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禍害”馬克思終於忍不住了,提出:“溫莎先生,您對生物進化的過程的解釋非常精彩,也非常唯物主義,有沒有想過人類社會的發展也是一個唯物的過程,就像進化一樣?”
肉戲來了,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活動範圍是屬於政治,在場的人當中,唯有伍德這位曾經的財政大臣,當下的印度控制委員會主席對馬恩兩人比較瞭解,維多利亞雖是公主,卻還年紀小,沒有關心到政治上面。雨果和大仲馬兩個共和流亡派文人對馬恩也有一定的瞭解。
馬恩兩人在歐洲大革命時期以民主派的姿態在德國工業中心科隆創辦《新萊茵報》,民主革命失敗之後流亡布魯塞爾,後受路易?拿破崙之邀前往巴黎,但路易後來變成了反革命分子,馬恩被迫再次流亡,最終選擇了這個時代言論最自由的英國作爲大本營。
馬克思的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對立理論極具煽動性,鼓吹暴力革命更是讓路易?拿破崙等政治勢力感到威脅。雨果也提倡暴力,但雨果的暴力是爲了民主,民主之後完全把資產階級的政治地位完全剝奪,他可沒想過。
唐寧不想說籠統的社會唯物主義,就像他不想說籠統的“有生必有死”“有矛必有盾”一樣,他喜歡的是說話有理有據,不用“太高”的哲學層次來以上御下,因爲層次太高是很容易被曲解的,越是永遠都正確的東西越沒有實際價值。所以他問馬克思具體是指人類社會的哪方面。
馬克思:“是指社會制度,人類制度經歷了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和資本主義四個階段,我認爲它們是有內在規律的,即: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經濟基礎決定政治制度。不知道你是否聽過我們共產主義者對人類社會的理論?我們預言資本主義必將被共產主義代替。”
唐寧:“內在規律是什麼?什麼是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和資本主義的生產力?它們又是怎麼決定這四種制度的?”
馬克思:“原始社會是產生力最落後的時代,由於物資極度匱乏,整個社會必須採取公有制,所有成員均分食物才能保證社會成員的存活,原始社會的社會制度最大的特徵就是公有制。
隨着生產經驗的日益發展,原始人的狩獵工具有了長足的進步,打到的獵物有剩餘,有些部落的首領就能分到更多的食物,從此誕生私有制。捉到的多餘的動物被閒着,養着,發現它們能繁殖,於是誕生了飼養業。採集到的植物種子吃不完丟棄在地上,長出了可食用的新的植物,誕生了種植業。私有制經濟的發展在部落間不平衡,落後的部落鋌而走險發動戰爭,出現了原始的戰爭,部落之間的戰爭導致了戰俘的產生,由此誕生了奴隸和奴隸制。
生產力繼續發展,被俘虜的戰俘有了一個出路——可以用財貨贖回自己,於是,生活狀況極其悲慘的奴隸越來越少,人類社會進入封建社會。在中世紀,交通和通訊困難,君主無法直接控制每一個領地,所以將領地按爵位的高地敕封給貴族,這就是封建。這個時代最重要的生產資料是土地,一切經濟和政治活動圍繞着領地、土地爲中心。封建等級制度是這個時代政治的特徵。
生產力在封建時代發展到已經基本上解決吃飯問題的程度,穿衣問題,這個屬於工業範疇的領域在經濟中的權重開始上升。從12世紀開始羊毛製品的價格逐步攀升。歐洲開始出現圈地運動。圈地運動就是高收益的牧場擠佔耕地,迫使農民離開土地的過程,第一波是養羊的牧場,隨後而來則是各種高收益手工業的崛起,收益的差異使更多的農民離開土地成爲僱傭工人,即爲掌握生產資料的資本家打工的無產者。
與圈地運動同時發生的還是大航海時代的開啓。英國四面環海,在大航海時代擁有天然的優勢,他們經過多年的奮鬥,終於打敗了西班牙帝國海軍,成爲大航海時代的主宰,意味着綜合全球殖民地資源之後的財富源源不斷地流入英國,使英格蘭成爲資本實力最強大的國家,資本對生產力的渴望最終催生了工業革命,以及掌握了最重要經濟資源的資本家最終成爲政治的主宰。
