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乾坤移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早該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聰明如唐寅,怎麼可能去做那種只懂得啃書的書呆子?至於他的未來,哎,走一步算一步吧。如今,還是該讓他意氣風發的好好活着纔對。人嘛,大小都該有個念想。我笑下,“好,我等着你們的驚喜!”

又叮囑了唐寅別學到太晚,累壞了眼睛。見他點頭應下,說再讀一兩篇就睡,我收拾好空碗,起身離去。

回到房間,我邊做瑜伽,邊想着唐寅、祝枝山、文徵明三個才華冠絕於世,又一心功名,卻仕途不順的可憐人。或許這正是天意弄人最悲哀的結果吧。不禁又想起了玉凝,她是否要陪着文徵明一次次感受失望直至絕望?我不知道金庸先生原意要將“小龍女”塑造成什麼形象,是高貴清雅、出塵傲物的“冰美人”嗎?在我淺薄的理解中,玉凝儼然是小龍女的轉世,只是不會武功,會笑罷了。

次日一早,唐寅特意跑來囑咐我做好準備,在房間乖乖等他回來,晚上一起出去玩。我滿口應下,一白天都在期待太陽公公早點下山中度過。

申時一過,天邊泛起了醉人的橙紅,夕陽的餘暉灑向大地。唐寅下學直接來尋我,連晚飯都沒顧上吃,匆匆從後門溜了出去。

“不告訴伯父伯母嗎?”我奇怪地問。

唐寅詭秘一笑,“告訴他們就玩不成了!”

我被他那一笑迷得神魂顛倒,也不去追究,美滋滋跟在他身側。

“來了,來了!”祝枝山在街口興高采烈的招呼我們。我跑上前和他熱情的問好,祝枝山草草應付了一聲,就扭頭問唐寅,“嫣兒是第一次去吧?”

唐寅不置可否的笑笑,倒把我這個當事人搞迷糊了。不過,看倆人神神秘秘的樣子,我是問也問不出什麼,只好強忍住好奇心,等待謎底揭曉。

我隨兩人東拐西拐的來到一處從沒來過的,人聲鼎沸、燈紅酒綠的超繁華街道。我好奇地望向街裡,入目滿是鶯鶯燕燕、穿紅戴綠的女子,聽着那一聲聲拉客的嬌笑,頓時明白過來。彷彿從赤道瞬間移動到了北極圈,拔涼拔涼的啊!

這裡大概雷同北京的“八大胡同”,加上中國人做買賣有集中性,古今使然,這條几百米長的街道兩側全是大大小小的青樓楚館。我嚥了口乾沫,靠!神秘兮兮的,該不是打算帶我逛窯子吧?這驚喜可大了,簡直是震驚!震撼!聽剛纔的話,唐寅他們還不是第一次來。我的天,打雷劈死我吧。難道史書記載祝枝山“好酒色六博,善新聲,求文及書者踵至,多賄妓掩得之。惡禮法士,亦不問生產,有所入,輒召客豪飲,費盡乃已,或分與持去,不留一錢。”都是真的?我心中祝枝山光輝燦爛的大哥哥形象瞬間虛幻。

我閉了閉眼,強作鎮定。祝枝山尚且說得過去,好歹是個成年人,只當他是隻偷腥的貓好了。可唐寅纔多大,滿打滿算17歲,這、這也太離譜了!是聽說古人沒有科學的生理觀念,結婚早,沒料到婚前的性行爲更早……

我的臉色不自覺泛紅,是羞的,更是惱的。我承認“守身如玉”對男人而言比對女人要難上許多。除了性別自身的生理差異外,與幾千年來女性壓抑的貞操觀有着莫大關係。我也不是個保守不通人情的人,但是仍難改變自己對那羣遊歷於花叢間男人的厭惡。在我的觀念中,他們根本是不懂得愛情,不懂得尊重女性的可悲生物。明明你情我願的事,卻變成了□裸的金錢交易,哼,完全是對□的玷污。

我是知道唐寅晚年不得志才放蕩形骸、不拘禮教,卻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偶像,自己心儀的男人——年輕的唐寅,天生是個“食色性也”之人。我難掩失望,本是滿分的印象值驟然降低,哎,忍是心頭的刀,恕是心中的如果,我還是選擇如果吧!權當他少不更事,禁不住壞女人的誘惑好了。我咬牙切齒自我安慰着,臉色卻越發難看。

唐寅發現了我的不爽,遞個眼神兒給祝枝山,示意由他這個結了婚的過來人“教育”我。“嗯哼~”祝枝山領命,清清嗓子,“嫣兒不要介懷,我與伯虎見你是個灑脫之人,不拘世俗才帶你來此消遣的。嫣兒該不會學那羣假道學吧?”

