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繁星佈滿天際,嫺貴妃頭上的血液已然乾涸,整個人依舊跪在那裡,氣息奄奄的模樣,看起來極爲可憐。
德貴妃早已隨着前來治喪的太監幫着淑貴妃一起入殮,皇帝不預大辦淑貴妃的喪事,只對外宣佈淑貴妃產子血崩,德貴妃帶着人好生將淑貴妃放置在棺材之中後,袁衛提來了一些吃食放在了皇帝的面前,自朝上回來後,皇帝只墊了幾塊點心就一直在這鳴鸞殿內耗着,袁衛怕皇帝身子受不住,命竈上做了些清淡的素食。
“皇上用些吧,掖庭康大人那兒只怕還要有些時候,這會不吃些東西墊點肚子,怕是身子受不住。”袁衛將飯菜盛在一旁放在皇帝的手邊,對着皇帝勸慰道,淑貴妃的死,除卻給皇帝帶去太多的震撼外,更有打擊,皇帝此刻看上去頹然了許多。
德貴妃深吸了一口氣轉而嘆出,親自把飯菜放在皇帝的面前,沒有勸慰皇帝,只自己一個人坐在皇帝的對面,小口小口的吃着,不時夾些菜放在皇帝的碗內,皇帝未曾開口,自己就着那碗也吃了兩口飯,安安靜靜吃着飯的二人,誰都不曾說話,就像是平常坐在一起用膳一樣,把跪在一旁的嫺貴妃直接忽略。
一碗飯見底,袁衛立在一旁看的大出了一口氣,德貴妃親自將碗筷收拾乾淨後,康正與掖庭內的嬤嬤已經帶着搜到的證據,問出來的話趕來。
“幾個姑娘進去之後連刑具都沒用就吐了口,說自己從小就被人買了養在各處訓練,行走坐臥都由宮裡專門出來的嬤嬤親自教導,之後她們被送上京城住在槐花衚衕的院子裡,院子有一天着了火,裡頭的人盡數的死了,她們原本是躲在菜窖之中的,被救下了一條命,之後便一直躲在那菜窖裡,後來看着隔壁院子似乎沒人,就住在了那裡,她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事,連自己的姓名也都忘記了,奴婢問過這五個姑娘,口供都是一致的。”
嬤嬤向着皇帝稟告着自己所問來的所有話語,將幾個姑娘的口供呈上放在皇帝的面前,她們每個人都來自不同的地方,揚州,湖州,最遠的甚至出身西北,可打小被人販子販賣,她們都已經不記得自己的名字,掖庭裡待了幾十年的嬤嬤,觀人於微最是在行,你只消說上一句話,嬤嬤就能夠知道,這個人到底是否是在說假話。
這些個姑娘這段日子受了太多的苦,每一天都過的小心翼翼,尤其是在看到那些從前伺候着自己的人盡數被滅口之後,更是過的如履薄冰,進了掖庭,光看那流水一般的刑具,便是嚇得什麼都招認了。
“臣奉旨查抄喬大人府邸與各處產業,發現喬大人空置的祖宅裡藏了整整五十萬兩的黃金,除卻這些黃金外,喬大人在各家銀號內更是存有許多金銀,事關重大,臣已經派人將那個院子盡數的圍住,不許旁人入內,只等回來請示了皇上再作打算。”
康正據實稟告着,那麼多的金銀,被挖出來的那一刻,真真把人的眼閃的明晃晃的花,雖不知道皇帝今日爲何要對這位尋常一直以國舅自居的喬大人下這樣重的手,可朝廷如今黨爭嚴重,這些銀子查出來,對康王蕭然算得上是一樁不小的打擊,康正至今不曾插足黨爭,了到了這個時候,自己親自帶着人把這麼多金銀挖出來,康正算是在康王那兒結下了不大不小的樑子,以後若真的蕭然繼位,憑着蕭然這樣睚眥必報的性子,自己現如今的位置堪憂性命亦然。
“朕還沒死呢,連銀子都已經藏好了,你們計劃的這麼周全,是在等着什麼,等着哪一天朕若是不行了,就好直接發動政.變了是不是?”
皇帝恨恨的一掌直接打在了手旁的小几上,沉悶的一個聲響聽的人心上爲之一顫。嫺貴妃知道,自己今天滿盤皆輸,算是完了……
“去把康王叫進來,看看他對着這個女人還有什麼話說,一個一個可都是朕的好兒子,好女人,戶部讓他關了這麼多年,賬上的賬就沒有抹平過的時候,原來都送到你喬氏的祖屋裡去了,真是小看了你喬氏一族的能力,朕這麼多年來對你的疼愛關照竟成了這一場空,你爲了那個位置到底謀劃了多久,想了多久,朕都不知道,你們竟然能耐的讓朕那樣刮目相看,皇太后的位置,你也配!”
