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老爺有生之年總是覺得見了兒孫滿堂纔算得上的此生無憾。
今天是他的五十大壽,特意帶着一家人從海外回到了平陽古城做壽。知天命之年本該看事豁達不易動怒,可是看着滿堂的兒孫,竟是沒有一個省心的。
二兒子娶進來的媳婦本來是挺滿意的,雖然是個庶出,也算是個名門的小姐出身,性子有些急躁,但是知書達理對待公婆也算是進退有度。他本來真的是很滿意的……
可是沒曾想,一次在花園子裡,他無意中聽見了兒子與兒媳婦在假山之後的爭吵。聽兒媳婦那氣憤填膺的話語,兒子竟然是在皇宮御花園的假山裡輕薄了她的第一次……而且害得她一個皇后下嫁給了船伕……
這最後的一句,簡直讓衛老爺五雷轟頂,搖搖欲墜。可是這等見不得人的男女私話,他總是不好現身的,免得大肚子的兒媳婦臉薄一時想不開投了井去,便是搖搖晃晃地回了自己的房裡。靜下心來想一想便是了悟了前因後果。不孝逆子衛冷侯把持朝政,干預後宮;色膽包天的二兒子看中了後宮的王后,便是強行霸佔,又是勾結他大哥謊稱皇后薨逝……
這麼一思前想後便是通順得合情合理!這是吃了多麼大的熊心豹膽啊!他身後有何顏面去見衛家的列祖列宗?
最後到底是偷偷將二兒子叫到了祖祠前,歷來是大兒子專用的胳膊粗的棍棒結結實實地抽打到了一向乖巧的阿志身上。
可是沒想到打出來的卻是更加駭人聽聞的真相——那個皇帝居然是個女子!便是大兒子要娶的公主……
衛老爺覺得胳膊頓時沒了勁兒了,被衛老夫人一頓的拍打着前心後背這才緩了過來,不然便是要提前一步去見祖宗了。
所以當京城傳來太傅大人“嫁”入宮中女帝的消息時,衛老爺竟是長長出了口氣,寬慰地想着:到底是沒出了一門的忤逆賊子,入贅了倒是淨心,且把姓氏也改掉吧,只當是衛家沒有這個兒子!
只是這家族壽宴時,席面卻是不怎麼好排座位了。
族中的親友一早便是吃過壽酒的了。到了夜幕低垂時,纔有一輛被前後簇擁的馬車停在了平陽古城的衛府之前。
一位身着白底紅紋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的絕色女子,在宮婢的攙扶下慢慢地下了馬車。而騎在馬上的英俊高大的男子也是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伸手拉着女子的手說道:“今兒是家宴,我的果兒便是不那殿上的皇帝,一會見了爹孃可要隨意些啊。”
聶清麟好笑地看着定國侯大人,輕笑着說:‘知道了,夫君,妾定當克盡孝道,討得公婆歡心。”說完便是執着夫君的大掌,向宅內走去。
衛老夫妻二人一早便是得到了消息,待得賓客散去後,清水刷洗了甬路,又重新鋪設鋪設了海外波斯的手工地毯然後便是跪在臺階下恭迎着大魏女帝光臨衛府寒舍。
聶清麟擡眼將那衛老夫婦下跪,連忙是快走幾步,攙扶起了兩位老人,言道:“爹孃這般,可是要折殺了媳婦?我與夫君特意日暮而來,便是免了人前的繁文縟節,二老便是當做我爲衛家的兒媳,萬不可這般行事。”
衛老夫人本來是擔心着如何對待這等尊貴的皇帝兒媳婦,眼見着她並未身着龍袍,俱是淡雅的便服打扮,倒不是客套虛言。看着這皇家的尊貴兒媳婦一臉和善近人的笑意,倒真是一見就讓人忍不住打心眼兒裡疼愛的孩子。
若是門楣身份低些該有多好啊,便是可以娶入衛家的內宅婆媳朝夕相處。
沈鴻兒見了皇帝卻也是熱淚盈眶,快要臨盆的她快步走上前去,拉着聶清麟的手便是不肯再放,那異常熱絡的勁頭惹得太傅大人又是一陣的不悅:一個過了氣的廢后當真是不知道進退,就算是妯娌,這般拉着手兒不放也是大大的難堪,便是衝着弟弟一使眼色,讓他將那沈鴻兒拉開。
衛冷侯乃是天生掌控場面氣場的好手,便是一家人剛開始有些僵硬不知如何是好,不大一會的功夫便也是熱絡了起來。因爲天色太晚了,倒是不適合開宴席了,免得吃了存食,便是趁着月色正好,院中的景緻也將養了出來。在小湖一旁的涼亭裡鋪擺上瓜果點心,一家人閒話家常。
聶清麟自小便是少有這般親人和樂團聚的時刻,當婆婆親自剝了顆小橘子剃淨了絲絡親自送入口中時,含笑張口接住,細細地咀嚼。
衛老夫人見她自己專撿那些微酸的水果食用,便是心裡一喜,偷偷問道:“怎麼愛吃這樣酸得掉牙的?莫不是有了身孕?”
