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楊林不在,便只剩一件事了。
辰夜元涉伴着沐青循着上次的記憶去找那個託信的三角眼了。上次本就是碰巧路過,辰夜無心記路,沐青更是路癡一個。
好在沒怎麼找,沐青便一眼瞧見坐在石上獨自沉思的三角眼。三角眼也恰巧看過來,見到去而復返的二人,他驀地眼睛一亮,小跑過來:“你們倒快!怎麼樣?怎麼樣?阿繡有回信嗎?或者有要你們捎帶的話嗎?”
沐青的表情略有些爲難,默默從懷中掏出上次三角眼交給自己的信:“抱歉,我們問過了,但是秀春閣並沒有什麼叫阿繡姑娘的人。”
三角眼愣了愣,也不接信,扯嘴一笑:“怎麼可能?她能去哪?是不是她不願收我的信?”
沐青道:“是真的,我們確實沒尋到阿繡姑娘。”
三角眼接過信,嘆了口氣:“你們也不必安慰我了,她的性格我瞭解,要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做絕,她不收便罷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嫌棄她的廚藝,還拿她和我隔壁的恬丫頭比。”
辰夜上前:“兄弟你可能真誤會了,我和沐青一起去的,確實沒有找到什麼叫阿繡的姑娘。所以想問問你是不是記錯地址了?”
三角眼道:“全澎城就一個秀春閣,怎麼可能會錯?罷了罷了,等我有機會回去,再去親自跟她說個明白吧。”
三角眼看着手中的信封獨自低聲喃喃道:“看來有些事拖不得,有些話也必須說清楚,不然造成的誤會恐怕一輩子也解不開……”
這話一旁的元涉聽在耳裡心思徒然一抖:“你說什麼?”
三角眼收回深思,對三人一抱拳:“多謝各位幫忙,感激不盡。”
辰夜點頭:“客氣。”
沐青道:“真不用我們再去尋一尋?”
三角眼道:“不必了,有些事必得是當事人來解,只能謝過各位了。”三角眼又道:“不過確實還有一件事……”
沐青道:“請講。”
三角眼道:“三位且稍等……”他轉頭回了營帳,出來時手裡拿了另一封信。
三角眼道:“上次你二位走之後,小韓那小子便把給他孃的信寫好了,之後一直收在他的枕下。
那小子一向孝順,卻又矯情,怕他娘看到他婆婆媽媽寫一堆東西又要罵。但天下哪個當孃的不關心自己兒子的呢?這事我想着如果沒人推他一把他是斷不肯把信寄出去的,便偷了來,你們有機會便勞煩再送上一趟吧!我們這些人,看着安穩,但終究是要上戰場的,近來戰事又緊,萬一有個意外……誰說的準?你們說是也不是?”
這一番話說的三人都沉默了。
最終還是元涉道:“辛苦你們了!一切會好起來的。城主……他也在努力讓澎城安穩如常的。”
三角眼點了點頭:“謝過各位了。小韓他們家住在城西的朗蔻巷,門前有個紅燈籠的就是他們家,不難找的。”
沐青點點頭:“好。”
出了安定塔,元涉若有所思的和辰夜、沐青說了不舒服,便先回府歇一歇。
三人兵分兩路,辰夜沐青先去送信,就此暫別。
元涉直奔方涯的書房,小廝卻說方涯不在,現在正和一些人在議事廳議事。元涉又匆匆去了議事廳,沒見到方涯,卻見到在門口等候的徐琮吟。
徐琮吟看見元涉,表情一僵,隨即微笑着走上前來,不過那微笑元涉愈看愈彆扭。徐琮吟道:“元公子過來了?城主正在議事,我們恐怕暫時見不到。”
元涉也彆扭一笑:“那好,我過段時間再來好了。”
徐琮吟卻攔住元涉:“元公子請留步,我正好也有些話想同元公子說上一說。”
元涉看着徐琮吟認真的表情,心頭犯怵,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但又無法推脫,點頭應了。
元涉隨徐琮吟到了她在王府的暫時居所,元涉也是第一次進入女孩的房間,看看整潔的房間和精緻的擺設,忍不住讚歎道:“琮吟如此賢惠,未來誰若是能娶到你可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徐琮吟卻沒心情同他說笑,扯了有些苦澀的笑意:“元公子玩笑了。”她細細爲元涉倒了一杯茶,遞過去。
元涉穩穩接了,心裡卻是慌得不行,但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慌些什麼。
徐琮吟先開口了:“這段時間多謝元公子關照,也很慶幸能交到敖妹妹這樣的朋友。可惜我不能再常住下去了。”
元涉吃驚道:“這又是爲何?你和瓏瓏彼此在這裡有個伴不是挺好的嗎?”
