話期間已經打上了車,還沒說去哪裡,司機師傅就隨口問道,兩位去哪個賓館?
西貝說,司機師傅我們剛從賓館出來,現在去音樂酒吧。
我說,西貝,你看你這樣的打扮,連司機師傅都能看出你這樣的打扮是個怎樣的打扮。
西貝也有些無奈,說到,沒辦法,現在人類的欣賞水平也就到這個檔次了,我也不想打扮,可是酒吧有規定,上班必須要打扮。
我問道,西貝,你到底上個什麼班,怎麼說的跟坐檯一樣?
西貝說,我就是坐檯啊,我每天都在演出臺上坐着。
西貝這句話說的不假,從凌晨十二點四十到凌晨四點半,也就是從我和小飛這種小混混剛睡覺的時間到清潔工這種城市的美容師剛上班的時間之間,西貝總共去了四個酒吧坐檯,在每個演出臺上坐半個小時左右,只唱兩首歌,每個臺掙二百塊錢,當然,要有客人提出變相要求的話還可以掙的更多,當然這種變相要求也只侷限於多唱一首歌或者爲某個客人唱一首歌之類。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西貝唱歌,以前上學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西貝除了談戀愛之外竟然還有唱歌的特長,並且西貝演唱的曲目是有要求的,基本上全部是王菲的歌曲,並且都是王菲比較怪異的歌曲,比如《彼岸花》,西貝唱完之後我看到半個場子的人都不知道西貝在唱什麼,只有個別的文藝青年在賣力的叫好,也只有在一些客人執意點歌的時候西貝纔會放棄王菲唱一些大衆化的歌曲,整個環境相對來說還是在一片優雅和諧的氛圍中進行,我坐在一個比較安靜的角落,認真的在聽西貝唱歌,看着西貝面無表情,看着西貝唱到動情的時候閉着眼睛,覺得那一瞬間西貝似乎真的有一點王菲的味道並且有很多點王菲的性格。這一刻我覺得小飛的各種考慮和要求有些過分了,這樣安靜的西貝,這樣文藝的西貝,這樣榮辱不驚沉浸在歌聲裡的西貝,這樣滿臉寫着個性都不用簽名的西貝,難道還不是最好的麼?難道還要去塑造麼?
聽到興起,我胡亂點了一杯不知道是什麼酒的酒,開始的時候我並不知道自己點的是酒,喝了兩口以爲是加了白糖和西紅柿醬的白開水,於是連喝了三杯,頭上有點暈,才懷疑自己喝的是不是酒。直到結賬的時候看到這杯怪味白開水的價格,才知道,我草,原來自己喝的就是他媽酒。
一直到第四場,環境纔有些變換,第四場的酒吧叫搖滾酒吧。位置很偏,在A市的角落,之前都我沒有聽過A市裡還有這麼個酒吧,只是路上聽西貝介紹說這是目前A市一些所謂的做搖滾的文藝男女們非常喜歡的酒吧。按說這個酒吧應該也是吉光這種憤青經常出入的地方,可惜這個時候吉光的樂隊成員們剛剛學會吹口風琴,離演出還有一段距離,否則西貝還真有機會和她表哥一起出臺,一起掙客人的錢。
搖滾酒吧比起之前的三個酒吧顯然就嘈雜了很多,這時雖然已經不再流行陳浩南的長髮,但是永遠跟不上潮流的下縣人民永遠都覺得自己站在潮流的最頂端,一走進酒吧一眼看去全是彩虹,各種造型的頭上頂着各種顏色。酒吧裡很多桌子都已經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年輕人都站在酒吧中間,我皺着眉和西貝往後臺擠,期間我拉了拉西貝的衣角,問道,西貝,這種垃圾地方你怎麼也來演出。
西貝也皺着眉,說到,這個酒吧是我一個朋友一年前的,這也是A市第一個標榜搖滾的酒吧,開業當天何勇還來過,可惜管理的不太好,況且現在哪還有搖滾,全是他媽打着搖滾的幌子吹牛逼。一個個的都裝着逼,以爲自己動動手指就能捏碎了地球,其實他媽逼的連個玻璃球都捏不碎。所以現在就成了這個樣子。
西貝說完我不再講話,因爲我也是個僞搖滾迷,應該也是西貝說的他媽逼連個玻璃球都捏不碎的主。
我和西貝擠到後臺,有兩個穿着制服的壯漢正在後臺等着,見到西貝一臉的畢恭畢敬,喊道,西貝姐,您來了。
西貝點點頭,指了指我,說到,這是我兄弟,給他安排個VIP,上最好的酒,我請客。
於是我就這樣被兩個壯漢夾到了酒吧二樓最前層精緻六人臺的超級VIP的觀賞位置上,整個酒吧的場景一覽無餘,兩個壯漢依舊是一臉的畢恭畢敬,把酒水單給我,說到,大哥,您就在這裡坐着,喝什麼就隨便點。
我看着這兩個畢恭畢敬的壯漢十分的誠惶誠恐,扭頭看了一下四周,發現二樓的客人打扮明顯要比一樓成熟的多,大多衣着華貴,桌子上擺放的酒也有高有低有紅有白,這讓我很不適應,站起來說到,兩位兄弟,我一個人坐六人臺實在是不合適。要不我還是下去吧。
其中一個壯漢非常客氣的拍了一下我肩膀,於是我腿一軟,坐回了椅子上,另一個壯漢笑着說到,大哥,不是您一個人。說完一轉身,四個統一着吊帶裙的姑娘從壯漢後面走了過來,這四個姑娘跟那些桌子上的酒一樣,個子有高有低,臉色有紅有白。
這四個漂亮姑娘走來之後兩個壯漢就撤退了,但這四個姑娘比那兩個壯漢更加讓我呼吸急促,這時我很想抽根菸穩定一下我的心情,但是兜裡裝的五塊錢大紅河實在是拿不出手,但是這個時候是必須要有根香菸來襯托我的氣質的。於是我把手揣進兜裡,很費力也很悄悄的掏出一根來,叼在嘴裡,旁邊的一個姑娘非常懂心情的馬上幫我點着,我裝作華麗的吐了一口菸圈,招呼四個溫文爾雅的姑娘隨意坐下,然後翻開酒水單,一看,我草,怎麼全是漢語拼音,難道這是在欺負我沒文化不認識字麼?準備發作前又看了一眼,我草,原來都是英文,媽了逼的,原來他們是在欺負我不認識英文。
但是這四個姑娘這時已經入座完畢,用各種媚眼在仰視我,這時是必須要堅挺下去,於是我硬着頭皮裝作懂行的捧着酒水冊,看了一會,然後掀開一頁,一臉平靜的對旁邊的服務生說,給我來這一頁。服務生說,什麼?我依舊一臉的平靜,說,給我來這一頁。說完又掀了一頁,繼續說到,再給我來這一頁。總共給我來兩頁,每頁的每樣來三瓶,明白麼?
服務生估計一晚上銷售的酒水都沒有我一個人點的多,一臉興奮的說,明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