聶清麟卻是聽得心裡一沉,苦笑着剛要接話,就聽到一旁的衛冷侯不悅道:“她有存食的毛病,今兒晚膳用得飽足了些,便是愛吃這些酸得開解胃口。”
衛老夫人眼見兒子不悅,便是自己是說了些不該說的了便是急急住了口,不再說下去了。
不多時夜色漸濃,便是各自散去休息。
待到回來的衛府特意安排的寢房裡,聶清麟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淨了手腳,便是倒在牀榻上望着重重幔簾發呆。
衛冷侯倒在她身邊的時候,親密地啄吻着她的脖頸卻發現了佳人的心不在焉,便是問道:“怎麼了?”
聶清麟眨着大眼望向了眼前英俊的男子,低低說道:“你我成婚之前已經速度風雨,卻是不曾有孕,聽那韋神醫說起過,朕是不易受孕的,太傅卻是年歲已大,不能無後……”
太傅向來聽不得那個“老”字。被佳人這般一問,便是劍眉微調道:“擔憂這個作甚?再說本侯是哪裡老了,莫不是公主在抱怨着最近的火候不夠?”
聶清麟當然知道衛侯大人的逆鱗在何處,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翻牌子的一門官司來。這幾日國泰民安,朝堂平和,太傅大人閒來無事,便是命內侍監製了一托盤的牌子,說是留着給聖上夜晚召寢翻牌子之用。
聶清麟隨手一翻便是發現,這一托盤侍寢的美人俱是一個,都是衛冷侯大人……
可是如若自己不翻,那小太監便是戰戰兢兢地說:“太傅說了,皇上若是不翻,便是奴才們伺候不周,是要打板子的。”
爲了幾個清秀小太監光潔的屁股,皇上便是每日無奈,被迫翻着牌子,於是夜夜那龍牀上便是要入得一頭猛虎,將萬聖嬌軀吃幹抹淨。
便是抵着他逼近的胸膛羞怯着臉說道:“朕哪裡是抱怨了?衛侯整日裡都是要胡鬧,倒是沒有休憩的時候,今日回了衛府,不用掀了牌子,便是要歇一歇。”
衛侯哪裡肯幹?便是一意地解了聖上的內衫說道:“皇上來了民間,豈可不留下采花的佳話,今日便是眠宿了在下,只當是一夜的風流?”
到底還是那前任的皇后體貼聖心,那日夜晚細心看了看皇上的臉色,第二日便是拉了聶清麟悄悄地說:“平陽有個送子觀音廟很是靈驗,莫不如去了那上香。”
聶清麟也很是心動,便是要去,太傅閒來無事,自然是陪着她去了觀音廟。
果然這廟堂前熱鬧非凡,到處都有兜售男女布娃娃與蓮子花生等供果的商販。
聶清麟看了一家商販的娃娃製得精緻,便是興致勃勃地來回地挑選,她私心是喜歡女孩的,可是想了想自己的夫君,便是挑揀了個男娃娃,卻不曾想回頭一看太傅大人老早就選了個女娃娃。
“若是有了,本侯倒希望是個女孩,與我的果兒生得一般的模樣,從小便是要好好的嬌寵,不可吃半點苦頭。”太傅將女娃娃放到她的手中,薄脣輕啓道。
聶清麟不覺心底微微一熱,以前,到底還不是懂這個男人。總覺得他獨斷專橫,只隨了自己的高興,現在才慢慢發覺,他總是覺得她童年吃了太多不如意的苦,便拿她如同孩子般嬌寵。這個男人的愛,大多數是要用心去默默體會的,太多霸道的背後是便是種種的深沉愛意。
她用手攔住了懷裡的倆個娃娃,第一次迫切地希望自己早些爲這個男人生下子嗣,男孩女孩都是要多生些纔好。
還沒走到廟門前,便是看到了一處算命攤子,被許多婦人包圍着,很是熱鬧。
聶清麟便是在人羣爲瞟了一眼,卻與那算命先生一下子目光交錯,碰到了一處,突然覺得這個老先生略微有些眼熟。
那老先生看了聶清麟也是一愣,突然不顧周圍圍坐等待的夫人們,激動了站了起來:“姑娘留步!”
聽老先生這麼一喊,衛冷侯微微一皺眉,擡眼一看卻是一下子便認出了這老頭,不正是在流民村胡說八道,說他的果兒會早夭的那個嗎?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算命先生的話,前文有鋪墊,狂仔木有改,女帝的結局是一早便定下來的,有出版編輯要大綱,狂仔也是這麼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