資本主義時代最重要的特徵就是工廠這種生產方式,以及其中最主要的一對矛盾:資本家和工人。資本家以盈利爲天職,機器的成本是固定的,工人的工資越低對資本家越有利,所以資本家會盡一切努力來壓榨工人的勞動。而在資本家控制的議會,根本就沒有工人階級話事的位置。工人階級處於被剝削的殘酷地位。我們共產主義的理想就是打破資本家對政治資源的壟斷,實現以無產階級爲統治者的真正民主社會,資本家畢竟是少數,資產階級的民主不是真正的民主。”
在座的不是資本家就是貴族,或者是家資殷實的中產者,中產者也是有投票權的,馬克思在這裡大談要推翻資產階級的統治,給人以無比違和的感覺。恩格斯發現大夥的神色不妙,暗暗叫糟,忙打個圓場:“我們只是想在做一個學術上的討論,希望各位學術界的精英能秉持公允的態度,一起聊一聊,到底無產者爲統治主體的國家是不是未來的趨勢。”
伍德這位正宗的資產階級統治者率先Hold不住,冷笑一聲:“先不理馬克思先生的理論對不對,你們所謂的無產階級當政之後會做什麼?把我們的財產都充公是吧?你們不是民主,而是強盜,公有制就是強盜,強行把別人的私產變成自己的。”
馬克思一點也沒有因爲這位政府高官的嚴厲斥責而動怒,淡然道:“個人的得失不在我的辯論範圍內,我們只談未來,幾十年乃至百年整個人類社會的發展方向。”
恩格斯還是喜歡打圓場,說:“是的是的,純粹是未來的討論,而且,我們說的無產階級掌權並不是要把有產者的財產分了,那是真的流氓和強盜,我們要爲工人爭取的是政治地位,意味着十小時工作制等制度會在國會通過,意味着工資的提高,工況地改善,等等。”
馬克思是一個思維嚴謹,態度堅決的人,他本來就不願跟資本家對話,但在他心中唐寧不僅是資本家,還是一個大科學家,一個大慈善家,進化論實在太驚豔,他忍不住要與之交流一下,希望兩人私下裡就進化論以及人類社會的“進化”做學術交流,當下資本家和貴族雲集的場面是他未曾預料的,所以他認爲這次思陀園之行不會稱心如意,他的態度就是根本不樂意跟伍德這樣尖刻的政客對話。
達爾文溫和地說:“如果像恩格斯先生說所的那樣,你們可以成立一個工人黨,合法地爭取國會議席,可是我聽說你們提倡的是暴力革命,而且,公有制,這個理念的提出恐怕不是改善工況那麼簡單吧?”
恩格斯與人辯論的慾望比較強,不像馬克思那麼看得透,只願與唐寧或者學術界的人對話。恩格斯針對達爾文的指責,迴應道:“因爲現有的議會體制裡對無產階級不公平,只有擁有資產收入者才能投票,要成爲議員更是要一大筆財產,代議制事實上將所有的無產階級排除在權力核心之外,無法合法地爭取到政治權力,就像在1688年以前的王權社會那樣,現在的政治結構需要一場顛覆,資產階級是不會輕易把既得利益放手的。
至於公有制,這是更先進的制度,可以消滅資產階級對無產階級的剝削,我想這是一個爭論的焦點,我們共產主義者認爲公有制更有利於經濟的發展。利用人類的主觀能動性調節經濟方向,通過制定科學的計劃來發展經濟,比盲目地發展經濟更有效。
比如,我們都知道鐵路對經濟的促進作用,由國家計劃大力建設鐵路的話,會比資本家更快地完成發達的鐵路網建設。又如,煤礦工人的生存條件極其惡劣,無產階級政權會毫不猶豫地爲礦工提高待遇和工作條件。還有,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大部份的工廠利潤被資本家獲取,而資本家的消費能力是有限的,隨着產能的不斷增加,會出現生產過剩,出現經濟危機,公有制之下的國家會讓工廠的利潤均勻地分配給每個勞動者,國家擁有強大的消費能力,能極大地提高經濟發展速度。”
伍德先生最愛冷笑了,聽到這裡,他又冷笑了:“恩格斯先生,咱們伯爵大人剛剛用進化論殺死了上帝,你卻又想扮演上帝嗎?把工廠的利潤均勻分給工人,那誰願意開這家工廠?只有上帝才能變出一個這麼‘善良’的工廠吧?哪個有錢的人願意給你開這樣的工廠?”
