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夜隱了身形,悄悄跟在那個黑衣人身後。
然後尾隨着他沿着大路一路前行,最終停在了王府前。
黑衣人仰頭看了看氣派的王府。
辰夜心道:這人一身黑衣來到這裡,定是有什麼目的,我且先不動聲色,看看他究竟要幹些什麼。
那人在暗處看了看王府前密仄仄的侍衛,頓了頓,然後又多走了一段距離,拐到了王府圍牆外一處僻靜的地方,他站在那處約有一丈高的圍牆停了停,略嫌棄的摸了摸那處滿是灰塵牆皮剝落的牆壁,然後掏出一塊布將那根手指擦了擦,最終還是又拐回了大門前……
辰夜心道,這人的性子看得出倒是略任性的,而且還有潔癖……
黑衣人不閃不避站在王府的門口,自然引起了門前侍衛的注意。
“是誰?”
四個侍衛一齊拿着長戟攻了過來。
那人屈指,嘴巴動了動,一道綠色光自他指尖閃出,飛向那四個侍衛。那幾人一齊倒地。
辰夜心一沉,看樣子會些術法,莫非是妖?或者就是他要找的……覆惡?
那人拍拍衣服,大搖大擺的順着大門走進了王府。
辰夜未敢放鬆警惕,也跟着溜了進去。
王府內的守衛倒沒有想象中那樣多,但也不算少,黑衣人進府後,先施法暈了守在門前的兩個人,然後又碰上了三個巡邏的,急急攻上來,黑衣人從指間彈出一隻飛葉,打掉了兩人的武器,然後又向後一踢,踹翻了身後持刀逼近的人。那兩個侍衛沒了武器,倒也沒有慌亂,兩人對視一眼,然後一人從右側揮拳直打向黑衣人的頭部,一人則是從左側揮拳,兩人下面也沒閒着,各自一個掃堂腿。
辰夜暗道,這王府中人也算是訓練有素,怨不得碩大的一個王府守衛卻如此之少,這一招如果是個正常人很難避過,但是,可惜……
黑衣人迅速一閃,身形瞬間離開原地到了一丈外,兩個侍衛已經是收無可收,拳頭碰在了一起,然後掃堂腿相撞,各自掀翻在地。
辰夜抱臂旁觀着:可惜……這兩個人遇到的偏不是個正常人。
黑衣人拍了拍手,繼續前行,偏巧不巧遇着個提着燈籠的小廝打扮的人,那人看見黑衣人,抖了抖,剛要叫出聲,黑衣人閃身上前,先一步堵住那人的嘴。
辰夜怕漏了馬腳,不敢太過靠前,站在一旁隱隱聽到黑衣人沉着聲音問着什麼,好像是問一個人關在什麼地方。
小廝發着抖,對着一個地方指了指,黑衣人點點頭還略斯文的說了聲謝謝,然後一個手刀,小廝昏了過去。
黑衣人繼續往前,路上的侍衛更少了,一路暢通無阻,辰夜尾隨着他去到了一個四四方方、銅牆鐵壁,散發着鐵鏽味的房子前。
黑衣人打暈攻來的兩個守衛,擡頭望了望,辰夜也擡頭看了看這處房子,只見門楣上飾着一隻兇猛的狴犴圖紋,應是王府內用來關人的監獄。
那黑衣人一揮袖,門環上的大鎖“咣噹”一聲脫落,他直接推門而入,辰夜尾隨。
牢中燃着火把,將裡面照的明晃晃的,房中分散着幾處鐵欄圍起的牢籠,還有臺階直通地下。
黑衣人燃了一隻火把,沿着臺階向下面走去。
這間監獄共分爲三層,辰夜跟着黑衣人,越向下走越心慌,幾間牢房沒有關押犯人不說,連守衛都沒有,這實在奇怪。
黑衣人走向了最下層,那裡只有一間牢籠,點着一隻火把,有些昏暗,常年不見陽光,濃重的黴味讓黑衣人皺了皺眉。
最下層的那間牢籠,關着一個人,盤腿坐着,面朝裡,看不清容貌,身上穿着一件破舊的道袍。
聽見黑衣人的腳步聲,身子顫了顫,卻也沒有動。
黑衣人看了看那人,嘆了口氣,一揮袖,牢門上的鎖掉下來。
黑衣人走進去。
他走到那人身後,停了停,自顧自說道:“終於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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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辰夜站的近了些,將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心頭一震,心想道:不會吧!