我嘴角抽搐,沒好氣地說:“哼,那我該感激兩位的‘識人’之術了?”

唐寅也來賠笑,“嫣兒不要惱嘛!我們是不見外才帶你來此的,若是嫣兒不喜歡,我們吃吃酒就回去。”

“啊——只吃酒啊?”祝枝山一臉失望。

我白了他一眼,心中猜想唐寅剛纔的眼神兒,八成是暗示祝枝山先把我忽悠進去再說。我即使萬分不願也得去呀,否則不看着他倆,肯定不會只吃酒那麼簡單。況且,我雖然討厭青樓,但並不排斥青樓中的可憐女人。要知道對於穿越女來說,最有吸引力的地方一個是皇宮,另一個就是青樓了。若非是他們兩人帶我來此,我早晚也會溜來“見識”一番的,興許能遇上魚玄機、柳如是那樣的絕代人物。於是開口道:“去可以,但只吃酒!”語氣不容反駁。

“好,好!嫣兒說去便好。”唐寅笑笑,一副上了鉤的表情。

祝枝山也裝出認命的樣子點點頭,“是啊,嫣兒願意去便好。”

這一切都沒能瞞過我的一雙法眼,我在心中冷笑,你們書讀得是好,可惜演技太差。唐寅啊唐寅,你居然算計我,本小姐就陪你玩一遭,看咱們誰笑到最後!我挑挑眉毛,揚聲命令:“前面帶路!”

唐寅應了一聲,拉着祝枝山走在前面。我頭也不擡,知趣地躲在兩人身後,生怕被那羣在門口拉客的不入流角色纏住。

“到了。”唐寅話音未落,我就被一陣騷到要死的嬌笑聲“凍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喲~三位爺來了!呵呵……快請進吧!”

我咕噥着嘴,擡眼看見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女人。臉上粉撲得足有半寸厚,眼瞅着起皮掉渣了。俗,忒俗,簡直是俗不可耐!

“哎呀!世上竟有這般俊秀的小哥兒,奴家倒是從沒見過!”另一個興奮的女聲響起,激動得有勝於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還伴隨她獨有的尖細笑聲揚起一隻“魔爪”,向我柔嫩的臉頰襲來。我忙側身一躲,險些被她佔到便宜。

“喲~”尖細的女聲挑高了幾度,“嘻嘻……還不好意思呢?啊?”

我臉都發紫了,想我一個平日以打趣純情少年爲樂的“色女”,今日竟被真正的色女給調戲去了。真是風水輪流轉!我抓着唐寅的胳膊,下意識想靠進他的懷裡。理智終究戰勝了一時的意亂情迷,我在最後關頭站穩了腳跟。

唐寅一笑,對那女子道:“我這兄弟臉皮薄,姑娘別嚇壞了他。”

祝枝山站在門口,高聲道:“快進來吧,別在外面磨蹭了!”

我“吱溜”一下閃身鑽進大門,速度之快連門臉長啥樣都沒來得及看清。祝枝山驚訝於我的速度,先是呆呆地愣在原地,馬上會意,和唐寅一起大笑着跟進門來、

“劉媽媽呢?”祝枝山隨意問一個沏茶路過的小丫鬟。

“奴婢這就去請,幾位公子稍後。”小丫鬟答了一句,乖巧的跑去尋了。

我藉機打量這間青樓,裝修佈局與普通酒樓客棧一致,一樓是不到十張的散桌,四周是雅間的佈置,二樓好像就是……“客房”了,但裝修更加奢靡豪華,雕欄玉棟的。隨處可見摟摟抱抱的□男***言蕩語不絕於耳,陣陣浪笑更是噪音擾民。

我環視一圈兒的工夫,劉媽媽已聞訊趕來。應是“鳳辣子”那類的人物,人未到聲先至——“哈哈……原來是祝公子大駕光臨啊!這都幾個月沒見着了,老身還當您把我們碧影樓的姑娘忘記了呢!”