恩格斯的涵養不錯,還沒有跟伍德急眼,平靜地反駁:“無產階級當政的國家會負責投資這樣的工廠。”
伍德:“哼,我敢保證你們不可能當政,因爲,千千萬萬像我這樣有財產的人會用生命保衛自己的財產,因爲你們上臺就意味着用各種手段掠奪我們的財產,所有正常人都不會把選票投給你們。”
恩格斯:“伍德先生,不要忘了,無產階級的人數比資本家多多了,隨着他們的覺醒,我們的力量會越來越強大。未來是屬於無產階級的!我也有自己的工廠,可是我知道自己的命運,我願順應歷史的潮流而不要作歷史的炮灰。”
恩格斯雖然很剋制,但仍然不小心使用了“炮灰”這個詞,引發了伍德巨大的情緒,鬍子都吹起來了,辯論差點變成了他跟恩格斯的私人恩怨。
身爲主人的唐寧趕緊安慰他,給他添茶倒水,微笑拍肩。
達爾文仍然很平和,說:“剛纔馬克思先生說到公有制,是不是說原始社會因爲極其匱乏纔不得不實行公有制,如果現代社會實行財產公有,那是一種倒退吧?”
既然前面一對對手鬧掰了,馬克思不得不親自上場,說:“把公有發揮到極端的思潮是對共產主義理論的誤解,私有財產還是要尊重的,但我們指的公有是指生產資料公有,工廠是大家的,你賺的工資是自己的,土地是公有的,而土地生產出來的糧食是自己的。這樣可以保證經濟生活中的公平,利潤不會集中在少數資本家手中。也就不會出現消費不足的情況。從宏觀來講,這樣的經濟會發展得非常快,全體人民的生活水平也會大幅度提升,這也是我思考資本本質時得出的結論。”
工業銀行家塞繆爾?史密斯加入:“什麼是資本本質?”
馬克思終於拋出了他著名的“剩餘價值論”:“資本主義發展的動力源於資本再生產過程中對勞動者的剝削和異化。資本家按照市場價格支付勞動者工資,但勞動者在規定工時內所生產商品的實際價值超過了所獲的工資。這部分超出工資的價值被資本家無償佔有。我將這部分價值稱爲‘剩餘價值’。由於資本家壟斷了生產資料,勞動者無法獨立地進行生產,故只能出售自身勞動力,供資本家剝削。”
史密斯:“嗬嗬,馬克思先生沒有當過資本家吧?恩格斯先生是有工廠的,可能你更瞭解。我想提醒兩位一個可能會被無產者忽略的事實——你所說的‘剩餘價值’有可能是負的!因爲不是所有的投資和工廠都會賺錢。大家去勞埃德保險市場去看看吧,那裡的保險金融家就像耍雜質走鋼絲的演員,一場海難,一場火災,一場颶風,一場戰爭,能夠讓資本家血本無歸,甚至破產。
馬克思先生剛纔也提到了大航海時代的霸主,我們英格蘭。大家都知道出海是多麼危險吧?大量的船長,資本家,在用自己的生命爲富強的英格蘭譜寫英雄史詩。爲什麼庫克船長那麼受英格蘭人民歡迎?因爲他是英雄。親愛的無產階級領袖同志們,不是你們無產階級纔出英雄,不是你們才付出辛勞和血汗,有錢人一樣是資本的僕人。
我在講講我入股了唐寧的英國鋼鐵公司。唐寧發明了新的鍊鋼技術,一下子橫掃制鐵業,據我所知,伯明翰所有的鍊鋼廠倒閉。這一次我是跟着唐寧贏了一把,但只是這一次。也許下一次我會把賺到的都賠出去。這就是資本家的工作,投資人也許不像工人那麼辛苦,但我們勞動也是切實存在的,投資的眼光就是資本家的勞動,事關生死存亡呢。一個資本家破產,他所遭到的打擊會比被開除的工人要大得多,往往一蹶不振,跌到人生的低谷。”
伍德拍起手掌來,爲史密斯的精彩辯論喝彩,看來自己還是太過性急了,沒辦法,伍德是做過財政大臣的人,爲政府精打細算是他的本職工作,也是一件驕傲的事情,對於一個要顛覆整個英格蘭基本制度的理論來說,他不火冒三丈纔怪。
馬克思不鹹不淡地說:“史密斯先生,我不排除有像您這麼有眼光和勤奮的資本家,也不排除有經營不善而破產的資本家,但我的理論不是針對某些個別案例的。資本家作爲一個整體是不可能吃虧的。他們永遠不可能在同一時間血本無歸、一蹶不振。也就是說,資產階級永遠掌握着生產資料,把持着國會,不讓工人的代表成爲議員,就算有少數議員例外地爲工人考慮,也無法改變工人的弱勢地位。沒有鬥爭,就沒有公平。”
