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記得自己究竟滾了多少圈,只覺天旋地轉,胃裡翻江倒海,根本分不出哪是地面,哪是天空。坡勢漸緩,才慢慢停止了滾動。
本想睜開眼睛繼續逃命,可剛扯開眼皮,禁不住直翻白眼,眼前昏黑一片,眩暈得要死。我只好重新閉上眼,慢慢調整呼吸平衡身體。如此過了好一會,才能勉強睜開眼睛,我揉揉痠疼的肩膀坐起身,下意識擡頭望去,心底一陣惡寒。我足足滾了4、5百米,地面垂直高度也超過百米。幸運的是,我居然沒有撞上斜坡上的岩石、大樹,沒受致命重傷。身上只是不可避免的佈滿了劃痕和淤青。站起身試着活動一小下,看來的確沒有嚴重的扭傷挫傷。比起上次險些“交代”了,簡直是小到不能再小case。
雖知那兩個山賊沒“勇氣”、沒“能力”再來追我,保險起見我得儘快找到官道,去往人多的地方纔能真正安全。於是,我跟着感覺,沿着小路往山下跑去。
時至中午,我跑得大汗淋淋。看看四周沒什麼動靜,便找了塊大石坐上休息。我拿出水袋,又隨意拿衣服擦了擦滿是塵土的灰黑手掌,毫不講究地啃起乾糧補充體力。不是說“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嗎,況且我也沒有多餘水洗手,只能將就將就,一切從“簡”。
剛想起身接着逃難,隱約聽見遠出林子裡傳來女子的呼救聲。“Tobeornottobe,that''saquestion。”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如今對我來說,去看看還是趕路,這成個問題了。我想了半天——連莎士比亞都沒整明白的事,我瞎操個什麼心啊!最終礙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尋聲而去了。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聲音源,躲在一棵大樹後面,看見一個戴着面紗的紅衣女子被兩個僧侶裝扮的男人追趕。女子連呼“救命”,男人喊着什麼“美人”、“讓大爺好好疼你”之類的髒話。我朝天翻了個大白眼,真TM衰呀,剛遇完劫財的,又碰上劫色的了。你們大明王朝的社會治安未免忒差了吧,連和尚都是花花的。
抱怨之際,紅衣女子已被其中一個男人撲倒在地,隨後傳來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男人淫賤的笑聲。我深知目前的狀況不適合多管閒事,可偏偏最受不了這種卑劣齷齪的行爲,看不上這種人渣。呸!下身思考的動物,哼!今兒這閒事本小姐管定了!
我略微思索,從裡懷掏出了防狼噴霧,又撿了塊大石頭抱在手中。趁兩個男人爭相撲在那女子身上無暇身後時,偷偷溜了上去。那紅衣女子的上衣已被扯開,露出半個**,拼命糾纏着於兩隻色狼的淫爪和豬嘴,做着最後的抵抗。我想不了許多,舉起石頭就朝其中一個的後腦狠狠砸去,那人連哼都沒哼,就當即暈倒或者……掛掉?
另一個反應很快,起身欲揮拳打我,奈何我早有準備,朝他怒瞪的淫眼就是一噴霧。那人立刻撕喊着收回拳頭捂住雙眼,我趁機朝他□就是無情的一腳。你個大色魔活該,本小姐今兒個就讓你斷子決孫,再也禍害不了女人!
那人抽搐着抱着□倒在地上,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我又朝他沒有任何保護的臉上補了一腳,迅速拉起地上驚訝到忘記尖叫的紅衣女子朝遠處跑去。
途中,紅衣女子幾次欲掙開我的手,都被我緊緊摁住沒能成功。就這麼拽着她跑了10分鐘,來到了一塊開闊地,才鬆開手。
我大口喘着粗氣,回頭看看驚魂未定的紅衣女子。隔着面紗,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雙極度恐懼美目卻瞅得真切。她謹慎的問:“你,你要做什麼?”
這見了鬼的眼神就算了,居然還問我做什麼,我能做什麼?當然是救你了!按理說第一句不是應該對我道謝嗎?真是不懂事。我沒好氣的應道:“還能做什麼?”
紅衣女子顫抖的手指着我:“你,你淫賊!”