我聞聲看去,劉媽媽是個40歲上下的女人,頭上戴滿翠玉珠釵,華豔異常。至於臉嘛,實在看不出原樣,粉厚得和門口的“迎賓”姐姐有一拼了。只覺眉梢動情,嘴角含笑,想來年輕時有幾分豔色的——畢竟是管妓女的職業老鴇啊。

“哈哈……怎麼會呢?祝某可是早與豔情姑娘約好了,今日和友人一起過來爲她慶生賀壽的!”

劉媽媽面有難色,“老身的豔情女兒可是我們碧影樓的花魁娘子,不好見哪。而且,而且她現在正招呼人家孫公子呢!”

祝枝山一愣,“怎麼會?我與豔情姑娘3個月前就約好了呀。”

劉媽媽道:“祝公子每日奔走於功名,也不常來坐坐,那孫公子倒是常來捧場,我們豔情姑娘還要吃飯不是?”

我面色不變,心中釋然。祝枝山果真不算惡劣,只偶爾來過幾次。古代的文人墨客不都愛來青樓找靈感嗎?啊呸,至少理由是“找靈感”。像是“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的杜牧不就是其中的典範嗎。哎,說到杜牧真真是個才子,像是“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花》”……這些經典名句皆是出自我們杜大才子之手,可惜啊,私生活太過糜爛。話扯遠了,還是說我眼前這兩大才子吧。既然祝枝山都不常來,那唐寅不可能比他“經驗”豐富,還是孺子可教的。

祝枝山眉毛微蹙,不滿地說:“這該如何是好,煩請劉媽媽想想辦法!”

我看了眼劉媽媽,她眸光閃動,透着貪婪和慾望,分明就是有辦法的。無非認定祝枝山堅決要找那位豔情姑娘,想借機多撈點銀子罷了。至於什麼狗屁孫公子,十之八九是個擋箭牌。我嘴角浮現出一絲嘲笑,不知是對劉媽媽還是對祝枝山,亦或是對自己下面的行爲——我從袖內掏出1兩銀子,反手遞給劉媽媽,冷冷說道:“劉媽媽會幫忙吧。”肯定句,不值一問。

劉媽媽接到手裡,輕輕一掂,立刻表現出見錢眼開的本質,笑得眼睛都沒了,“喲,這位小公子倒是面生,不但人長得俊朗清透,出手還……嗯,既然如此,老身這就去想辦法安排一下。”

劉媽媽回頭朝裡面喊道:“翠雲,帶幾位貴客去豔情姑娘的房間,好生招呼着!”

我不經意望向唐寅,他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神色複雜地看向我,顯然不明白我這個從未來過青樓之人怎麼會如此懂得規矩。我冷笑不語,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這在古代電視劇裡出現N多遍了,我再笨也學會了。轉頭看向祝枝山,他也是一臉不解,正欲開口,劉媽媽搶了先,“三位爺,老身讓翠雲帶您們上去小坐片刻,一會兒尋豔情姑娘去服侍三位。”

祝枝山立馬把頭轉向劉媽媽,眉開眼笑地說:“如此便麻煩劉媽媽了。”

劉媽媽連連擺手說什麼“客氣”、“不麻煩”之類的假話,聽得我直反胃。

一個14、15歲的青衣丫鬟上前,向我們福下身,禮貌地說:“三位爺,這邊請。”

我們隨着那嬌小的青色身影上到二樓,轉到一間裝點得金碧輝煌的閨房中。翠雲請我們坐下稍後,先行退下準備酒菜。

我隨手拿起桌上的板栗餅咬了起來,剛想讚揚味道不錯,唐寅的聲音震動了耳膜,怎麼聽着不是味兒呢?——“原來這就是豔情姑娘的閨房,我是第一次來呀。”

“唉,莫說伯虎你,連我都是頭一次。這豔情姑娘的閨房,可是很少有人能進來的,還是嫣兒面子大!”祝枝山的聲音除了單純的感慨外只剩平靜。

我苦笑,怕不是我的面子大,而是銀子的面子大。那可是1兩銀子,夠窮人家過上一年的了。我不想唐寅誤會,解釋道:“我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的,只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多使了銀子便進來了。”