黑衣人接着道:“此次我特來助你,不想卻聽說你身陷囹圄。我知你的性子,辦岔了事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沒關係,我見你出過的醜還少嗎?”驀地拋出一件黛藍色的長衫扔在那人身邊,略嫌棄道:“把你那身換換,怪邋遢的。”
辰夜站在一邊,看着那黑衣人,幾乎可以確定了,只是心內五味陳雜,又想哭又想笑。
牢中人依舊不動,身子發着抖。
黑衣人有些納悶,走上前,掰住那人的肩:“你怎麼……”
辰夜一看不對,忙顯了身形,衝進牢中,拉住黑衣人的手往後一拽,一腳踢開牢中人揮來的拳頭。
那人被辰夜踢了個跟頭,半天才爬起來。
辰夜拉着黑衣人往後靠了靠。
牢中那人看起來約莫三十多歲的樣子,頂着雞窩頭,臉上髒兮兮的,雙眼滿是猩紅,雙手被一條半長不短的鐵鏈子鎖着,腰上也鎖着一根粗粗的鏈子,連着監牢的牆壁。他一副猙獰象,揮舞着拳頭,掙扎着要打這驀然闖進來的二人,奈何被攔腰的鎖鏈拖住,不能在逼近半分,嘴裡胡言亂語着:“妖魔鬼怪,離我遠點!”
他的樣子,再配上他身上破破爛爛的道袍,那樣子倒有幾分滑稽。
黑衣人看看辰夜,又看看那人,“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原來是個瘋子啊!”
辰夜皺眉,有些無奈:“瘋子還被你當成是我?”
黑衣人笑了笑,摘下面罩,脫下黑袍,一身蔥青色蓮紋長衫將他襯得煞是清俊,腰間一柄刻着“雋雪”的雪白的拂塵很是惹眼:“你什麼時候跟着我過來的?又是什麼時候發現是我的?”
辰夜道:“早跟過來了,但是聽你說話才知道是你。”又指着面前張牙舞爪的滑稽道士,有些不甘心的問道:“我在你眼中就是這樣?”
沐青笑呵呵道:“我單聽說前兩天王府綁進來個道士,就想着你下界是最喜歡扮成道士的,不知道是不是你,所以就趁夜跑過來看看。”
辰夜指指地下的黑色袍子:“你就這樣過來?”
沐青道:“不然怎樣?我又沒你們人間司神出鬼沒的藏身術法,我看人間遊俠刺客的話本子潛行時都打扮成這樣的。”
辰夜有心吐槽,但想着這應是沐青第一次來到人間,也就沒有追究,問道:“你爲什會下來?”
沐青道:“自然是爲了幫你。你和君未去了汴州之後便一直沒信,東飲又佔出澎城有覆惡的消息。你對覆惡不甚瞭解,天帝怕你和君未天君再帶只猴或帶只雞什麼的回去,他那面子就沒處擱了,就說找個人來幫幫你們,我就自請下界了。”
辰夜道:“你這個從沒下過界的人,天帝也同意了?”
沐青揚頭道:“怎麼不同意?我雖沒下過界,但是試問覆惡事和打聽消息的能力,誰能及我?”
辰夜想想也對,又問:“你來多久了?”
沐青道:“約摸一個月了。”
辰夜點點頭,看看身後猶自掙扎不休的瘋道士,問沐青:“他又是個什麼情況?”
沐青搖搖頭:“我只知道他是前兩天王府內抓進來的道士,其他的不知。”
辰夜道:“罷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先出去吧。”他邊推開獄門,邊往出走,邊偏頭對着沐青說話:“我住在據這裡不遠的一個小客棧,那裡……”
話還沒說完,“嘭”的一聲,辰夜捂着頭擠出了眼淚,腦門上出了一個碩大的包。他咬着牙疼得半天說不出話。
沐青趕忙上前,拉着辰夜:“你沒事吧?”
辰夜疼的睜不開眼睛,半晌從牙縫中擠出一句:“這牢中被施了結界。”
天殺的!又是結界!辰夜捂着腦袋想着:本仙君此行究竟是怎麼了?怎麼處處跟結界過不去呢?
沐青探出手查了查,然後道:“是金剛陣,自我們進來時就佈下了,就等着我們入甕呢!”