“我淫賊?”我指着自己反問,“有沒有搞錯!是我救你的好不好?”
“你當真不是壞人?”她小心的問我。
我白了她一眼,嗤,就算我想淫也淫不了你啊。
紅衣女子收到我的白眼,不由自主爲自己辯解起來,“那你剛纔因何拉着人家的手不放?”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顯然她也覺得這夠不成指責我是淫賊的證據。
我無語,滿臉黑線,真是白癡啊。就當時那樣,不拽着你跑得動嗎?本來我也沒想過回報,見此情景更無意糾纏,“算我好心做壞事!”作勢轉身離開。
“你,請你等等!”紅衣女子突然叫住我,“小女子多有冒犯,感謝恩人出手相救。”
這還是句人話,扭頭看去,正見她朝我禮貌的福身,擡腳欲走,紅衣女子又叫住了我,“恩人打算下山嗎?可,可如此模樣實在……”她沒說下去,我倒糊塗了,我的模樣怎麼了?該是挺帥氣的“小夥”啊。不過在她的暗示下,還是掏出鏡子照了照。
“撲哧——”我噴笑,鏡子中的“人”,當然,前提是還能稱爲人的話,真是狼狽透頂,甚至是可怕的。蓬頭垢面、一臉污濁,夾雜着血絲和青紫,可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嗎?收起鏡子,見誤會解除,就想上前一步解釋,“姑娘,我……”話未及說,那紅衣女子悄然後退一步,隱含擔憂的看着我。看她那小心樣,我忍俊不禁,“其實我也是個女人,姑娘不用擔心!”
紅衣女子眼中快速變換着各種神采,驚訝、詫異、疑慮……最終認真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見她不信,索性抓住她的手按上自己的胸部。雖然裡面穿了禦寒的小襖,但憑我C—cup的胸圍應該能摸出曲線波動的。
她臉色一紅,嬌羞的移開了手,“適才妹妹失禮於姐姐,還望姐姐諒解。”說完又朝我福了福身。
“沒事!是我的樣子太丟人,不,太嚇人了!”我自嘲的笑笑。
“姐姐以誠相待,妹妹也該如此。”說罷,紅衣女子慢慢摘下面紗。
真是鍾靈毓秀的造物奇蹟!我驚豔着眼前天生麗質,嫵媚妖嬈的絕世美女。從沒見過這麼美的人,說她國色天香、沉魚落雁都一點不爲過。尤其是那雙美目杏眼,秋水含情勾魂攝魄,嬌媚中不乏高貴,想來就是當年的一代妖后蘇妲己,怕也不如她靈動多姿吧!饒我這個見過世面的,同是女人的也不由看癡了。恍惚想起一句話“所謂美女,應以花爲貌,以鳥爲聲,以月爲神,以玉爲骨,以冰雪爲膚,以秋水爲姿,以詩詞爲心。”當初不以爲意,覺得寫得太浮誇,今日得見此般人物,方知是那時見識太過淺薄。
我移不開視線,任憑自己沉淪。心中感嘆,枉我一直認爲自己有幾分姿色,可在這個“仙女”面前,就不是自嘆不如的問題,而是連做綠葉陪襯她這朵紅花的資格都沒。
“姐姐,姐姐,你還好吧?”紅衣女子輕喚了我幾聲,我才驚覺失態已久,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她看我尷尬,翹着蘭花指半掩櫻脣嬌笑兩聲,真是出奇的美、出奇的媚,看得我骨頭都酥了。
我強迫收回被鎖住的視線,調整呼吸。紅衣女子拿出手帕,好心地爲我擦拭臉頰,我趕緊接過,胡亂擦了幾把,心想要是你幫我擦,我還不得流鼻血呀。紅衣女子也不拒絕,微笑着問我,“姐姐怎麼搞成這般模樣?”