“哦,原來如此!”祝枝山恍然大悟。

我笑笑,祝枝山絕不是吝嗇之人,卻不懂得老鴇的伎倆,看來真不是流連在花叢中的花蝴蝶。

“嫣兒倒是聰明得緊。”唐寅的聲音也逐漸恢復了正常。

“不是我聰明,是以前見多了。”我當然指的是在影視作品中雷同的嘴臉。不想兩人同時陷入了沉思,唐寅眉峰緊鎖,祝枝山忍不住開口道:“嫣兒真是受苦了,哎……”末了,還有所避諱的嘆了口氣。看來這倆人把我所謂的“見多了”理解爲千里尋親,飽嘗人間冷暖,見多了世態炎涼。只是礙於大家都是男子漢,纔不好直白的表現出憐惜。

只要唐寅不覺得我欺騙了他便是,像這種友善的誤會,無傷大雅。幾句話的工夫,翠雲帶着另外兩個小丫鬟來上齊酒菜。我擺手吩咐:“再去沏點茶。”又將她打發了下去。

祝枝山在一旁偷笑,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正容道:“嫣兒指揮起人來還真是有模有樣,貴氣十足!難怪平日我使了銀子劉媽媽也不買賬,今兒個你一使銀子她就把我們請進了豔情姑娘的閨房。”

我剛要辯解是因你一心尋豔情,不比我看誰都無所謂,門外響起了輕盈的腳步聲——女主角兒登場了,我倒想見識下讓祝枝山念念不忘的女人。

一抹勾魂的玫瑰紫施施然邁進房門,伴着濃而不俗的混合花香,嫋嫋婷婷朝我們走來。近了,福身施禮,宛若鶯啼的聲音隨之響起,“豔情給三位爺請安。”

“豔情姑娘快請起!”祝枝山趕忙上前親自扶住那纖柔的倩影,豔情也不矯揉造作,藉着祝枝山的力氣站直了身子。她擡頭望來,正與我好奇的目光相對,彼此均是一怔。我看她有幾分眼熟,這樣的大美女在哪兒見過呢?

“公子也在啊!”

我看看唐寅,又看看祝枝山,最後隨着豔情的視線將手指指向了自己,滿臉狐疑的問了聲“我?”

“公子真是貴人多忘,豔情曾與公子有過一面之緣啊!”

“是嗎?”祝枝山驚訝的反問,對我道:“嫣兒太不夠意思了!原來你早就見過豔情姑娘。”

“呃,不是,我……”我連忙擺手,卻不知從何解釋。

豔情嬌笑一聲,走上前來替我解圍,“祝公子誤會了,是豔情幾日前在街上與這位公子偶遇,連話都不及說呢!”

經豔情一提醒,我馬上想起金蓮口中那個欺負玉凝的“壞女人”就叫豔情。當日只是匆匆一瞥,原來就是她呀,心中感嘆着地球真小,不,是蘇州真小。我淺笑,“如此一說,在下也記起來了。”她不提欺負玉凝的事,我也懶得開口破壞祝枝山的心儀氣氛。

祝枝山笑笑,上前爲我們難引薦,“這位是伯虎,豔情姑娘已然認識了。這位是我們兄弟二人的好友,張嫣,張公子。”唐寅向豔情客氣的施禮,我也隨着照做。禮數是少不得的,縱然是青樓這種藏污納垢之所,也不能自貶了身份。

說話間,劉媽媽帶了另外兩個美女走了進來,先與祝枝山寒暄了幾句,見我不搭理她,就知情識趣地繞開我,對唐寅道:“這兩位姑娘是樓裡新來的彩蝶和綵鳳,個保個的大美人兒,老身送來服侍兩位公子了。”唐寅也不管我能殺人的眼神,笑着點頭收下。

這時翠雲沏好茶送了進來,劉媽媽看了眼翠雲手中托盤,假意嗔道:“這三位爺是貴客,怎麼能上這等普通貨色,去!換上‘最好’的茶葉、‘最好’的茶盞來!”翠雲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劉媽媽又吩咐下人擺好酒菜,與祝枝山眉來眼去地聊着。無非是讓他把握機會,如此一番,才樂滋滋的退下。

