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絕食,那我們就跟着你一塊,反正都是耍無賴潑皮,你會,咱們還不會嘛,好了好了,不要在跟衍兒生氣了,若不是瞞着我們這些最親近的人,他們的戲哪裡能夠做的那麼真,就是因爲做的真,才讓蕭然那逆子上了當,你爲着你父皇眼下還昏睡着,就當他們已經受到了懲罰,看在我們兩個老的的面子上,饒了他們吧。”
洛卿語一見喜翠姑姑還幫着蕭衍,當下就急了,卷着被子只露了個頭,也不管這大夏天捂在這被子裡是不是真的熱,越發使足了性子。
由人擡着進來的德貴妃早在外頭就聽見了洛卿語這話,說起來,是該好好的怪一怪蕭衍,這樣大的事情,便是最先時候漏個風也好,哪怕只一點點,她也用不着爲着這一個個的擔着這份心思,尤其是皇上中箭之後,面對這偌大的皇宮,滿朝文武大臣,她心力交瘁的,連死的心都有。
此番死裡逃生出來,德貴妃只覺得是一場劫後餘生,看着傷了心脈的皇帝還在昏睡,眼下,就是有再多的怒氣也發散不出。
年輕時一直窮極追求到最後早已經放棄的東西,沒想到,老了老了,卻又回來了,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那一日蕭然帶兵闖入宮中,陸君竹帶着皇帝撤離,就在自己所睡的那一張牀下,那裡有個密室,自己躺在那牀上過了幾十年,都不曾發覺,皇帝與衛澈還有袁衛一齊藏在了那裡頭,陸君竹要把自己一起帶走時,那些私兵已經離這內殿越來越近,情急之下,自己直接服毒自盡,想着就是走了也乾脆。
之後蕭然被陸君竹逼得發了怒,本是準備拿自己的出氣發泄怒火,不曾想,自己早讓人給接走,藏了起來,直到那一刻,她才從衛澈的嘴裡知道了陸君竹與皇帝蕭衍之間所謀劃的事。
最先,她心裡也藏了氣,可一想到皇帝因爲偏差的那一支短劍救了自己一命卻害的變成了這番模樣,她的心中百感交集,滿滿的不是滋味。
密室內藥材食物連水都備至的齊全,裡頭還有煙道,儼然就是個地下小宮殿,尚算寬敞的地方,能夠容納下十個人在裡頭,當睜開眼的自己第一次瞧見這地下的密室時,十分驚訝,初初醒來,都以爲自己已經進了閻王殿。
“衛澈,去給王妃好好看一看身上的傷,看完了,你便回去歇着,這些日子你受累,勞你辛苦。”
“你也去紫宸殿,忙你的事,早點忙完了,早點回來和卿卿好好賠個不是,卿卿,等歇息好了,到時候好好的數落數落他,也算是給你好好的出一口氣。”德貴妃開口做了和事佬,打發了在殿內的蕭衍。臉上帶笑的她身上依舊是那一身灰褐色繡緞牡丹蝶金團壽字花紋長裙,十分褶皺的裙身,雜亂的髮絲,加上蒼白晦暗的臉色,德貴妃眼下顯得十分的憔悴。
蕭衍最先握了握蘇卿語的手,最後跪在德貴妃的面前,向着德貴妃行了一個大禮叩首之後離開了坤德殿,前去紫宸殿將餘下的爛攤子收拾掉。大梁如今百廢待興,正是需要好好治理一番的時候,好自在現下與突厥達成了三十年互不侵擾的協議,慢慢治理,還有時間。
衛澈的精神也不大好,聽從德貴妃的吩咐上前幫洛卿語檢查了一番傷勢,又爲其把了脈,開下藥方叮囑洛卿語一二後,便是請安退下。
眼下靜下來了,洛卿語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上並無大礙,最多也是受驚過度,需要好生休養,這些話不用衛澈說她也曉得,要緊的是這手上的傷,沒個百十來天不好好的養着怕是好不了,可心上的那份膈應,卻是難說……
喜翠姑姑命人打來了一桶熱水,在衆人離開之後,幫着洛卿語解下了髮髻散下了髮絲,爲她清洗着沾染在髮絲裡的泥垢,又幫着她將身上的血污好好的清洗了一番,這些天她們都是從泥路里一路滾着過來的,就像是經歷了一場大劫,如今還能夠安然無恙的站着,真可謂是重生。
“王妃也別和王爺置氣,王爺也是沒有法子才瞞你,小夫妻偶爾的逗逗樂撒撒嬌沒事,要真過了頭,那可就不好了。”經此一劫,眼瞧着蕭衍的地位不同,喜翠姑姑怕洛卿語跟蕭衍鬧得太僵,會傷了感情,此刻,忍不住的便想勸一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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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氣他在這種生死關頭的大事上都能夠瞞我,旁的我與他氣什麼,就是真的氣了,我以後還能夠不原諒他?罵一罵他,讓他長長記性罷了,反正他能夠瞞我一次,後頭還能夠瞞我很多次,這次我要不生氣,他還能夠有更多幺蛾子。”洛卿語心頭知道蕭衍是爲了自己好,可爲了自己好這種話,她聽得太多,她要蕭衍能夠和自己坦陳以對,不是什麼東西都是自己在扛。
喜翠姑姑見她這樣,遂笑了,輕嘆一聲後輕輕點了點洛卿語的額間“你呀……”
霧氣氤氳熱氣騰騰的熱水泡的洛卿語眼皮發重,一直吊在心口的這一口氣眼下得以舒展,洛卿語再不像前些時候那樣繃緊着神色,只靠在了浴桶邊,昏昏沉沉的迷上眼睛。
喜翠姑姑見她睡的香甜,只往這裡頭加着溫水,有將衛澈留在這兒的一個藥浴包放進了裡頭,爲洛卿語發散發散身體裡凝結的鬱氣。
眯了大約一炷香左右,外頭守着的蘭草小心翼翼的推門入內,掀起的一串水晶簾“叮叮”作響,洛卿語從淺睡之中驚醒,皺了皺眉,就聽見蘭草開口道“外頭蘇家姐弟求見王妃,不知王妃可要見一見?”