我隨口把被山賊追殺的事情講了講。她聽完後眉頭微蹙,似有些不信。說此處是興濟鎮,已屬滄州府的管轄範圍,加上近年來官吏剛正,頗有政績,也算治安良好,沒想到會鬧上什麼山賊。
我不以爲然,我歷史是不怎麼樣,但對素有“武建泱泱乎有表海雄風”之說的“武術之鄉”滄州,還是有所瞭解的。滄州強悍之武風,歷史久遠。古之滄州,有“遠惡郡州”之稱,明朝時更有“小梁山”之號。因爲滄州沿渤海方圓百餘里,均系蘆蕩荒灘,人煙稀少,既是犯軍發配之地,又是叛將蔽身良所。而滄州人民自古以淳樸、剛直、勇敢著稱,及至明清,一些受朝廷緝拿的叛將,都會尋滄州民衆強悍喜武之俗以蔽其身。所以說這滄州府是不可能太平盛世的。退一步講,真要是太平,她也不能光天化日下差點被人□吧。
我沒興趣和她辯論滄州治安,索性問起她是怎麼回事。紅衣女子答道:“妹妹今日隨家母上山進香,上香後家母與法師在禪房談經論佛,我心下無事就在寺中的後院隨意走走。不想竟遇到那兩個假扮的僧侶,說家母見我不在,已到後山尋我。後山荒涼,我很是擔心,就與他們同往去尋,豈料二人將我騙到人跡罕至之處,就,就欲非禮,我見情勢不對,就拼命掙扎……後來,後來就被姐姐所救。”
我點點頭,未置一詞,卻在心裡撇嘴,古人太容易被騙了。
同是女子,自然結伴下山,我們一路走走停停,尋找正確的下山之路,顯然她也是頭一次來到這裡。彼此相處融洽,就互報了姓名。那紅衣女子叫張韻婷——“張姑娘真具婷婷玉立之姿,渾然天成之韻啊!”這是我的評價。
張韻婷甜笑,“姐姐謬讚了,你我既然姐妹相稱,姐姐就直接叫我韻婷好了。”
我笑而不語,韻婷隨口問道:“不知姐姐家鄉何處,爲何男裝打扮?”
我無奈之下又編了個身世故事,與之前對吳老闆講的版本差不多。總之是與家人失散,欲往江南尋親,故此託身鏢局,爲了方便行動才換做男裝打扮。韻婷對我的一番鬼話深信不疑,正講自己家事時,忽聽到一個女人驚喜的叫聲:“韻婷!女兒!”
我擡眼望去,幾個家丁的簇擁下,正中是一個頭戴金簪、衣着華麗、相貌美豔的婦人,樣子不過30幾歲,想來她就是韻婷剛剛提到的母親金氏了。
韻婷跑了上去,撲到金氏懷裡,梨花帶雨的哭訴着自己的遭遇。金氏慌忙安慰,“小心肝,你走失的半日裡,爲孃的魂的快沒了……”言罷,自己也抹了幾把眼淚。
我看在眼裡,想起遠在現代的媽媽,心中酸楚分外不是滋味。人家母女分開半日就如此焦慮,我這“失蹤”了快兩個月的人,不知媽媽得擔心成什麼樣,憔悴成什麼樣……
韻婷叫了我幾聲,我才緩過神來。她周到的把我介紹給金氏,金氏也十分好奇的打量我一番。我撇嘴,就算衣冠不整,可也簡單收拾過了,不值得你們這般直白的觀察吧!