酒菜齊備,衆人紛紛入座。好像是叫彩蝶的美女坐到了我身邊,“無微不至”的服侍我。我在心裡翻了個大白眼兒,把頭扭向另一側,卻正對上豔情略帶玩味的杏眼,無奈把頭又扭了回來。實在沒啥可看的,只好埋頭於桌上的美食,反正沒吃晚飯我早就餓了。

“公子、公子,您別光吃菜啊,喝點酒嘛!”彩蝶嗲聲嗲氣的說着,還輕推了我兩下。我一口雞肉從嗓子眼兒裡嘔上來,又強嚥下了下去。劉媽媽,這倆美女真是新來的嗎?就衝這能當林志玲老師的嗓子,也是“調教”多年的結果呀。我無語,低頭“奮戰”。彩蝶完全沒有知難而退的覺悟,依舊嗲着聲音說:“公子,您就喝一杯吧!”

我真想問她:你是不是酒吧裡的啤酒女郎,賣酒有提層的,要不幹嘛沒完沒了的給我灌酒?

“公子,哎呦~公子,您怎麼躲開了?”這個彩蝶真是妓中模範,見我不理她,索性直接往我懷裡倒。我靈巧地一側身,讓她撲了個空,險些磕到桌子。我心說:能不躲嗎?你要是撲到我懷裡,我的“身份”不就曝光了。

我張了張嘴,本來想說:姑娘請自重。轉念記起這裡是妓院,妓女們要是自重的話不就沒飯吃了!投懷送抱不正是她們“職業道德”的最崇高體現嗎?最終沒能說出一個字來,無聲地嘆息一下,低頭接着吃菜。

“公子,”彩蝶搖搖我的手臂,“是彩蝶服侍不周嗎?讓公子如此嫌棄。”

這女人演戲絕對有前途,轉瞬就露出楚楚可憐的摸樣,再配上那副嗲到家的嗓子,估計沒幾個男人能把持得住。但是,可惜啊,偶也是女人,而且是個性取向沒有任何問題的女人。想當年偶就是這副尊容去對付子夜那座大“冰山”的,所以這招對偶沒用。

我淡淡地說:“姑娘只要好好說話就算照顧我了。”我的聲音不大,沒料到一桌子人全聽到了。祝枝山一口酒噴出一半,輕咳了兩聲艱難地嚥下另一半;豔情難掩笑意的爲他輕輕捶背;唐寅看向房樑,故作自然,可嘴角的弧度已然出賣了他;他身邊的綵鳳緊拿手帕遮掩着偷笑不已;我旁邊這位彩蝶臉色相當不悅,卻不好發作,想來這副嗓子是她得意的殺手鐗。

我發誓自己只是隨口一說,不想傷她自尊,於是對她抱歉的笑笑,“我,其實,那個,不是……”本想安慰彩蝶幾句,卻不知該怎麼說。只好拿起茶盞假意抿兩口茶來擺脫尷尬,無意間瞥見茶盞底,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一男一女,裸身相擁,交頸相偎,神智□……這不就是傳說中的春宮圖嗎?!我臉一紅,正感慨着居然連茶杯裡都有玄機,真是無孔不入之際,彩蝶恰恰這時看出我的神情變化。也不知她腦袋咋想的,大概認爲我吃定她剛纔那套,就緩和了臉色,恢復成欠扁的可憐樣,更是誇張到眼中含淚,哽咽着聲音說:“公子不討厭彩蝶就好,不如公子今夜留下好好疼愛彩蝶吧?”

“撲——”視覺、聽覺同時受到強烈的刺激的我,終於承受不住把茶水噴了出來。隨後就是幾聲急促的咳嗽。

衆人不理我咳得臉紅脖子粗,個個笑得前仰後合,毫無同情心可言。我強忍住氣管痛癢難耐的不適感,低聲罵道:“笑什麼笑,沒見我,咳,快,咳死了嗎?咳咳……”

“哈哈……”仍舊沒人搭理我。我氣得快吐血,不想再看到這羣人的可惡嘴臉。眼風掃向他處,卻見彩蝶粉頰滴水,眉梢還掛了片茶葉沫子,頓時明白了衆人狂笑失態的原因。

彩蝶臉色紅來綠去,眸子閃動着氣惱羞憤。畢竟是我造成的,我是想笑不敢笑,憋到內傷,匆忙從袖中掏出手帕爲彩蝶擦拭水痕,期望彌補自己的過失。

“咦?這是——”我古怪地盯着手帕上那層像現代粉底液似的淺膚色的東西,一臉無辜的對露出些許真實膚色的彩蝶道:“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茶能卸妝。”

彩蝶再也忍不住了,惱恨地瞪了我一眼,哭着跑了出去。留下一臉歉意的我傻呆呆地看着即將笑背過氣的衆人。

我撅起小嘴兒,“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們用得着這樣嗎?”

