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菲箬瞧着他的狼狽樣子,禁不住哈哈大笑,道:“活該。”
一個大活人從天而降,在自己面前跌了個四腳朝天,七葷八素,秦俊義嚇了一跳,向後退開,忽聽屋頂上一陣嬌笑,擡頭望去,但見林菲箬一襲男裝,白衣飄飄,正瞧着自己前仰後合,捧腹大笑,微微一愣,隨即大喜,道:“嫣兒,你……你怎麼在這裡?”
林菲箬一笑,縱身而下,道:“我有事經過這裡,沒想到竟然遇見你了,哎,對了,秦俊義,你不是在太師府麼,又怎麼到這裡來了?”
秦俊義苦笑一聲,道:“寄人籬下,我早受夠了。”一句話還沒說完,頭上一陣轟隆雷聲,一陣閃電,豆大的雨點紛紛灑落,道,“哎喲,這雨說下就下,嫣兒,先進屋去避上一避吧。”他解下身上的長袍,撐開來掩在她頭上。
林菲箬見秦俊義只顧着她,自己一身衣裳已然讓雨淋溼透了,淅瀝的雨聲中,向他一笑,道:“秦俊義,你別光顧着我啊,看你自己,全淋溼了。”
秦俊義額前長髮不斷向下流水,迷糊着眼,向她一笑,道:“嫣兒,我淋一陣雨有什麼關係,你身子弱,可別淋雨生病了。”一面說着,引着林菲箬走入民舍,朱佑樘揉着身上痛處,罵罵咧咧的爬起身來,見雨下大了,及不情願的跟着二人進屋。
秦俊義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捋起袖子,把一條磴子上的灰土擦得乾乾淨淨,尷尬的一笑,道:“嫣兒,你坐吧。”
窗外,大雨如注,不時有雨水自窗外飛進屋來。
林菲箬向房中一望,只見門窗破敗,四壁空空,皺眉道:“秦俊義,你就住在這裡嗎?難道是太師夫人你讓搬出來的麼,這……這真是太可恨了,我找她評理去。”
秦俊義忙道:“不不不,不是的,是我自己搬到這裡來了,不關太師夫人的事,而且,這間民舍雖然簡陋了些,不過……不過倒是挺安靜,我晚上在這裡讀書,倒是很好。”
林菲箬瞧着不斷漏雨的陋室,不禁默然,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個秦俊義雖是個落迫書生,骨子裡似乎卻有一般與衆不同的傲然之氣。
秦俊義瞧着她,目光之中,似乎蘊滿了千言萬語,最後只是望着她一笑,道:“嫣兒,這些日子你還好麼?”
林菲箬瞧着他閃爍灼熱的目光,多少有此不自在,對這個言行青澀的男子一笑,道:“我還好啦,你怎麼樣?”
朱佑樘瞧着二人,心裡有股古怪的感覺,怎麼看他二人都不順眼,沒來由的生氣,咬牙低聲咒罵,道:“兩個白癡,在我面前親親卿卿,眉來眼去,當我不存在啊。”
林菲箬瞪他一眼,卻不理他。
秦俊義完全沒注意到屋裡另外一個男子異樣的神情,目光灼灼,似要噴薄欲出,笑道:“我很好,科考在即,嫣兒,我在此清靜之處苦讀詩書,想來定有大進。”忽然身手想要去拉她手掌,手指尚未觸到她肌膚,忽然向後退了一步,紅着臉道,“嫣兒,科考在即,先等我高中狀元,定然風風光光到太師府去娶你過門,你一定要等我啊。”
“啊。”林菲箬一愣,這纔想起,秦俊義的心上人可不是自己,而是那個不知所蹤的張嫣,呵呵一笑,道,“這個……以後再說吧。”
朱佑樘撇了撇嘴,向林菲箬看了一眼,不屑道:“這樣的女人也有人要啊,這書呆子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他向秦俊義上上下下打量一翻,道,“狀元,你以爲說中就中啊,還要看你有沒有這本事了?”
林菲箬向他瞪了一眼,怒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朱佑樘無名火起,怒道:“我不說話,不會有人當我是啞巴,可是有人會當我不存在呢。”他吸了口氣,連自己也不明白,爲何自己如何這樣生氣,儘量平靜下來,在她耳邊低聲道,“別想了,臭丫頭,我們還沒有解除婚約呢,你就在我面前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了,要臉不要?”
林菲箬大怒,尚未開口,忽聽身邊的秦俊義道:“嫣兒,這位是……”
林菲箬沒好氣的道:“我也不認得他,誰知道他是哪家的臭小子?”
朱佑樘指着她,怒道:“你……”他強壓怒氣,一摔手,道,“好了,我現在不想和你爭。”
此時,大雨在一陣肆意之後,終於停了。
暮靄沉沉,水氣氤氳,屋檐上殘留的水珠,間隙的跌落,滴答有聲。
林菲箬鬥氣不理他,乾脆和秦俊義有一陣沒一陣的說些閒話,不時發出一陣咯咯笑聲,只把朱佑樘臉也氣青了。
從小到大,以朱佑樘特殊的身份,不知多少人討好巴結他,偏偏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似乎全然沒把他放在眼中,按理,他應該生氣,甚至憤怒,可是,現在心中爲什麼只有心酸呢,好奇怪啊。
他發了陣呆,大雨已然停了,眼見天色不早,冷冷道:“天色不早了,我們走吧,回去晚了,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