金氏千恩萬謝,邀請我一起回府。我趕忙推遲,說要趕到滄州府報信,再去尋失散的鏢隊。韻婷勸我,“此處乃興濟鎮內,若是徒步與滄州府尚有大半日的路程,距離不近。況且家父乃督都同知,暫於佐理滄州。如若尋人,由他出面更容易些。”
我想想,雖然不知都督同知是啥,但官與官言,總比我這民與官言要容易許多,便感激的答應了。
由家丁帶路,不遠就上了官道,張府的馬車正停在那裡。我隨金氏、韻婷登車回府,心中感嘆,這可比鏢隊的馬車舒服多了,官家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路上聊了許多,金氏從韻婷那兒知道了我的“身世”,對我投來同情憐憫的目光。我也知道了韻婷家中還有兩個尚在書院讀書的弟弟,張鶴齡和張延齡。而面前這位雍容的女人,原是鄉中聞名的大家閨秀,出身不凡。她的父親張巒更是厲害,曾以鄉貢入太學,是國子監——大明帝國最高學府的學生。要論地位,太學院可遠比柔姐讀的北大厲害,北大至少有個清華和他PK呢!這太學院在明朝就是四個字——一支獨秀。絕對不是一般人進得去的。
爲了方便在古代生存,我決定開始適應古人的計時方法,車行半個時辰,就到達了興濟鎮內的張府。這張府真是氣派,估計是整個興濟鎮最豪華的府邸了,迎面是兩個看家護院的大石獅子,氣勢雄偉,往裡是個三進三出的大宅院。
我被安排在韻婷住的東院,金氏細心的差人幫我預備了洗澡水。我也不客氣,脫掉衣服泡進了大木桶裡。這是我來古代後,第一次安逸的享受沐浴的樂趣。往日在福興樓,總是怕被人發現,整得洗澡和打仗似的全身緊張還要掐算時間。
“呵——”我舒服的長噓着,擦洗同時仔細檢查了全身。果然如我所想料,沒有嚴重的傷口,就是些不可避免的劃痕和淤青。洗完澡,換上了金氏派人送來的女裝。我心虛的看着韻婷,這是俺在古代頭一遭穿女裝,生怕穿錯了什麼地方被人看出來。
韻婷神色如常的誇了我幾句,我一顆懸着的心才安了下來,看來自己挺聰明,至少沒穿錯。她又叫丫鬟幫我梳好髮髻,我無比感激,這古代女人的複雜髮髻我可整不明白,成天梳最簡單的男人髮髻都快累到手抽筋呢。如此收拾停當,已是傍晚十分,門外的小廝來報,說張巒回府了,請韻婷和我一起過去。我知必是金氏把今日之事彙報給了張巒。
我趕忙隨韻婷去往客廳。遠遠看去,正中太師椅上穩穩端坐一身着錦袍的中年人,想來必是張巒了。韻婷福身向張巒行禮,我趁機打量,他容貌端正、氣質儒雅與一般文人無異,只是目光溫暖,極爲和煦。有模有樣的學着韻婷給張巒福了福身,張巒忙上前虛扶,轉身問金氏:“這位便是張姑娘了吧?”
張巒也細細打量我一番,客氣道:“看張姑娘的樣子分明是個清秀的閨中小姐,竟沒想到是個巾幗俠女。今日之事,老夫已經知曉,老夫感謝張姑娘仗義出手,救下小女。”言罷抱拳給我鞠了一躬。
我忙還禮,“張大人實在客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張巒低聲重複,隨後頗有感慨,“好一個人之常情!倘若我大明子民皆像姑娘一樣的見義勇爲、俠義心腸,又怎會有流寇作亂危害地方?國泰民安指日可待!”
金氏笑着接過話來,“老爺想多了,而今四海歸順、天下太平,些須草寇是成不了氣候!。”
張巒道:“夫人所言極是。”
我一旁聽着,金氏的確不是一般只懂得相夫教子的閨中貴婦,是個頗爲聰明的女人,不讓自己的夫君在外人面前非議國事,也難怪她能鄉里聞名了。張巒彷彿還要說話,卻被韻婷先開了口:“爹爹可願幫姐姐的忙?”