皇帝橫眉冷目的一番怒罵,算是把嫺貴妃貶低到了谷底,德貴妃冷漠看着跪倒在皇帝面前不發一言的女人,這個女人仗着皇帝的寵愛有恃無恐,自認爲把住了皇帝的命脈,一輩子都不會有倒的那一天,豈不知,命脈有的時候會變成一個致命的殺手鐗!
皇宮要變天了!
立在一旁的康正與袁衛煞有介事的互看一眼,眼裡寫滿了這一句話。
蕭然早在喬府被封時就已經在外面收到了消息,康王府內外多多少少的眼線在盯着自己,他就是有心相救,現如今也不能動,從刺殺之事後,蕭然知道,自己在皇帝身邊的路難以行走,在不似以往那樣,可以肆無忌憚,尤其是皇帝放在自己府門之前明裡暗裡的探子,皇帝的處處掣肘讓現在的自己,可謂寸步難行。
領着聖旨的蕭然趕至鳴鸞殿時,看到的是嫺貴妃跪倒在地氣息奄奄的畫面,他從不在乎嫺貴妃的生死,自內心裡甚至是恨着這個女人,曾經他有一個很好的機會,並不需要像現在這樣過的那樣艱難,可就是這個女人硬生生的把自己的這個生活,攔腰折斷。
“兒臣給父皇,給德母妃請安,不知道兒臣的母妃這是怎麼了,兒臣可都請個太醫爲其看看?”故作不知的蕭然冷靜的跪在皇帝的面前,向着皇帝請安後,發問道。
“作爲她的兒子,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你的親舅舅幫着你在宅子裡藏了五十萬兩金銀,在銀號裡更是藏銀無數,喬氏一族可謂富可敵國,今夜朕託你那親舅舅的福,富餘了一把,你倒是與朕說說,這樣的親族,你該當如何處置,是生是死,全由你來定奪!”
皇帝不曾回答蕭然的話,只將喬氏一族所做下的事情對着蕭然說道,說完,便等着蕭然的回答。
貪污受賄原不是大罪,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這樣子的例子從不在少數,可到了這兒,在皇帝的眼裡,這些銀子就是蕭然將來稱王稱霸的資本,江山他可以給,但不能搶,不能謀,就算是親兒子也不成,蕭然身後所掛着的喬氏一族,惹了皇帝的逆鱗,這一次,皇帝動了大怒,卻沒有親自要動蕭然,而是直接動他身後的根本,殺雞儆猴。
“朝中自有法度,父皇只定奪就是,兒臣會親自帶着帶着父皇的旨意前去宣旨,兒臣只求父皇能夠看在到底是母妃母族的份上,給他們一個全屍……”壯士斷腕,到了這個時候,蕭然也不得不如此去做,沒了銀子沒了一條臂膀沒事,只要不牽扯上自己,那就還有機會,機會是人創造的,他不怕等。
“你母妃承認自己殺了你的淑母妃,這個罪,你覺得又該當如何判?”皇帝聽完蕭然的話沒有給其過多思考的機會,又是一記狠話扔下,瞬間,把蕭然驚到無聲……
母舅一族的事,他給了定奪,親母殺人……到了此刻,蕭然知道,皇帝挖了一個坑給自己跳!
“父皇……”蕭然瞬間跪在了皇帝的面前,仰頭凝望“這不可能,還請父皇三思明察,不能冤枉了兒臣的母妃……”
“砰”的一記,皇帝的腳直接踹倒在了蕭然的身上,踹的蕭然跌坐在地“你母妃?你自出生之日起就養在淑妃身旁,自幼喚了她多少年的母妃,朕記得,你和嫺貴妃的感情一向不好,自淑貴妃入宮之後,你與淑貴妃也十分的親暱,朕倒是好奇,你到底在心裡認了誰爲母妃,你既然說不可能,那怎麼樣是可能,這個賤婦親口承認下的事情,這兒多少人聽着,她在這宮裡犯下的何止就這一點罪行,你還需要在聽聽?朕只問你該當怎麼做,而不是來讓你審案,讓你求情的。”
“兒臣……”
“一個生你,一個養你,養你的那個死在了生你的一個母妃手裡,你跟朕說說吧,你該當如何?”
皇帝不想給蕭然一點點思考的機會,直接截斷了他的後路,被迫着要其選擇一方,現如今早已經不是誰生誰死的問題,無論蕭然怎麼選,皇帝總有齲齬。
蕭然深吸一口氣後,抱住了皇帝的腿大哭道“死者已矣,父皇要兒臣如何去選,生養之恩大過天,兒臣無路可選,若要選,那就請父皇酌情處理,兒臣無法報答兩位母妃的恩德,兒臣自會親自去陰間向兩位母親盡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