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布拉格廣場每天都人頭攢動、熱鬧非凡。看着來來往往的遊人,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子有一雙無比寂寥的眼神,這種表情是幾乎從未在他臉上出現過的,特別是近二十年來。
他有可愛的女兒,高貴端莊的妻子,嫵媚體貼的情人,經常高朋滿座,手下人才濟濟,卻在這二十年裡沒有任何人真正能瞭解他內心深處的情感。
夕陽下,五彩的萌蜻蜓們還在遊人的歡聲笑語中表演空中芭蕾,滿場盡開顏,一個呆坐的男子在那裡,充滿了違和感。
這個男子正是受全體地球人景仰或者畏怖的唐寧大帝,半個月前他還無比的開心,彷彿沒心沒肺,可是短短的15天后,一陣眩暈襲來,他昏迷了過去,保鏢們嚇壞了,趕緊把大帝送去醫院搶救。
在半道上,唐寧居然又醒了過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這可真叫樂極生悲啊。沒有人明白有什麼發生在唐寧身上了,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
一陣清脆的笑聲打破了他的迷思,他擡頭看去,全球權勢最大的女強人此刻正如一個小女孩般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咯咯笑了一陣,說:“我就知道是你在搞鬼!”
唐寧本能地勉強一笑,沒說什麼。
強人小女孩緊接着又說:“怎麼?身體不舒服?臉色很難看!”她伸出軟綿綿的小手掌,捂了一下他的額頭,“沒發燒嘛。”
他又爲難地笑了笑,輕嘆一聲,說:“來得正巧,我有個故事要說給你聽。”
他的表情很異常,林菲爾卻是不怕,她現在信心滿滿,有睥睨天下的威勢,任何困難都能夠克服,地球帝國即將成立,她將跟師傅一起是“聯合創始人”,還有什麼事情比這個更給力、更名垂青史的嗎?
她還是低估了她師傅將要告訴她的故事之震撼與不可思議。
爲了找一個安靜的講故事的場所,他們離開了廣場。
有一條叫伏爾塔瓦的河流穿過布拉格,像是城市的靈魂。他們來到河上的一座石橋上,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彷彿還帶着波西米亞森林的芬芳。伏爾塔瓦河上有十多座橋,他們所到之處是最古老的一座,有700年曆史,1870年才被命名爲查理大橋。
伏爾塔瓦河的水面上遠遠地出現了一小片五彩的亮光。
林菲爾“咦?”了一聲,奇怪地問:“那是什麼燈光?”
唐寧用比壁爐還溫暖的聲音溫柔地說:“那是被菲爾女王陛下的美麗吸引而來的飛蟲。”
林菲爾咯咯一笑,還以爲唐寧是在開玩笑。但唐寧會開這麼無厘頭的玩笑嗎?當然不會。於是,她真的看到了帶着流光異彩的飛蟲。
“是蜻蜓!還會發光!”林女王只有在唐師傅面前纔會變成一驚一乍、天真爛漫,就差沒把小巴掌拍起來了。
發光魚都能整出來,發光蜻蜓難道不是很自然的發明嗎?這本是唐寧想給布拉格遊客的驚喜壓軸戲,不過,現在林女王來了,先讓她見識一下,全世界最美麗的景緻之一,五彩流光蜻蜓之舞。
翩翩起舞的光蜻蜓讓查理橋上的遊人驚喜地尖叫了起來,氣氛十分炙熱。
有一個街頭音樂家興奮地拉起來歡快的小提琴,更是惹得全體在場遊人紛紛起舞。
唐寧纔不着急講故事,他有一輩子的時間。
足足過了半個小時,他才悄悄地指指揮五彩蜻蜓勁舞團離去,在盡情儘性中,遊人們漸漸沒有那麼擁擠了。
“真是完美的一個夜晚……”林菲爾望着蜻蜓消失的方向,輕輕地呢喃,“要是師傅等會兒說的故事也是個好故事,那就更完美了。不過,我感到不會是一個好故事,是嗎?”
唐寧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地道:“那……你還想聽嗎?”
林菲爾也沉默了一會兒,說:“說唄。”
唐寧整理了一下思路,說:“你猜,這幾十億年以來,地球上有沒有曾經進化出永生的生物?”
