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從來不冷,不過,如果你大冬天的,大晚上的穿着單衣站在寒風中,那還是有一點滲人的。
周俊就屬於這樣的人,不過,他並沒有嚮往溫暖的意思,似乎想讓寒風把自己的心冰凍。他有一個奇怪的想法,只有冰凍的心,才能解凍他自己的夢想。
或者說,只有堅冰一般的雙拳,能夠打碎現實的禁錮。
當週淨沉浸在悲愴的氣氛中不可自拔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難道是有公司打電話來讓他去面試嗎?
不可能,現在都已經晚上九點鐘了。他看了一看手機上顯示的號碼,是來自一個陌生人。他在廣州舉目無親,都這個時候了,還會有誰來找他呢?
有可能是東南亞辦證中心的人!人類悲觀的天性,讓他如此認爲。但是他現在已經無所畏懼,慷慨地接聽了電話,並且驕傲地說出自己的名字:“我是周俊!”
“我是你大哥。”電話的那一頭,小弦子半真半假地說了一句。
周俊的手機是世界著名的廉價手機tata,而且是入門級,新機只要499,通話質量不咋地,他竟一時聽不出小弦子那稚嫩的聲音,嚴肅地迴應道:“什麼大哥?我沒有大哥!”
小弦:“咦?今天你才親口叫了一聲我大哥,現在居然不承認了,可惜了啊……”
周俊猛然聽出了弦太的聲音,立即肅然:“哦,原來是弦太啊,你買手機了?”
小弦:“是啊,而且是最好的手機,現在手機技術不錯啊,視網膜屏都普及到千元機市場了。”
周俊:“最好的……你是買了ibm的嗎?那得花上6000塊。”
小弦:“ibm的手機是實名制的,不適合我們,而且我也不認爲它是最好的,嗯,我買的是ara,模塊化手機,可以自己定製屏幕質量、電池容量、閃存大小,等等等等,這纔是最好的手機,就是有點難看。不過,你有一點說得不錯,我定製ara也用了6000多塊。”
周俊敢於冒充是西安電子科技大學本科,其實他還真是學電子專業的,自然是聽過ara的,並有一定程度的瞭解的,能夠把ara配到6000塊,那真是了不得的配置,完全跟他這種爲了一日三餐和油米操心的無業遊民兩個風格啊。
周俊:“兄弟……大哥,你買臺手機就花了6000塊,只剩下三千多了,不想混了啊?”
小弦:“所以要儘快找到工作嘛,你在哪兒,我們商量一下怎麼去比亞士康。”
周俊:“我又不太想去比亞士康了,當普工,什麼時候才能熬得出頭啊?不過,還是見面再談吧,去哪兒見面好呢?”
本來那個大咖香啡館是很好的相會地點,可是以周俊現在的心情,顯然是不可能再去那個地方。
小弦:“我纔剛到廣州不久,不熟,你指定一個地方。”
周俊:“可以去公園,但是現在都關門了……”
小弦:“關門了可以爬進去,不要讓別人造的門成爲我們心中的門。”
多麼的有哲理啊,周俊不能同意更多,於是說:“好!那就去流花湖公園,我在東門那裡等你。”
可是他到公園的時候,弦太已經在那兒等候多時了,因爲他是打車來的,毫不吝嗇自己僅有的三千多元身家。
弦太就那麼簡簡單單的站在那裡,便有一種君臨天下的感覺,只有周俊這種見過他出手纔會產生如此奇妙的聯想,普通人眼裡他不過是一個安靜的花美少年而已。
一陣衝動之下,周俊撲通一聲跪在小弦太的面前,決心很大地說:“大哥!你教我功夫吧,我要出人頭地,讓看不起我的人去死!”
現在纔是9點多鐘,位於鬧市區的流花湖人流絡繹不絕,行人們被周俊的奇異舉動所吸引,紛紛扭頭來觀西洋景,可是周俊完全無視這些目光的存在,簡直是跟弦太讓五姬把所有的無關人員從視網膜上抹去的效果一樣,決心真大。
弦太接受他的跪拜和達五分鐘,這五分鐘,他和周俊都一動不動,終於,弦太說:“你這個樣子,讓我們還怎麼進進比亞士康?”
周俊:“讓比亞士康去死吧,有了大哥你的功夫,還怕沒飯吃?還怕不能發財?”
弦太:“功夫好就能賺錢?難道要我們去收保護費?”
周俊:“這個我不知道,大哥讓我去幹什麼就幹什麼。”
弦太:“最近黑幫片看多了吧?一入黑幫深如海,這是一條不歸路。”
周俊:“沒關係,大哥你說了算,要我入黑我就入黑,要我入白我就入白,我只知道跟着大哥混絕對能出人頭地,爲了出人頭地,我性命也不要了。”
有個這樣的小弟還真不錯,不過,弦太要測試一下他的行動能力,於是便道:“好吧,我就收下你這個小弟了,功夫嘛,以後再說,我需要你交一張投名狀。”
周俊:“……什麼投名狀?”