辰夜哭喪着臉:“他怎麼知道我們會進來?”畢竟沐青也是找錯了才進來的,辰夜能跟進來更是巧合。
沐青道:“這金剛陣主要功效就是困住人,看來佈陣的人不是要致我們於死地,而是有話要問我們。”
辰夜呲牙咧嘴了半晌,疼的好些了,才喃喃着道:“有話問我們?”又道:“但觀這人會佈陣,應不是妖就是仙,再不就是有些道法的人,不知他要問我們什麼,但這樣受制於人總也是不好的。凡是陣發總會有破綻,不如我們先找找陣眼,看看能不能破陣出去?”
沐青點點頭:“也好。”他拔出腰間的“雋雪”,查探着陣法的破綻。
辰夜轉頭鎖定了那個瘋道士:“喂!我問你,你是誰?”
瘋道士道:“我是你爺爺!”
辰夜皺了皺眉,也沒惱,接着問道:“你叫什麼?”
瘋道士將頭一扭頗任性道:“不告訴你!”
辰夜鍥而不捨:“你來這裡做什麼?”
瘋道士:“你管不着!”
……
如此一來二去,辰夜什麼也沒問出來。
沐青騰空轉過頭來提醒:“聽說他是偷偷溜進了塔,然後讓人給抓了。”
瘋道士一聽到沐青這話,瞳孔瞬間縮小,神情也緊張起來:“……鬼……鬼……有鬼啊!”
辰夜被他弄得有些毛骨悚然,看看周圍,哪有什麼東西。
瘋道士的不安愈演愈烈,手臂揮舞起來,牽動着鐵鏈“噔噔”作響:“鬼,全是鬼!鬼啊!”
辰夜往後退了退,以免被誤傷到。
沐青也收了拂塵,走到辰夜身邊,搖着頭:“一無所獲。”
辰夜嘆着氣,和沐青站在一旁看着瘋道士的“表演”。
驀地,還是眼尖的沐青率先看到了瘋道士脖子上掛着的那顆明黃色的珠子,沐青道:“我可能找到陣眼了。”
辰夜伸着脖子看了看,有些嫌棄:“這佈陣的也真是的,也不嫌膈應。”
沐青道:“你去制住他,我去解他脖子上的珠子。”
辰夜看了看那人滿身的油污,有些爲難:“真的要這樣嗎?”
沐青道:“不然呢?”
辰夜將心一橫,猛然上前,率先制住制住瘋道士揮舞的四肢,瘋道士勁還挺大,一個後踢踢在了辰夜的大腿內側,辰夜捂着那裡蹦了半天,看看一旁背過身、肩膀不斷聳動的沐青,甚是不服氣道:“再來!”
辰夜這次先將瘋道士絆倒,再去捉他的手,但是被瘋道士反手一個大嘴巴扇得沉夜有些發矇,半天才緩過勁。沐青笑得直不起腰,扶着牆半晌才順過來氣。辰夜怒極:“再來!”
辰夜這次一個快步前衝直接將瘋道士按在牆上動彈不得,四肢全部用上,牢牢制住他。結果瘋道士狗急跳牆,不管不顧直接朝辰夜肩胛處咬去。
沐青愣在了原處。
辰夜咬牙對沐青喊着,臉上是破釜沉舟的決絕:“快來摘。”
……
幾番折騰之下,辰夜氣喘吁吁地靠在牢壁邊。
沐青在一旁轉着珠子笑道:“怎麼樣?被男的啃了是個什麼感覺?”
辰夜道:“嘿!湊合吧!你下次要不要試試?”
沐青收回視線,轉着珠子不吭聲。
辰夜道:“怎麼了?”
沐青舉起珠子:“你覺不覺得這顆珠子很眼熟?”
辰夜接過,看了看,剛要說話,牢房上邊“吱呀”一聲響,約莫三四個人的腳步從上面響起。
一人道:“大人果然明智!想出這人有同夥,一招請君入甕,正好中了我們的套。”
另一人道:“大人的智謀天下第一,問世間誰能及?怨不得是城主面前的紅人。”
這馬屁拍的,辰夜聽得都牙酸。
一個聲音大言不慚道:“我就說嘛,聽我的準沒錯!聽說還困住了倆,我倒要看看這兩個笨蛋究竟是何樣貌?”
辰夜聽到這聲音不由一震,看看手上的珠子,心想:得嘞!這在天上的幾個酒友都快聚齊了!
腳步越來越近,一個身影出現在牢前。辰夜親眼看着那人臉上的表情由洋洋自得變爲訝異。
牢中的兩個“笨蛋”無奈的對着牢外人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