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出現禍端, 是小書生他們從南蠻回來的第二個月。
一向安定的天虞村,竟然莫名其狀死了一個人。死的人是這兩天路過天虞村的一個行腳商人,就死在村中的那條小河旁, 被發現的時候面目全非, 死狀悽慘, 散落一地的貨品卻沒有一樣丟失……
小書生路過那裡時, 匆匆看了兩眼, 河邊已經圍滿了人,看的不甚清楚。他沒有多做停留,去吳大夫家中抓了藥, 便匆匆趕回了家熬藥。
檀淵自從南蠻回來以後,似乎身子就不大好, 也說不出哪裡不好, 但整個人就是面色蒼白, 提不起氣力。檀淵淡然的說是感染了風寒,可是調養了兩個月, 還是不見好。
小書生將藥端起,坐在牀旁,一邊給檀淵喂藥,一邊叨叨:“據說河邊死了人了,死的蠻慘的, 肉都碎了, 也不知是誰下的黑手。”
檀淵聽着, 單隻淡淡問了句:“是嗎?”
小書生繼續滔滔不絕:“是啊。那人不是我們村裡的, 東西道沒少, 就是人死的悽慘。大家都說準是被外面的仇人尋仇殺死在了這裡。也是可憐……不知是多大的仇怨……”
檀淵接過小書生手中的藥碗,一飲而盡, 略擦了擦嘴,便躺下了:“我睡一會。”
小書生看看手裡的空碗,又看看閉上雙眼的檀淵,騰出一隻手來摸了摸檀淵的額頭,又比對了比對自己的額頭,發現並未發燒,懸着的心才放下些:“今日是又不舒服了嗎?”
檀淵閉着眼搖了搖頭:“沒有,就是犯困。”
小書生掩了掩檀淵的被子:“那你就睡吧,我在旁邊看看書。”
檀淵點了點頭,安穩睡了。
行腳商人的死,並沒有爲平靜的村落帶來軒然大波,慢慢便被大家淡忘了……直到又過了兩三個月的時間,村中又死了一個人。
死的這位村中人可都認識,是天虞村人盡皆知的不孝子弟,就是老鄧家的小兒子,自小便不幹正事,吃喝嫖賭樣樣都沾,打老婆、打孩子、連家裡癱瘓的老母都打……鄰居們敢怒不敢言,自家都有本難唸的經。有一次,鄧老二打老婆打的最狠的的一次,鼻青臉腫的王氏哭着跑出來,站在自家房頂上鬧着要自殺,誰勸也不聽,直到看到自己六歲的兒子哭着要娘,這才心軟下來。下來後,拉着鄰居的手哭泣不已:“他要是死了就好了,就剩我們母子倆倒還過得安生。”
所以此番,鄧老二的死帶給大家的更多的是暗地叫好。他死在大雨瓢潑的雷雨夜,也是死在河邊,整個身子都黑了。
“很多人都說他是壞事做盡遭報應了,被雷劈了。或許有可能吧。”小書生邊吃飯邊對檀淵說着。
檀淵靜靜聽着小書生說着。
“唉,就是可憐了鄧老二那個癱在牀上的母親,畢竟是自己的兒子,無論什麼樣?無論對自己做過什麼,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那麼大年紀了,一聽到消息便嚎啕大哭,病又重了幾分。”
檀淵指了指快涼掉的飯菜:“快點吃了,飯都要涼了。”
再一再二,第三次的時候,村中的人才重視起來:這次死的,是個傻子。依舊是那條河的河邊,依舊是面目全非的屍體。
那傻子早年母親生他時被臍帶纏住了腦袋,又趕上難產,費勁氣力生下這個孩子,結果這孩子因爲缺氧喪失了心智,他母親也在痛苦掙扎後撒手人寰。單隻一個父親辛苦拉扯着這個孩子。後來父親逐漸年邁,有心無力,也對兒子放鬆了管束。那傻子人不錯,看見誰都哈哈傻笑,自己玩自己的,雖然常年在村中隨處亂轉,卻從未聽說過對誰做出過過激的舉動……
他父親看見河邊的屍體,揉着眼睛哀嘆連連:“他這段時間還能幫我掃掃地,收拾收拾屋子了,我不嫌他累贅,兩個人總比一個人熱鬧啊……”
這次的村中人除了感嘆外,也開始警覺起來。
小書生坐在檀淵的身邊,對他語重心長的說到:“大家都說,這段時間還是少去河邊,沒準是河內出現了水鬼,上來找替身的!雖說你這段時間身體好了些,但也是大病初癒,何況還沒好全。沒準水鬼專喜歡挑你這種。”
檀淵淡淡一笑:“知道了。”
小希在吃完飯後突然來了,謹慎敲了敲徐銘家的門。
小書生剛收拾完碗筷,看着面前面色凝重的小希,有些怔愣:“怎麼現在過來了?吃飯了沒?”
七年的時光已過,當年青澀的小男孩變成了如今深藏心事的少年。
小希隨便點了點頭,視線穿越小書生,落到他身後的檀淵身上,神色一凜。他對小書生道:“先生,我此番前來,是有話對檀公子說。”
小書生愣了愣,看了看小希,又看了看檀淵,見檀淵點了頭,這才笑笑道:“也好,那你們聊,正好孫老伯說他柴火不夠了,我正好給他送一些過去。”
小書生走後,小希關上了門,換上了一副冰冷的神色:“檀公子,昨夜子時,你在哪裡?”
檀淵眸色一深,坐下來,神色未變,直視着小希:“自然是在家裡。”
小希道:“果真如此?”
“自然。”檀淵道:“不然我又該在何處?”
小希道:“昨夜途徑河畔,正巧看到一個人,和公子的背影有些相像。”
檀淵笑笑:“你是懷疑我和昨日那人的死有關?”
小希垂了眉眼:“不敢。”復而又擡起頭來,直視着檀淵:“公子是先生的朋友,先生的人品小希知曉,也銘記他的恩情。公子一直伴在先生身邊,日後若是遭遇什麼危險,小希幫忙不及時,還要靠公子多多照拂呢。”
檀淵目送着小希離開,忽而笑起來:這小子是在提醒自己!
小書生人一向稀裡糊塗,這教出來的徒弟可精明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