若按人頭算,資本家真的是永遠要在“民主”這兩個字面前吃虧。馬克思一句“資本家作爲一個整體”就抹殺了資本家所有的智力和體力勞動,確實啊,其實資本家想不幹活的話,把錢存銀行裡就成了,買公債啊,買有可靠分紅的股票啊,這真不費什麼腦子。
達爾文說:“馬克思先生,你說原始社會是公有制,有什麼證據嗎?還是假想。”
馬克思:“是假想,但是這一定是事實,因爲匱乏的時候不平均分配就會餓死人。好比一個大家庭,大家都捱餓,結果一定是均分食物。生產力會從這個階段逐漸上升,導致私有制的出現,然後再上升,到最後,物質極大豐富,必定重新回到公有制,因爲沒有必要再私有了,大家隨便用。勞動不再是必須的,而是一種快樂,那時候,所有的體力活兒會被腦力代替,甚至大部分辛苦的腦力勞動會都被機器代替。
我之所以要提到這種原始有公有制,是提醒大家曾經有過一種很公平的時代,後來,這種公平被淹沒在私慾的洪流中,歷史終將再現這種似曾相識的社會公正,而越早意識到這種正義的國家的經濟越強大。也就是說,公有的程度越高,消費能力就越強,社會生產力就越發達。”
達爾文:“我看不到這種公有制優越性的必然性。既然你也欣賞進化論,那我們就來討論一下吧,爲什麼所有的動物都是爲自己覓食,撫養自己的子女,而沒有形成一個公有制的社羣呢?會不會只有這種生存方式纔有優勢呢?”
與生物學家辯論進化論,馬克思不得不萬分小心,謹慎地說:“螞蟻和蜜蜂好像是公有制的吧?”
入彀了,達爾文緊隨其後:“對!但生活在一起的螞蟻和蜜蜂是一個家庭。就像我們人類社會,家庭裡是可以實行公有的,賺的錢大家一塊兒花,現在很多的家庭都是這麼辦的呢。可是你所說的公有制是整個社會,也就是說,一羣螞蟻要跟另一羣螞蟻分享自己的食物。這是不可能的,它們之間甚至會發生慘烈的戰爭。《共產黨宣言》當中的呼籲全世界無產者聯結起來,那就是相當於呼籲所有的螞蟻聯合起來,共享這個世界的食物,很顯然,這是不切實際的。團體之間永遠存在着生存競爭關係。”
不愧是自己尊敬的大師,華萊士豎起了大拇指,他對公有制就是這種感覺。
馬克思也不白給,他正要說話,但雨果竟然先開口了:“但其實人類可以組成一個大家庭的,對吧?所有成員像一家人一樣信任和親密。”這位“歐羅巴聯邦”的倡導者對公有制有一定的好感,至少這是一種很有趣的理論。
華萊士說:“雨果先生,我的兄弟隔了幾年不見我都感覺到很陌生,假如我跟我兄弟說咱們賺的錢一起花吧,他就算同意,我嫂子也不同意,因爲他家賺的比我多。唉,連真正的一家人都不可能公有,怎麼能想象整個人類公有?”
大仲馬:“假如你賺的跟你兄弟一樣多呢?你嫂子就沒意見了吧?”
華萊士:“不行,因爲我花的還是比我兄弟多!”
衆皆哈哈大笑,給激烈的氣氛帶來一絲短暫的歡愉。
馬克思不得不打擾大家的歡愉,說:“提醒一下,是生產資料共有,不是財產共有,工人不會賺得一樣多,在物質極大豐富之前,要按勞動量分配,我認爲,從長遠來看,從整體來看,勞動是衡量不同商品價值量的唯一標準,也是衡量勞動者價值的標準,必須按勞動量來給工人發工資。”
伍德果然是作過財政大臣的,把握到一個重點:“我發現馬克思先生很喜歡把不同的東西抽象成相同的,並稱其本質,那我也來一個——工資收入其實跟資本收入本質是一樣的,工人難道就沒有鹹魚翻身的一天?如果幾個人工湊錢來辦個小工廠,這算什麼?算全人類的嗎?那他們還辦什麼勁?你們的政府會允許這種小工廠存在嗎?你們知道英國有多少這種鹹魚翻身式的小手工作坊嗎?如果你不讓這種小工廠存在,那就是扼殺了一大片的工廠,連工廠都扼殺了,更談不上發展經濟。而你要是允許這樣的工廠存在,怎麼界定工人辦的小工廠和資本家辦的大工廠?你這生產資料公有完全不具備可行性!”