林菲爾被唐寧奇異的語調帶入了一種奇異的的思想情緒,說:“應該沒有吧,因爲永生會導致後代多樣性缺失,對整個物種的生存不利,在這麼殘酷的競爭之下,曾經很長壽的生物應該都滅絕掉了。”
講到生物學,唐寧彷彿忘記了憂傷,來勁了一般說起來:“其實,有的。而且這種生物一直活到現在,就在美麗的地中海。”
林菲爾瞪大了眼睛看着師傅,心潮澎湃。
唐寧:“我的故事就要從這種永生的生物講起。它,是一種美麗的、神秘的海中精靈,水母的一種。要想理解它爲什麼能夠永生,我們就要先了解水母的生命週期。普通的水母生命週期僅僅爲一年左右。
而在這短短的一年中,水母會以六種形態存在,比家蠶、蝴蝶等昆蟲厲害多了,蠶變與化蝶都不過是兩種體態。
生物進化的一大證據就是中間態生物的存在,比如,既是哺乳動物又是卵生動物的鴨嘴獸,既是鳥又是恐龍的始祖鳥。我們的水母則既能無性生殖,也能有性生殖。
有性生殖的情況下,雄性把精子置入到雌性水母的口腕基部的卵子中,在那裡有一個保育囊,受精卵在保育囊裡繼續發育,直到0。2毫米大小,此時它的體周擁有了細細的纖毛,可以在水中游動,於是就離開了母體。
這個時候的水母形態叫作‘浮浪幼體’。
浮浪幼體一直流浪在外,直到找到一處礁石,開始過定居生活,逐漸發育成2毫米左右的‘水螅體’。水螅體跟海葵有些相似,同屬於刺胞動物門。水母是一種在一生中跨越動物門的動物,這個時候它屬於刺胞動物門。
這個世代的水母可以進行分裂生殖,身體縱向地分裂爲兩段。也可以進行出芽生殖,軀體上長出新的水螅體。這是很重要的一個世代,要加強印象。
而第三個世代則是‘橫裂體’。這是水螅體長到一定階段之後開始縱向生長,且出現層狀凹陷,像一層層紅色的菊花疊在一起。每一層紅菊花都會在最後脫落出去,成爲第四世代的‘碟狀體’,這個時候它已經有點像原始的水母了,你想象一下菊花樣的碟子。
橫裂體的高度是一釐米,而一個碟狀體的直徑是2、3毫米。
碟狀體的上頭髮展成傘蓋兒,不斷增大,大約會增加到7、8毫米,這時它們的口腕也從傘蓋兒處長了出來。這個世代被稱爲‘水母幼體’。
第6個世代,也就是最後一個,終於長成了真正的水母,成型的時候身體僅僅約1。5釐米左右。
很多的水母都有本事控制自己身體的大小,當食物充足的時候,它們就會變大,當食物匱乏時,它們的個頭就小。
地中海中的那位則進化出了一個神技——它一直保持着相當小巧的,當食物不足或者受傷時,它就重新回到水螅態。
回顧一下這6個世代:浮浪幼體,水螅體,橫斷體,碟狀體,水母幼體,水母。水螅體是相當原始的形態,其能量消耗、食物需求都降到了最低點,還有無性生殖的能力,可謂是能力超強。
這種能重新回到原始狀態的水母被我們稱爲‘燈塔水母’,因爲它長得像燈塔。只要它不被別的掠食者吃掉,或者出現意外死亡,它就能夠永遠在水母與水螅的形態上輪迴,即是我們說的‘永生’。”
身爲科學迷,林師妹聽得很入神,這時說道:“真是個好的科學故事,師父懂得真多,是哪個團隊告訴你的?生物學出現沒多少年,怎麼就敢講這是永生的循環?連癌細胞無限增殖我也持保留的態度呢。”
唐寧:“這個項目被研究了很久,最長的觀察數據是50年。50年間,燈塔水母的輪迴一直在進行,沒有任何衰減的跡象。於是,科學家們推斷這是一種永生的生物,隨即有一個團隊以此爲基礎,進行了高級動物的長壽計劃。
我的父親和母親都是超級科學迷,本身也是科學家,他們決定參加第一批人類‘返幼’計劃的臨牀實驗,於是,就有了第一批有返幼能力的寶寶,我就是其中之一,也就是說,我的基因裡有大量的燈塔水母的基因。”
“啊?!”林菲爾猛然收回目光,瞪圓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師傅,瞬間她的好師傅、好情人變成了一個怪獸,基因轉移人?五十年前就有了?
“師傅……不是逗我玩吧?五十年前的科學家有能力做這種事情。不要說五十年前,連現在也不能做,你的團隊進行着什麼實驗我可是清楚得很!”林菲爾有點抓狂了。
唐寧:“剛纔那個只是故事前的開胃小菜,現在正式走進正題吧——其實,師傅我不是你們地球的人。你只要想一想馬上就能明白了,一個科學家、發明家,再偉大的天才,怎麼可能像我這樣什麼都懂,什麼都能做到?只有一個可能——我是一位‘它者’。不屬於你們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