弦太:“借一步說話。”他率先離開了人羣的目光,來到公園邊上的圍牆腳下,輕輕一躍,攀上了牆頭,轉眼消失在圍牆的另一頭。
周俊看得呆了一呆,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一個圍牆的薄弱點,終於混進了公園,此時公園早已經打烊,只有極爲微弱的路燈從公園外面照進來,顯得兩人的談話更加神秘莫測。
在沉默了良久之後,並肩而行的兩個傢伙終於有人開口了,周俊問:“究竟要什麼投名狀?難道要像上梁山的時候那種去殺一個人?”
弦太:“如果要殺人,你還幹不幹?”
周俊:“這個……不能隨便殺一個吧,大哥你說個名字!”
喲,還來真的,弦太這個時候也不得不佩服周俊的決心了,小娟姐姐的事情對他的刺激真是太大了,要不怎麼說紅顏禍水呢,這位就被禍害得想去殺人越貨了。
弦太:“殺人嘛,機會多得的,聽說火車站的治安很不行,你就去那裡轉一圈兒,說不定會有人出來搶劫,那是他活該,你帶上刀子,見到來搶劫的,就捅上一刀,這個計劃怎麼樣?”
周俊一愣:“這樣好,更沒心理障礙了,大哥您就瞧好吧,我殺了之後拍個照,你就等着在新聞上看到那個活該的死人吧!”
他把今天收穫的一萬塊錢都拿出來,只留了一百塊,說:“我夠錢去買把刀就行了,萬一我出事,這錢就孝敬您了。”
小弦:“爲了提高你被搶劫的發生率,你還是把錢帶着,最好露出半截來,哈哈,去吧,我看好你哦。”
他拍了拍決心很大的四眼青年,認定他不可能成事兒,所謂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說:“事成之後給我打電話,我在比亞士康等你,嘿嘿,你的決定會影響我的命運,如果你這樣的熊孩子都敢入黑社會,我也就不打算在比亞士康打工了,怎麼樣?”
周俊:“足夠公平!我現在就去火車站!”說完這句,他竟扭頭就走,使小弦對自己的判斷的信心打了個折扣,這傢伙不會真的敢殺人吧?
周俊剛走,就聽到一個老者渾厚的聲音喝了一聲:“誰在那裡?怎麼進來的?”
弦太並沒有被這嚴厲的聲音嚇倒,駐足而立,靜候老大爺的逼近。那老大爺手裡的強光照在弦太的臉上,使他閉上了眼睛。
“咦?”看清了弦太的相貌之後,老大爺聲音立即親切了很多,“細佬仔,你在裡頭做麼也?公園晚上不開放嘎。”
聽不太懂老大爺說話,弦太微微一笑,轉身就走了,老大爺被忽視,在後面嚷了幾句,當他看到細佬仔輕輕一躍就到了牆頭,呆住了,不用問也知道了對方是怎麼來的。
本來小弦還想從周俊手裡拿到一張身份證湊合着用用,豈料兩人相聚的時間如此短暫,這個衝動的傢伙就跑去搞“投名狀”了,害得他到現在仍然沒有身份證,也就不能去找工作。
浪浪蕩蕩的少年不知不覺來到了巴納德國際中學的綠茵球場邊上,當然,是隔着一道鐵柵欄圍牆,能夠清楚地看到裡面的少年們正在幸福地踢球。
小弦忽然有一個新的想法,別去打什麼工了,反正去了也賺不了幾個錢,如果有辦法直接混進學校不就好了,連身份問題都一併解決,可以用學生證代替大部分的身份證明。
目前的大清國,很多小孩去念大學之前是沒有身份證件的,只有學生證,畢業之後能夠憑藉畢業證來辦身份證,這樣一洗,身份就白白的了。
到現在爲止,弦太仍然死活記不起自己是誰,只好先弄個身份來苟且偷生吧。
一個足球小子在球場爭霸中吃了個虧,心情不好,一腳把球踢出了圍牆,衆人都在罵,結果他心情更不好了。
看到弦太同學在牆外發呆,足球小子沒好氣地叫道:“喂,撿一下球啊。”
小弦子幫他去撿球,他還嫌慢了,不斷地催促,小弦子惡作劇的心思起來了,一腳就把球踢飛,飛出幾條街,連找到不一定找得到了,足球小子跟他的同學們一起破口大罵。
小弦子卻哈哈一笑。
足球小子怒道:“有本事你別走,老子保證打死你!”他開始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奮力的爬牆。
小弦子做了個鬼臉,在足球小子爬過來之前開溜了。打起架來把同學打壞了怎麼辦?說不定以後還要進去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