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道士

方涯不愧是澎城城主,能坐上那個位置當然需要一些手腕。辰夜憤然坐在地上不甘心的想着。

不過那小子也是忒狠心,自己和方涯雖算不上知交,但好歹在元涉的情面下也算是相識一場,他怎麼能如此狠心將自己扔在牢中吃牢飯?辰夜不甘心望望四面的銅牆鐵壁。

算來辰夜和沐青趁方涯昏迷期間溜入塔的事情怕是已經敗露,所以此番方涯更是守株待兔,早已在塔中設下圈套。

辰夜想起方涯將自己“請”入牢中時那副溫潤的禽獸嘴臉:“辰夜兄不要怪我,你們已經瞭解的太多,近來又是關鍵期,斷不能再給你們機會。所以委屈辰夜兄辛苦一段時間,等我的事情成了,自然會放你出來。至於沐青兄,爲防萬一,還是不能將你們關在一起。辰夜兄,請吧!”

辰夜目前所處的這間牢獄,他再熟悉不過,正是剛入澎城時隨沐青闖入的那間,陰冷狹小,關鍵元涉當時佈下的陣法還在,他是如何也出不去的。

辰夜先想到,不知沐青現關在何處?是不是也是現在的髒亂之地,他那個潔癖性子也不知是否受得了。又想到,若是元涉知道方涯利用他的珠子佈陣困住自己又該是什麼樣的心情?

現在沐青和自己處境怕是差不離,若想要出去,只能靠着還在客棧裡睡得人世不知的元涉了。可是,元涉啊元涉!他現在連自己的事情都一片混沌,又如何就得了他們?

既然出不去,辰夜坐在乾草垛跟前理着之前發生的事情的線索。

現在看來,那安定塔是一切的關鍵,塔中存在着的,是四十年前本應在戰爭中死去的人。

辰夜想起那日塔內人將打魚人分食的場景,不禁一個哆嗦。

不不不!他們甚至不能稱之爲“人”,他們以人爲食,意識停留在過去,從不出塔……不過他們和尋常人似乎又別無二致……這……

打漁人之前說過,塔內住的是吃人的妖怪,然後便……這麼說,他看到的與自己看到的是或許是不一樣的情境?在他看來,塔中人確實是一些怪物?這又是爲什麼?難道說因爲自己是仙,體質不同?

還有方涯,他對於這一切一定是全全瞭解的樣子,他作爲一介凡人,爲何可以自由出入塔內而全無干系?塔中人似乎將他認作方宇,而不是方涯,這又是爲什麼?

再來便是故黃河之下的散靈,沐青說散靈或許忌憚的是塔內之物,因爲他們的死與塔內之物相干,這麼說他們或許怕的便是這羣人?又或許,他們的死也像那打漁人一樣,是被瓜分吞噬……?

辰夜想起在水下遇到的那些斷肢、殘魄……

心裡徒然一驚:這……貌似,真對的上!

辰夜閉上眼,努力寧定思緒,回想着之前遺漏的細枝末節,心卻砰砰跳個不停。

他想起之前水底那個小孩,他指認澎城方家殺了他;又想起打魚人說方涯會定期送一些戰俘入塔,之後便再也沒出來過;他還想起塔中人說,城主會時常送入一些吃食進來,那麼那些吃食,莫非……

一陣寒冷漫過骸骨,讓辰夜瑟瑟發抖。

按這個思路推演下來,那麼就是方涯會將一些外界的俘虜送進塔,給塔內的“人”食用,然後再將他們吃剩的骸骨偷偷運出來,拋入故黃河,爲防止那些人的怨靈殘魄作祟,還在故黃河設下了結界!也就是說,方涯在養塔內的這些“怪物”?

辰夜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念頭嚇蒙了!若真是這樣,那麼方涯,甚至整個方家……

辰夜沒有敢再想下去。

他想到沐青說散靈是一些殘破的魂魄拼湊而成的,這麼說,塔內的那些“人”或許不只是吞噬肉食?還會吸取殘魄?這便和覆惡別無二致了!難道說,塔內之人,便都是覆惡?

辰夜越想越覺得可怕,這看似安定的澎城,沒想到隱了這麼大的事端。

奇怪的是那安定塔,塔內之人何故走不出去?又何故會活在四十年前?對外面的一切人事不知?

正想着,那邊廂的牢房內卻傳來悠悠一聲嘆息:“那安定塔是魂器,是攝魂之物,纔會困住那麼多人的魂魄。”

辰夜嚇了一跳,朝那邊望了望,哪有什麼人影。

辰夜站起身來:“你是誰?爲什麼能聽到我說話?”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牆壁兩旁火把的燃燒的微弱之聲。

辰夜緩緩坐下,心想定是自己思緒複雜之下的幻聽,繼續順着自己的思路推演下去:或許,塔內之人便是覆惡了吧?他們又聽命於方涯,難不成,方涯便是傳說中覆惡的頭頭魘影?

那邊廂卻又傳來一陣笑聲:“哪有那麼簡單?那塔內的魂魄,頂多算是祭品,狀似覆惡,但是他們還不夠格。而那方家,不過是和覆惡訂了契約之人,而且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次辰夜徹底聽清了,他明白自己並不是幻聽,他大聲道:“你到底是誰?”

那邊廂的草垛抖了一抖,冒出一個衣衫襤褸的道士。

辰夜看了看,怒道:“瘋道士,又是你!你怎麼還在這裡?”

那人的樣子與先前別無二致,他留在辰夜身上的牙印辰夜至今都記得清楚。

瘋道士道:“我不在這裡還能去哪裡?”

辰夜一拍腦袋:“我真是糊塗了,跟一個瘋道士計較什麼?”說罷,又自己淡然坐下,繼續回想着事端。

瘋道士卻又開口了:“這麼久不見,沒想到你竟成了這幅樣子!”

辰夜瞥了他一眼:“是是是!一不小心又進了這裡和你爲伴,不過再好也比你這幅樣子好多了。”

瘋道士卻笑起來:“你這幅樣子,可與之前相差太多了。”

辰夜道:“我一向風流倜儻,差什麼了?去去去,一邊去!我想事情呢!”

瘋道士卻道:“你不想理我,我卻尋了你很久。”

辰夜道:“尋我幹什麼?”轉頭一想,自己跟這個瘋道士在說什麼話?

瘋道士道:“我知道你一直在尋一件事物,卻一直得不到答案。”

辰夜斜眼:“你能告訴我答案?”

瘋道士道:“我若告訴你真相,你可會相信?”

辰夜歪嘴一笑:“讓我信你,信一個瘋道士的話?”

瘋道士理了理衣服,正對着辰夜正襟危坐道:“你有沒有想過,你爲何一直尋而不得?你與摯友相伴入安定塔時,塔又爲何會震動?”

辰夜道:“你什麼意思?”

瘋道士道:“那塔是由蠻荒特有的魂石鑄成,你往那處走走,或許有你要的答案。”

辰夜道:“蠻荒是覆惡的封印之地,危險之至,簡直實在送死。”

瘋道士卻大笑起來:“你何時變得這麼膽小了?決定權在你,隨你吧!”

說罷,辰夜再一轉頭,那邊的牢房卻沒了動靜,任何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

辰夜沒由來的一陣心慌,猛地一睜眼,還是那座牢房,隔間牢房……哪有什麼隔間牢房?一切都像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