我笑笑,這也是個聰明的,倒是避免了我冒然開口的尷尬。
張巒道:“小事一樁。”說着招呼來管家,讓他拿了自己的名貼連夜趕往滄州府打探消息,又囑咐道:“只說張姑娘是老夫的本家遠親,來此投親即可。”我忙道不妥,簡單說了自己一路男裝而來。張巒倒也善解人意,就讓管家把“姑娘”改爲了“公子”。
打發了管家,張巒體貼地讓我在府裡安心住下,調養身體。真摯和善的邀請不像假意客套,我也沒多客氣,福身謝過後就隨韻婷下去吃飯了。
我的想法是既然在興濟鎮沒地方可去,與其住客棧多花冤枉銀子,不如就厚點臉皮呆在這裡好了。手裡是有幾兩的銀子,可無宅無地的,根本還沒正式脫貧。
張府的飯菜可比我這許多日吃得都好,四菜一湯,有肉有蛋。我早就餓得心慌,顧不得形象直接開動。飯後,韻婷與我小敘片刻,才起身告辭,臨了還要我好好休息。
送走韻婷,坐上雕花的漆木大牀,不由多扭動了幾下屁股,真軟啊!可比吳老闆家的西廂火炕強多了。又隨意欣賞下房間,紅漆的櫃子、圓桌、凳子上罩着繡花的外罩,連梳妝檯的做工都極爲精細。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連客房都這麼體面。連日趕路逃命,我實在太累了,再不願多想,脫掉鞋子,扯過被子沉沉睡去。
次日醒來時,太陽已經升得老高,我看眼手錶,媽呀!9點了。我在古代這兩個月,除了在王爸爸、王媽媽家養傷那幾日外,就沒有過6點後起牀的記錄。這當然不是因爲我勤快,實是古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哎,如此下去,聞雞起舞指日可待。
第一天來人家“蹭住”就賴牀,這人可丟大了。我趕緊起身穿衣,穿襪——呃,如果眼前的東東也能叫襪子的話。呵,好吧,古人管這個它們叫做“足衣”或“足袋”。這古代女人腳上的裝備堪稱詭異,根本不是古裝連續劇裡演的長布套,而是沒有襪底,呈圓桶狀,到腳踝下腳跟處就結束了的奇怪布桶。我正研究着腳上的東西是不是該這麼穿,門外傳來金氏的低聲試探,“張姑娘起了沒有?”
“起了,起了!”我忙請金氏進來,訕笑着打了招呼。
金氏雍容一笑:“姑娘不必多心,本是我特意叮囑下人不許來打擾你休息的,想來你這許多日吃了不少苦,難得睡個安穩覺。”
我感激的望向金氏,“多謝夫人關照!”
金氏客氣了一下,吩咐下人伺候我洗漱,收拾妥當後讓我隨她回房吃早點。我這才明白原來大戶人家的子女與父母都是分開料理的,單獨在自己的小院裡吃住。
飯後,韻婷來給金氏請安,見我也在,仨人熱乎的聊了起來。其間,我知道了韻婷不但是個天生麗質的尤物,還熟讀詩書、精通樂律、善針織女紅。無語問蒼天,怎麼有這麼完美的人?難道是爲了讓她出生刺激我們這些凡人的嗎?誰說古代女子無才便是德,根本是狗屁胡扯。話趕話,金氏也問起我的情況,我只說粗通文字無法與妹妹相比繞開了話題。心中,汗顏無比。
第二天上午,韻婷拉我在東院小亭裡練字作畫。嗯哼~不要太詫異,俺早說過自己是個“全面發展”的四有新人,哎,本想說“人才”來着,可與身邊這位相比,我不僅學的雜而不精,簡直可以評價爲一無是處。國畫是小時學毛筆字時順便學的,因爲喜歡其中的工筆畫法,所以當年真用了心思,加上我多少有點美術“天賦”,如今重新撿起來倒也能畫出個大概模樣。言歸正傳,正樂在其中,小廝來報說是滄州府來人,張巒請我過去一趟。
我放下筆,想了下,回房換了男裝才匆匆去了客廳。張巒依舊一派儒雅的端坐太師椅上,右手邊多了兩個衙差打扮的人。見我一身男裝,也不驚訝,很快明瞭我的用意,又介紹兩個差官給我認識。
坐在上手邊的是個25、26歲,寬鼻闊脣、身體壯碩的,喚名王嘯雲的年輕人;旁邊那個叫做孫彪,年紀似乎比王嘯雲稍小一點,身材敦實,頗爲大大咧咧。兩人先問了我幾個當日的問題,待確定我的身份,取出一張40兩的銀票遞給我,說是賞銀。
我迷惑不解,追問原因。王嘯雲裂嘴一笑,“恭喜小張公子,小小年紀爲朝廷立此奇功,那劉叔乃是犯案累累、殺人無數的江洋大盜‘笑面虎’。怎奈他老奸巨滑,每次犯案都在不同地點,又不留活口,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樣貌,故而被官府通緝多年未曾抓獲。不想今次被小張公子識破了他的陰謀,還差人來滄州府報信,使得我們兄弟有機會將他及一干從犯一舉成擒!”