衆人沒工夫搭理我,直到笑得再也沒力氣樂出聲才漸漸平靜下來。

唐寅揉着眼角的淚痕,笑道:“嫣兒,你真是與衆不同!”

綵鳳捂着肚子附和道:“是啊,公子真厲害!還沒人能把我們碧影樓裡的前花魁氣跑出房間呢。”

“前花魁?”我問。

“是啊,在豔情妹妹進樓之前,那彩蝶可是我們碧影樓的活招牌,劉媽媽甚至一度衝動要把碧影樓改爲彩蝶樓呢!”

“沒改的好,碧影樓好聽點。”我如實評價,“彩蝶有那麼漂亮嗎?我看至多是中上之姿,談不上什麼絕色極品哪!”

“嫣兒眼光太高了吧!”祝枝山整整剛纔笑時壓皺的衣服,“彩蝶的容貌已算美人,加上善於察言觀色、聲音柔媚多情,把一衆達官貴人哄得是團團轉。方纔劉媽媽喚她來服侍你時,我還吃了一驚呢!”

我冷哼一句,“嗤——你們男人真沒品!”

“張公子說什麼沒品?”豔情嬌聲問道。

我心下一驚,轉念一想諒你豔情的耳力再好,也聽不清我的喃喃自語。便信口編道:“我是說以前那些男人沒眼光,豔情姑娘纔是個一等一的大美人兒!”

豔情淺笑,“多謝張公子誇獎。”

“不是誇獎,實話實說。”

衆人也隨着我說了幾句,就轉移了話題。經我剛纔一鬧,綵鳳規矩了許多,不再緊緊粘着唐寅不放,只是禮貌周到地爲他斟酒夾菜。

祝枝山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個小錦盒遞給豔情,說是生日禮物。豔情看也不看,笑着收下了禮物,口中道:“多謝祝公子記得豔情的生辰。”

祝枝山道:“豔情姑娘的生辰,枝山怎能忘記?這禮物我爲姑娘足足尋了3個月呢!”看祝枝山激動到溢於言表的樣子,倒不像是登徒浪子用來騙女人的下三濫伎倆,想來是真費了心思的。就是不曉得他對自己的夫人是否也這般用心。

“祝公子爲豔情如此費心,豔情感激不盡,別無他報,願吹奏一曲回報公子的盛情美意。”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我們可大飽耳福了。”祝枝山笑得陽光明媚、春光燦爛,簡直是欣喜若狂。

豔情自去裡屋取了支通體碧綠的玉笛,放在脣邊婉轉地吹奏起來。天啊!我瞪大了鳳眼,不敢相信自己的一雙耳朵,竟然是號稱我國古代十大名曲的《梅花三弄》。我在現代學古箏時,曾上過十大名曲的文化賞析課。記得老師說,此曲系借物詠懷,借梅花的潔白、芬芳和耐寒等特徵,來讚頌節操高尚的人。整支樂曲的前半闋奏出了清幽、舒暢的泛音曲調,表現了梅花高潔、安詳的靜態;後半闋相對急促,是爲了描寫出梅花不屈的動態。前後兩段在音色、曲調和節奏上然不同,有着鮮明的對比。同時,曲中泛音曲調在不同的徽位上重複了三次,故此稱爲“三弄”。

我在心中讚歎,比起我那日自以爲經典的《一剪梅》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知強上多少倍,說不在一個層次上更準確。這纔是真正意義上的餘音嫋嫋,繞樑N多日吧!難怪祝枝山那麼開懷,的確是難得一聞的精品中的精品。

一曲終了,沉浸在《梅花三弄》的悠遠意境中,難以自拔。奇怪的是我並不覺得在妓院這種骯髒污穢的地方,聽到這樣高潔的曲樂是件諷刺的事。相反,隱隱覺得豔情也是個有故事的女人。