恩格斯:“國家只控制最核心的經濟命脈,這是可以做到的。”
伍德曖昧地一笑,道:“哦?最核心的,也就是最賺錢的對吧?我告訴你啥最賺錢,就是邀請你們來參與這個沙龍的伯爵大人的英國電報公司和英國鋼鐵公司,這兩個幾年前還不存在的公司,由私人發起,一下子就發展成英國最賺錢的公司,快建議首相大人把它們都變成國有的,所有股票送給全英國人民,哈哈,怎麼這麼搞笑呢?”
這句話狠,恩格斯彷彿聽到自己心臟抽搐了一下。
馬克思卻很堅定,道:“溫莎先生是一個特例,他是一個能使整個產業都爲之改變的大工業家,不過這種特例不會經常存在,國家組織起來的大企業整合了更多資源,整個國家來發展科學和工業,將是一場史詩般的經濟大發展。”
伍德:“沒什麼史詩,沒有劍橋伯爵,英國人連什麼是無線電報都不知道,整個英國,就是靠劍橋伯爵這樣的個人英雄建立起來的,從珍妮紡紗機到蒸汽機,到大不列顛號,到水晶宮,沒有資本家就沒有強大的英格蘭。像瓦特先生一樣通過專利授權賺錢也是一種資本,只是他不能像劍橋伯爵一樣把企業辦得那麼誇張罷了。公有化會扼殺一切活力,我是內閣成員,我可以以切身經驗告訴各位,國家不是能抽象的、能本質化的東西,你讓我跟首相哥幾個計劃一下未來經濟怎麼發展,開什麼樣的工廠,生產多少商品,這絕對是不可能的。假設一下我們英格蘭是不允許資本家辦企業的,英國電報公司和英國鋼鐵公司就不會存在,就只有歐陸鋼鐵公司和瑞士電報公司。然後,英格蘭會淪落成一個奴隸制國家。只有給資本家賺錢,資本家纔給國家賺錢,這是人性,這是現實,不是靠把資本家抽象成一個階級,又把工人抽象成一個階級,然後讓他們對掐就能發展經濟的。”
馬克思:“我要是首相,那就傾英格蘭全國之力破解無線電報和鍊鋼方法的奧秘,就算溫莎先生不在英格蘭,照樣能趕上,某一兩個科學家和工業家怎麼可能跟國家競爭呢?”
伍德:“你傾全國之力也沒用,根本傾不了,因爲大科學家和大資本家已經被你們上臺之後的政策嚇跑了,沒一個留在英格蘭,只有老弱病殘還在。”
他問大科學家法拉第:“法拉第先生,英格蘭不準私人辦工廠了,你還會留在這裡嗎?”
法拉第現在不僅是科學家,也是電力公司的股東了,正宗的資本家,自然已經站在了資本家的一頭,老實說:“確實沒有什麼比私人制更能激勵人,越是精英階層越是需要佔有更多的資源,才能做事。”
伍德又問大工程師布魯內爾:“布魯內爾先生呢?怎麼說?”
布魯內爾:“我啊,我倒無所謂,只要能讓我完成我的偉大工程,我不理會是爲誰工作,資本家也好,政府也好。不過……我個人又不代表全部工程師,大多數的工程師還是希望自由地發展吧,人爲地去限制不能開工廠,這無論如何說不過去。設想一下,如果我要造一艘五萬噸級的大船,政府根本不同意,那我只能去找資本家,英格蘭要是沒有,那我就得走了。”
伍德:“看吧,這裡的精英科學家、工程師都不樂意英格蘭朝着荒謬地方向發展。馬克思先生和恩格斯先生,兩位省省吧。”
他又不滿地朝唐寧瞅了一眼,說:“喂,伯爵大人怎麼不說一句話?什麼態度?估計馬克思先生和恩格斯先生兩位最想聽聽你的意見。來,就由你來給他們最後一擊吧!”
馬克思原本就不希望能說服這些資本家,辯論落下風也無所謂,但他想聽聽唐寧的意見,說實在的,唐寧現在的聲望之高,已經到了連獨立思考能力極強的馬克思也要不得不重視的地步。
唐寧微笑問:“馬克思先生,你覺得無產階級要取得政權,會首先發生在什麼樣的國家?”