我聽得糊塗,腦中大致捋順了原委。無非是我運氣好碰上了江洋大盜不但沒死,反倒讓官府有機會把他給逮住了。可這根本不是關鍵問題,我忙問:“那其他人呢?月牙她們和那些鏢師怎麼樣了?是否安好,現在何處?”
王嘯雲聞言,笑得更加豪爽,“小張兄弟真是個輕財重義的好兒郎!還請聽我慢慢道來,那日我們趕到時,小張兄弟已不知所蹤,正碰上衆鏢師與山賊惡戰,便與他們一齊合力擒下了武功極高的‘笑面虎’。鏢客們都安然無恙,只是……”遺憾的搖搖頭,“只是犧牲了我三個兄弟和一位好鏢師。隨後我們一起上路回到滄州府,除了到滄州地界的客商們,其他人休養了一宿,今早便隨鏢隊出發了。再說朝廷的賞銀本來是50兩,鏢師與衆人皆說此次能逃過一劫,全賴小張兄弟運籌謀劃,要把賞銀全留給你。可當時小張兄弟你偏不在,正巧張府管家來滄州府打探消息,還說你要在此暫住幾日。蕭弟便做了主,自取了其中10兩銀子留給我們傷亡的兄弟。叮囑我們把餘下的40兩換成銀票送來給你。”
“蕭弟?”我反問,轉念想到鏢隊中就一個姓蕭的,那就是曾暗中囑咐我不要再打聽殺手之事的蕭鏢師了。想來定是張巒希望我多在府裡休養些日子,纔要管家如是說的,倒怨不得他們把我“拋棄”在興濟鎮了。
王嘯雲看我神色微變,趕忙解釋:“對,就是蕭飛。得到你平安的消息,他怕再耽誤行程,才勉強帶着鏢隊離去。臨行前,還說小張兄弟是個俠義爲本之人,必定不會貪功圖利,才自作主張分了10兩銀子。”
“哦。”我點點頭,自嘲的淺笑出來。沒想到蕭飛那小子把我想得這麼偉大,要知道我實際上只是個貪生怕死、貪財好色之徒啊!
孫彪上前,拱手道:“蕭弟初說時我還不信,那可是10兩紋銀呢!如今親見了小張兄弟果真是個重義輕財之士,確讓孫彪佩服!”
我無語,誤會了不是,但也不好解釋,誰放着好人不當呢?隨手掏出塊碎銀子想打賞兩人,兩人說什麼不肯要。王嘯雲神色不悅,“小張兄弟未免把我等兄弟看低了!我等雖身在公門,卻也講江湖道義,況且能破此案,擒獲大賊,我們兄弟已是借了小張兄弟的光,滄州府上下都將得到朝廷的賞賜,怎麼能再拿小張兄弟的銀子?”
我自知理虧,輕慢了兩人,連忙道歉,“是小弟落俗,怠慢了兩位大哥。兩位大哥是真英雄真好漢,切莫與小弟一般見識!”
兩人見我稱他們爲“大哥”而不是“大人”,臉色立刻緩和下來。張巒也及時在一旁打起了圓場,“張姑……啊,他年齡尚小,又是第一次出門碰上這許多狀況,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兩位莫要見怪,也算是給本官個薄面。”
孫彪忙道:“張大人客氣了,是我等兄弟適才失禮了。張大人、小張兄弟,不要與我們粗人一般見識才是!”
我跟着客氣了幾句,兩人便以公務在身爲由,起身告辭。我禮貌地送出門,王嘯雲回身道:“小張兄弟不必遠送。如若小張兄弟不嫌棄我等是粗人,他日來到我滄州府,一定要尋我們兄弟二人,讓我們一盡地主之宜。”
我滿口應承,還學着古人的樣子向兩人抱拳。張巒也起身相送,寒暄了一下,再看向我時,已是滿眼的欽佩,“老夫只當姑娘是勇氣可嘉,不想還才智過人,胸有謀略,真是讓老夫敬佩!”我剛要謙虛,張巒又道:“張姑娘既然孤身一人,你我又甚是投緣,不如在我府上多住幾日,把身子徹底養好。”
我見張巒滿臉的真誠,推脫不掉,只得答應了。就這樣,暫住改成了小住。
一路回到東院,心中慶幸不已,難得大難不死,還轉運多了一筆高額收入,對我這個無產階級窮人來說實在是件天大的好事。我微笑着撫摩“鳳啓”,或許它真是塊靈玉!心中默唸:朱佑樘,你知道嗎?如今我可立了大功了呢!