蘇婉容與蘇梓喬?
眉心微動,洛卿語點了點頭,蘭草與喜翠姑姑將她從浴桶之中扶起,擦乾了身子與洗淨的長髮,換上了一身杏色蘇繡折枝花蝶紋對襟齊胸襦裙,長髮披散着以一條緞帶束於腦後,臉上再無過多的裝飾,鏡中的洛卿語除了清瘦些,臉上額上有銼傷的傷疤外,其他的無損美貌,凡有一種清水出芙蓉之模樣。
蘇婉容與蘇梓喬等候在坤德殿的偏殿之內,喜翠姑姑攙扶着洛卿語出來時,二人身上的衣衫未換,只是兩個人身上多了一件蘇繡斗篷,遮掩着破爛的衣衫,比之現下清瘦的洛卿語,他們兩個可以用寥落來形容。
蘇梓喬心裡帶着感恩,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又是不一樣面容的洛卿語,心裡換了一番滋味,他知道,要不是那一夜蕭衍手中的人出手相救將他們從紫宸殿前的高臺帶走交給陸君竹,眼下,他們姐弟到底身在何處都不可而知,那幾只流着口水的獵犬至今在他的腦子裡,烙刻下極深的印記,怕是會成爲他這一輩子都無可忘懷的夢魘。
蘇婉容看着站在她面前行走的每一步都有人小心照應攙扶的洛卿語,再看眼下跪在地上的自己,似有一番恍然如夢之感,物是人非,原來一切都是會變得,這個洛卿語真的不是從前在宣平侯府裡那個被她們母女戲弄的傻子了,眼下,她涅磐重生成了一隻火鳳,倒是她們,成了山雞。
天與地,雲與泥,真是天壤地別。
怪不得當初,梓喬要讓自己認命,原來從最初時,命這個字,早就已經改寫!
她三天回門故意對着家門潑糞,之後徹夜跪在王府的羞辱,都是眼前的洛卿語安排好的,早在最初的那一天,身份轉換,被戲弄的那個,成了他們。
“梓喬帶家姐前來給王妃磕頭,謝王妃救命之恩,除了來給王妃磕頭之外,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王妃能夠恩准。”
蘇梓喬恭恭敬敬的向着洛卿語叩首請安,將自己與蘇婉容能夠得救的這個大恩扣在了洛卿語的頭上。
洛卿語臉色不曾有任何的變化,看着地上的蘇梓喬,等着他繼續說下去“這一次,我會帶着家姐離開,想來,那蕭然怕是活不下去了,從今以後,也再沒有人會來騷擾我與姐姐,藉此機會,還請王妃憐憫,賜下一碗毒藥給我母親,不要讓她再待在宣平侯府內,整日不生不死的活着,王妃心中有氣,經過這些日子,只怕早已經發散完,母親如今比活死人還不如,這樣活着,死對她而言,是一種解脫,還請王妃開恩成全。”
“蘇梓喬!”
端坐在殿內紫檀雕花圈椅上的洛卿語耳朵裡一直在聽着少年郎的話,可目光落向的卻是蘇婉容,比起蘇梓喬,蘇婉容對自己的成見極深,看着蘇婉容的神色不斷的變換,洛卿語再等着蘇婉容的發作,看她到了今天這一步,是否還會執迷不悟。
蘇梓喬要求賜下毒藥時,蘇婉容的眼神一下變得凌厲,即刻出聲制止“那是你親孃,你怎麼忍心推她去死,有她在,你親孃還在,若她死了,我們就真成沒孃的孩子了!”
“你一向都在過着沒孃的日子,若你娘真心疼你,當初就不會逼着你設計嫁給蕭然,在得知你所處的苦境之後,不會讓你繼續忍着,這麼多年,真正有娘照應的那個從來不是你,你與蘇挽月一直都是邵氏手裡的棋子,爲你親弟弟的前程鋪路,都到現在了,蘇婉容,你還想不開嗎?果真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可真真的讓我抽不出一點憐憫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