馬克思:“只有工業化的國家纔有足夠數量的工人,所以,應該是在工業化國家,像英國、比利時、普魯士、法國等。”
唐寧:“我的預測跟你不一樣。先說我比較贊同你們的一點吧,現在的英國等國的議會制度確實是有利於資產階級的,隨着民智的開啓,將來必定會有一天對選民和議員的財產限制完全去掉,甚至女性也有跟男性完全一樣的政治地位。那時候的民主國家很有可能會實行越來越高的福利制度,因爲無產階級強大了嘛。可是要實行像共產黨所主張的全面公有化,那是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種變化,以我的愚見,不會發生在富裕的國家。
爲什麼呢?就像剛纔馬克思先生對孔雀長尾巴的精彩解釋一樣,一個國家的國民對制度的選擇,就像雌孔雀對配偶的選擇,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固定的看法。現在,英格蘭是全世界最富裕最強大的國家,英格蘭全體國民爲自己的制度感到驕傲,君主立憲、陪審團制度、專利法、上議院有終審權、下議院主導立法、皇家海軍、打敗西班牙無敵艦隊的伊麗莎白一世女王、打敗拿破崙大帝的威靈頓公爵、海外殖民地、珍妮紡紗機、瓦特蒸汽機,每一個響噹噹的名字和歷史名詞都銘刻在英格蘭公民的心中,在證明着英格蘭的偉大,英格蘭的資本主義制度就像開屏的雄孔雀在雌孔雀眼裡那麼美。
是的,我也認可有很多的歷史進程是唯物的,資本主義在英格蘭不可能被顛覆。反而是那些一窮二白,沒有成熟的政治制度的國家,會被公有化的概念所吸引。無產階級失去的只有鎖鏈,拼了!窮國,一下子要失去鉅額賠款的戰敗國就可能走上這條冒險的路。而富裕的國家,會在工人階級越來越強大的壓力下走上高福利的路。不是現在,是要等生產力再次大發展之後。比如我現在的英國鋼鐵公司,很賺錢,我就喜歡給工人更高的福利,將來,我還要求我的原料供應商必須改善工人待遇。整個社會也是這樣,生產力發展到一定程度,凡有點良心的人都不會坐視自己身邊的人過得那樣辛苦吧。
公有制的概念很有創意,馬克思先生是一個偉大的思想家。不過,公有,即使只是生產資料的公有,對最精英階層的壓制也是很嚴重的,像我這樣的有一個能顛覆產業的點子的工業家,就不可能選擇一個公有制的國家,所以,公有制,就像馬克思先生暢想的原始社會一樣,很公平,一瞬間就能解決所有國民的吃飯問題,但吃飽之後,剩餘的財富越來越多,問題就來了,要麼私有化,要麼強行壓制國民投資創業的衝動,總之,國家主導的工廠是有限的,公有的國家,至多能發展到中等發達的程度,或者在某一方面,如軍事上發展到接近頂級但永遠無法登頂的程度。它們有無法突破的天花板。
另外,我不同意馬克思先生的資本家的天職就是剝削工人的論斷,資本家與工人的結合是自願的,是市場決定的,現在的市場是簡單體力勞動者爲主,只要能幹活就成,所以資本家不在乎工人的待遇,數量多嘛,隨手一抓就一大把,可是隨着機器越來越先進,對工人的素質要求越來越高,工人在市場上的價格越來越高,資本家爲了爭奪工人,會提高待遇,像我現在的水晶工廠,是全世界待遇福利最好的工廠之一,所以也能招到最好的技術工人、工程師,這在未來會成爲一種常態,那個時候兩位再來看,可能就會對資本家的印象改觀了。我邀請兩位去水晶工廠看一看,不過可能你們都已經聽說過了,嗯,那都是真的,隨時歡迎來看。
對於暴力革命的態度,我也想說一說個人看法。還是從進化論的角度來說吧,暴力是一種不穩定的生存策略,怎麼說呢?你看,就算你比別人強大,你也可能在對戰中受傷吧?只要你受了傷,別的生物就能壓倒你。在現實中的權力鬥爭也是這樣,暴力應該是雙方最最不願意走的最後一步,這纔是正確的態度,否則你會容易受傷,輕則被關掉宣傳的報紙,重則被流亡逮捕,甚至死刑。我要是搞政治啊,最好是爭取議席,次則罷工、非暴力不合作,決不輕言暴力。
呵呵,兩位若是走合法爲工人爭取權利的道路,說不定我還會支持你們,咱們英格蘭是最富強的國家,應當爲所有國家做出表率,資本家跟工人親如一家不可能,見面互相不瞪眼還是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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