回到屋裡,金氏和韻婷都在等我。我知瞞不過,就如實說了,這兩人又把我誇獎了一番。我有些飄飄然,不得不承認,被人連續誇獎的滋味就是個爽,虛榮心極大滿足。難怪人家總統都叫“戴高樂”呢。
當晚,張巒在府裡爲我擺席慶祝,兩個兒子也出來同賀,長子張鶴齡年方15,長得有幾分像張巒,雖然也彬彬有禮,難掩恃才傲物的本色,對人清清淡淡的,惜字如金,很少說話;次子張延齡才8歲,正值愛玩的年紀,長得虎頭虎腦惹人喜愛,上竄下跳的沒什麼禮數可言,倒是張巒和金氏不以爲意,看來是被寵得不得了。
我只盯着滿桌的大魚大肉,這可是我來古代後想都不敢想的美食啊。哇噻!轉動酒杯,張府真有錢哪,酒具都是純銀的,夠奢侈。
席間,我被衆人勸飲了幾杯,味道如何早已記不得了,反正第一次拿銀盃喝,那是相當激動。在現代我也喝過果酒、啤酒,但從沒碰過白酒,接二連三幾杯灌下肚,就有點重腳輕,藉機提前告退,回房睡大覺去了。
九月二十九那天,秋高氣爽,天氣好到沒話說。又趕上書院整修,張巒的兩個兒子賦閒在家,金氏一看難得人全,就邀上我帶着幾個孩子同去遊湖。
馬車上,我們三個女人嘻嘻哈哈的一路閒聊。倒是張鶴齡、張延齡兩個兄弟有點奇怪,不但不加入我們的話題,還各自爲政。我想縱是親族,也男女有別吧。車行不到半個時辰,就到達了興濟鎮南的青湖。據說這青湖引的是京行大運河的水而形成的半人工湖,終年碧綠故而當地人就直接取名爲青湖。
我蹦下馬車,遠眺湖面,果然是湖光碧影,婆娑多姿。陽光下泛起金色漣漪,波光粼粼,談不上氣勢磅礴,但也別有韻致,如同小家碧玉嫋娜多情。韻婷與我同行,漫步在湖邊。側眼看去,她一席粉色的百褶裙配上同色的面紗,雖有損於她的天姿國色,反添了一層朦朧,依舊宛如天仙。我不禁感慨,這“底版”好是怎麼打扮都好。隨口打趣,“難怪出門戴面紗,否則非造成交通事故不可!”
韻婷聽出我在誇她,因而淺笑,“姐姐誇獎了,不過何爲‘交通事故’呢?”
我喀吧喀吧嘴,半天沒解釋出來。正覺尷尬,忽聽遠出傳來呼救聲,原來是張家兩兄弟發生爭執,張延齡年少氣勝,欲將張鶴齡推進湖中,奈何腳下一滑,兩人一起跌進了湖裡。
兩個孩子失足落水引來了在不遠處伺候的家丁們。他們聞聲趕來,會游水的兩個急忙跳進湖裡救人。湖水不急,但浮游生物太多,水中能見度低,兩人打撈了一會,也只將仍在掙扎的張鶴齡救上岸,始終沒找到沉入湖底的張延齡。
金氏哭成一團,韻婷只顧着指揮家丁們再次下水尋找。我來不及多想,做了所有會游泳的穿越女都會做的一件事——下水救人。我的手錶很先進,不但防水外還有太陽能手電的功能,藉着它發出的微弱光亮,很快找到了陷入湖底淤泥中的張延齡,狠命朝他游去,又迅速帶他浮上水面。
之後的事情不用多提,我自然是運氣好,“摒除萬難”救活了嗆水過多已停止呼吸的張延齡。哎,誰叫咱是自以爲是的無敵穿越女呢!不過,有一點不同,我沒親自操刀去做人工呼吸,把這個功勞送給了長子張鶴齡。而張鶴齡的表現也令我非常滿意,他不顧衆人異樣的目光和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氣,認認真真一口口爲弟弟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