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鬥法才進行了幾天,就連出兩匹黑馬,而這才只是第一輪而已,着實讓這場鬥法賽的結果變得難測起來。
隨着鬥法的繼續,第一排青棱以外的九個山主也一一出場,九個人無一敗例,其中尤以皇少陵的實力爲最,幾乎沒給對手反擊的機會就將對方擊潰,下手快狠毒辣,而且這還不是他最終的實力。
青棱暗自在心中估算着自己的實力,如果遇上了皇少陵大概會是一場不啻於對戰嚴傲的苦鬥,按目前人數來算,她起碼還要再打兩到三場才能最終勝出。
鐵驍是在這一輪的末尾才上場,他的運氣果然不錯,抽中的是個與他同境界的修士,都是實打實的個性,並不耍心機,二人纏鬥了很久,最終讓鐵驍以一點點的靈氣優勢勝了出來,成功到了第二輪。
第一輪鬥法結束,在第二輪開始前,所有人都獲得了一天的休息時間。這一天的時間眨眼間就過去了,青棱雖然靈氣已經恢復,但她並沒有離開過雲臺,而是從頭到尾都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坐在雲臺之上,閉目調息,不理外界的喧囂。
場外賭局上的石牌早就換過一輪,刻着青棱名字的石牌,被放到了第九名,而封廣雲的名字僅次於她,都被排在了前十名之內。
第二輪鬥法開場之時,很多修士都垂頭喪氣的,因爲大熱門嚴傲和玉虛子殞落的關係,他們損失了很多的靈髓。
“青棱仙友。”鐵驍的聲音傳來,他在雲臺之下叫了青棱一聲,便面帶興奮地躍上了青棱所在的雲臺。
“鐵兄弟。”青棱睜眼,對他的到來毫無意外。
“辦……辦好了。給你。”鐵驍說着遞了一塊玉牌給青棱。
“多謝。”青棱伸手接了那玉牌。
那玉牌是場外賭局下注的證明,第一輪開始之前,青棱就已讓鐵驍花了大量靈髓買自己勝出。那個時候青棱還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修士,自然沒人壓寶在她身上,因而她的賠率高得很。
只不過一輪勝出之後,賭青棱勝出的人多了起來,賠率小了很多,贏不到多少錢,青棱便依着第一輪裡認真觀戰之後所得出的認知,挑了幾個表現得中規中矩,看着普通的修士,暗自傳音於鐵驍,讓他再次下了注。
“財迷喲!”
待鐵驍離去後,裴不回才用魂音說了一句。
“難道裴兄與我不是同道中人?”青棱摩娑着手中玉牌,笑着駁道。知道上一輪自己贏了一大堆靈髓,她的心情好得很,就難得地動動嘴皮子反駁裴不回。
“我沒你這以豪氣!也不怕輸得傾家蕩產!”裴不回“哼”了一聲,陰惻惻地回答她。
“不過靈髓而已,愛它的人才會在失去的時候覺得傾家蕩產,於我而言這也不過是資源而已,沒了再賺就是。要是我輸了這場戰,卻贏了很多靈髓,我就把這些靈髓都賠給你好了。”青棱漫不經心地開口。
“你想都別想!”裴不回聲調一揚,馬上打消她的念頭。
“哈哈。”青棱眼角瞥見他一直機械式的眼珠子被她說得竟然骨碌一轉,卻又要維持機械的模樣怕被人看出端倪,於是顯得特別滑稽,她心情更好一些,笑容裡的冰雪消融。
“呵。”魂識的深處,忽然傳出了一聲笑來。
青棱笑容一減,進了自己魂識虛空。
唐徊站在虛空之中,看着青棱身影忽現,嘴角也揚着淺淺的笑。
“你笑什麼?”青棱有些奇怪。
“想起一些事罷了。”唐徊簡單地回答她,腦海之中閃過的,卻是舊日畫面。
這麼多年過去,每一次他覺得她已經改變得徹底時,都會有些細小的東西讓他覺得似乎她還是舊日的人。
比如她和裴不回鬥嘴時的模樣,比如她贏到靈髓時的得意,比如她剛剛的笑容……
“什麼事這麼好笑?”
會讓唐徊這麼個冷面冷心的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青棱問他。
“我只是想到在太初門的日子而已。”唐徊眼眸幽深地緊緊盯着她,緩緩開口。
太初門之時,她一無所有,爲了一點點的資源、一點點的靈氣想盡一切辦法,用背屍之時拿到的低級藥品材,在慎悟堂的課上換取微薄靈石,慢慢積攢着屬於她的資本。那時候她的笑,也像剛纔那樣,藏了小得意和小聰明在裡面。
青棱目光倏爾一沉,接着卻又慢慢亮起來,她並沒有如唐徊所料的那般如罩寒冰般的發起怒來,也沒有對他厲語相向。 щщщ☢ttκa n☢c o
“太初門……呵……”她竟然跟着他笑了。
在太初的日子雖然苦,但她遇到了朱老頭,遇到了卓煙卉,遇到了蕭樂生、蘇玉宸、俞熙婉,遇到了元還,也遇到了何望穹。
她遇到了很多對她而言,意義深遠的人,僅管這些人面容已模糊。朱老頭教會她看淡生死,卓煙卉告訴她無懼愛恨,蘇玉宸讓她明白天才的路並不比一個普通修士來得更好走,元還則給了她第二具身體,而何望穹,永遠留在她身體裡……
沒有什麼是不能回憶的,不可碰觸的,若連回憶都沒有了,那這一場漫長的凡骨歷煉修心,修的又是什麼心?
她從來都沒嘗試去遺忘,不管愛恨。
“我只是想起你拿背屍得來的東西,在太初門裡兜售的事。”唐徊見她並沒有露出不愉的神色,便繼續說着。
“背屍?是啊,我還記得有一次一個人見我背屍,大概聯想到了那些東西的出處,馬上把買的東西扔回來。修仙之人,還忌諱這個,我那時覺得這人肯定修不了多久。”青棱浮到了半空曲腿坐着,雙手撐在身側空氣裡,回憶起往事不由笑了,“你怎麼知道這些?”
“你在太初裡的一舉一動,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呢?”唐徊也笑了。
“很多!”青棱反駁他。青雲十二弩、噬靈蠱……
“後來那人呢?修了多久?”唐徊又是低聲一笑,眼底眉梢染遍春色,是他當劍靈這些年以來最鬆快的笑容。
“後來啊……我只記得在進龍腹絕境前,那人好像當上了某個堂的堂主,修爲不錯。所以事實證明我猜錯了,太小人之心了。”青棱一邊說着一邊想着,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四個字。
龍腹絕境……
那是他們所有糾纏開始的三百年。
不,也許更早就開始了,但那三百年卻是最深入骨髓的等待。
而她,顯然還清楚的記得一切,從來沒忘過。
唐徊忽覺心口火焚一般,熾熱澎湃。
“皇少陵仙友,崔立巖仙友……”
一聲冷音傳來,打斷因回憶而起的片刻寧靜。
青棱眼神一下便冷去。
皇少陵和崔立巖,一個在她左邊,一個在她右邊,都是排在前十的人,這麼快就撞上了,這一戰她非看不可。
“青棱,留在這裡和我一起觀戰吧。”唐徊忽然開口。
雖然都能看到她,但在這裡,起碼他是站在她的身邊。
青棱本已將目光放到了外界,聞言不由轉頭。
他的眼神平靜,聲音中沒有感情,像在邀請一個普通朋友。
青棱轉過頭,仍舊望向外界。
她沒回答他,因爲她本來就沒有打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