徐琮吟悠悠看着這杯冒出的熱氣:“家裡傳來消息,我奶奶病了,雖說只是尋常的風寒,家裡還有小廝守着,但我還是不放心,老人年紀大了,心裡總要有個寄託,我守在她身側,她也能好的快些。”
元涉道:“好突然,回去之後代我向老夫人問聲好。”
徐琮吟道:“自然。”
元涉道:“你還會回來嗎?”
徐琮吟道:“怕是不會了。”
元涉放下杯子:“爲何?你走了……瓏瓏怕是離不開你……”
徐琮吟道:“敖妹妹她……”她嘆了口氣:“罷了。有緣自會相見的。”
元涉懵了:“就算不爲了瓏瓏,方城主……你不來看看他嗎?”
徐琮吟卻道:“事已至此,有些該斷的念頭,還是斷了的好。其實我早該明白的,就是一直放不下。是我一直作繭自縛而已。”
元涉心想,這是什麼跟什麼?正悶頭疑惑着,徐琮吟卻道:“城主他……便拜託元公子……”
如此一說,元涉明白過來了,自己做給敖瓏瓏看的戲,如今反把面前這位也一起迷惑住了。
元涉忙擺擺手:“琮吟,其實不是那樣的……”這一切其實,做戲的話元涉沒有說出口,畢竟徐琮吟和敖瓏瓏那麼要好,如今戲還沒有演完,怎麼想都不太好,於是只得硬着頭皮繼續做戲下去:“此事不過我一廂情願的,城主他都沒有點頭……”
徐琮吟卻打斷道:“我自小便與城主相識,在一處長大,我對他的瞭解,按理來說應是最深的。
但是,我始終都看不透他……城主他話不多,什麼事都喜歡藏在心裡,全澎城的性命都是由他一肩擔起,其中的辛苦與壓力,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己的事,從不會跟任何人提起,但是,元公子卻是個例外。”
元涉嘻嘻一笑:“他這人是有些沉悶,但若相熟起來,卻會發現這人心裡藏了一肚子的黑墨水,不時的整你一整,其實沒那麼沉悶的。”
徐琮吟低頭喝着茶:“所以……你看,我這十幾年來都不如你幾個月對他的瞭解深。”
元涉道:“這怎麼能比?你與他是青梅竹馬的情誼,我和他卻是友……”元涉說到這裡住了口,友情一說出口,便差點暴露了,元涉抿了一口茶。
但這話聽在徐琮吟耳裡卻又是另一番意味,她勉強一笑:“我一直以爲就這樣默默陪在他身邊,他終有一天會注意到我。徐家一直以來受方家照顧已久,他也從小就像哥哥一樣照顧着我,但我對他卻不是對哥哥的情誼,我一直希望能站在他的身邊,愁了幫他分分憂,累了幫他解解乏。可惜,感情這事勉強不來……”
元涉吃驚道:“原來琮吟你對城主……”
徐琮吟道:“可笑吧?我自己也覺得可笑。我知道我們身份的懸殊,我明白背後總有人說我是想攀附方家權勢,讓沒落的徐家能重複四十年前的榮耀。說真的,我並不怕別人這麼說,只要能在他身邊我怎樣都好!我怕的,是他始終看不見站在他身後的我……可惜,他也始終都沒有看見……”兩滴淚悄悄落在桌面上。
元涉沒有經驗,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女孩子,結結巴巴道:“琮吟你別……別那麼早下定論,誰說方涯看不見你?我就覺得你挺好!”
徐琮吟被逗笑了:“怎麼反倒是你來安慰我?”
元涉一想也對,現在搶走人家心上人的混蛋就是自己!
元涉道:“誒呀!現在解釋起來比較困難,總之你先別泄氣,你再等等,城主會明白你的心意的。”
徐琮吟擦擦眼淚:“其實能看到他找到一個能讓他打開心扉的人也挺好,你……好好對他。”
也不由得元涉多說,徐琮吟一臉落寞的道別走了。
元涉坐在原地想了半天,想起塔內聽見那人說的:“有些事拖不得,有些話也必須說清楚,不然造成的誤會恐怕一輩子也解不開。”元涉給了自己一巴掌:好端端的沒事非要演這什麼破戲!?
現在好了,不該誤會的人也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