唐寅最先清醒過來,帶頭鼓掌,清脆渾厚的掌聲喚醒了其餘幾人。我們由衷的讚揚着豔情曲樂精妙,技藝超羣。豔情對我們的誇讚,始終笑而不語,也不知是同意還是聽多了麻木了。

不知不覺天已黑透,怕是到了亥時。我偷偷看了眼手錶,9點10分了,按古人的習慣,這個點家家戶戶都睡覺了。我看了眼唐寅,示意該離開了,唐寅收到我的暗示,不動聲色,穩穩地坐在那兒。我眉頭緊鎖,這小子該不會真打算“開房”吧?心中怒道:MD!你試試!敢在我面前“開房”,我非把碧影樓拆了不可!順便把你腿兒打折。因想着,目光隨之凌厲兇悍起來。

唐寅看了看我,無奈地搖搖頭,起身對祝枝山道:“祝兄,今日時辰已晚,豔情姑娘也該休息了。我們不如先行離開,他日再來拜會。”

祝枝山聞言看向豔情,目光中該是充滿了希冀與渴望,甚至是懇求……奈何豔情全不理睬,嫵媚的一笑,“多謝唐公子體貼,豔情今日卻有些累了。各位公子請早些回府吧,正月天清冷得很,晚了怕是夜風更寒。”

祝枝山沒討到便宜,反而不軟不硬地得了這麼個逐客令,只得怏怏地起身告辭。豔情拉住祝枝山道:“豔情一介青樓女子,能得祝公子惦念關懷,心中確是萬分感激。”

祝枝山笑逐顏開,一掃之前的失望,藉機和豔情又小敘了幾句。他倒是好安慰的主兒,或者說是個好騙的。

豔情和綵鳳一同客氣地把我們送出房門,趁祝枝山下樓買單……結賬的工夫,豔情悄聲在我耳邊說道:“原以爲張公子是玉凝的裙下之臣,不會來豔情之處呢!”

“玉凝?”我望向豔情瞭然一切的雙眸,心中越加疑惑,我逛窯子幹玉凝什麼事啊?

豔情眯着眼,輕笑着吟出個順口溜,“河東豔情,河西玉凝。碧影天香,絕色無雙。公子該不會還沒去過河西的天香樓吧!”肯定的語氣更堅信了豔情對我無知的判斷。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碧影樓的,只覺得心緒迷亂煩悶,彷彿走進了濃霧瀰漫的原始森林,不辨方向。難怪玉凝只有名沒有姓,那“玉凝”二字怕是她的花名吧。心中純潔高貴的“小龍女”竟是青樓女子,這個玩笑開大了吧。我是不鄙視青樓女子,但決不意味着能把純潔的代言人混淆在污穢之中。唐寅緊貼着走在我身側,細心如他,應早看出我神情恍惚。我苦笑,安撫他不必擔心,一路無語返回唐家。

唐府後門壓根兒沒鎖,我和唐寅很順利溜進了唐家。我自嘲笑笑,唐家上下怎麼可能沒發現我們出去玩呢?留下後門,就是爲了我們回來晚也能進入。

我向唐寅道了聲“晚安”,直接回到房間。倒在牀上,心潮翻涌,一時間百感交集無從說起,終打定主意明日去天香樓一探究竟。因合計明早唐廣德、邱氏會有一場嚴厲的“思想教育”等着我們,草草洗漱後睡下了。

次日一早,唐廣德和邱氏就把唐寅找去教訓了一頓。我躲在門外偷聽,倒是沒說我一個不字,全是在說唐寅不好好讀書應付童試,還把“純潔善良”的我給帶壞了。我慚愧啊,自己哪有那麼乖巧聽話。唐寅笑意吟吟,壓根兒不爲自己辯解,整個一死豬不怕開水燙,氣得唐廣德直要動用家法。

我一聽動真格的了,顧不得禮數,急忙推門衝了進去護在唐寅身前。如實解釋說我們昨夜是受祝兄之邀,爲豔情姑娘慶生去了,只是飲宴一番,別無他事。唐廣德這才放平了心事,叮囑唐寅別再去花街柳巷,要用心於功名前程。唐寅痞痞的一笑,也不立誓保證。我見唐廣德又要發威,趕緊打圓場,以上書院讀書要緊爲名,把唐寅“解救”了出來。哎,我的原則是能拖就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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