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信物
坐在馬車裡的幾人嘴巴也不閒着,東扯西扯的,不知怎地就轉到了周雲霓身上。
白泠泠先是一笑,後道:“你那表姐今日竟沒跟來——倒是稀奇的緊麼?”
蘇葵同她的感覺差不了多久,“最近可就突然轉了性子,天天連院子都不出了,我爹前天還讓我去看一看她,是不是病了,我去了一趟,那精神可好的不得了。”
這倒是實打實的事情,這些日子周雲霓可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不知是在倒騰什麼。
礙不着她,她自然也懶得去管。
“前些日子我在布莊倒是看到她一回,聽說是她讓布莊掌櫃早早訂了一匹好料子,我瞅那寶藍色兒的料子確實是極好。”璐璐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的道。
周雲霓每月都要做上幾套衣裳,這不奇怪。
“今年的尋花燈,你們還玩不玩?”史紅藥這些日子心結打開了大半,同璐璐相處下來,實在沒辦法對她產生敵意,也一日比一日清醒的認識到,蘇燁之於她,不過是年少懵懂的一場風花雪月罷了,跟華顏那重之又重的執念比起來,她覺得她應該可以放下,且如今的她,正試着放下。
白泠泠笑了幾聲,饒有深意的望向蘇葵:“據說某人如今的未婚夫婿就是在尋花燈上抓來的,咱倆現下還是名花無主,自然也要去碰一碰語氣。”
史紅藥慎重點頭,望向蘇葵,“你就不必參加了,免得白白占人數,那燈謎我往年便過不得,總覺得燈官在針對與我,不若你待會就站在一旁。給我提示一番。”
蘇葵一噎,好麼,她已經被排除在尋花燈之外了,不過她也委實沒打算參加,只是來湊一湊熱鬧罷了。
想起去年史紅藥那副模樣,不由笑出了聲,遂道:“提示就不用了,只要你不插隊,那燈官保管不會爲難與你。”
史紅藥被她這麼一說,也想了之前的那些荒唐事蹟。覺得有些羞愧、又有些好笑,“以前那不是不懂事麼...今日纔不會去插隊呢。”
史紅藥說話倒也作數,果真沒去插隊。老老實實的排在了後頭。
往年來猜過燈謎的姑娘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少了些什麼一樣,但又想不起是什麼。
待史紅藥站在燈官面前,等着他念燈謎之時。衆人登時恍然是哪裡不對勁了:原來史紅藥今年沒有插隊!
就連燈官都略帶驚訝的望了她一眼,見她一頭的金簪沒了蹤影,滿臉的脂粉洗的乾淨,那扎眼的紅衣被粉裙替代,特別是臉上那盈盈的笑意,是叫他覺得忒不靠譜美人謀律。
不是沒聽過她不能育子的風聲。只是實在沒料到會是此般翻天覆地的變化。
想她一個女子日後只怕真的難以育子,受人暗下嘲諷,不由覺得有些同情。掃了一眼燈上的謎語,微微一皺眉。
“鳳頭虎尾,打一字。”
這字謎相當簡單,圍觀的衆人多半都能答的出來,在手心裡畫都不用畫。想一想就知道是什麼。
史紅藥一愣,也沒料到會是這麼簡單。只道自己運氣好,笑着答道:“可是‘幾’字?”
燈官衝她一笑,將手中花燈遞給她,“史小姐答對了。”
史紅藥興沖沖的接過,這可還是她頭一回得這花燈。
蘇葵見她行了下來,一拍她的肩膀:“如何,我說的對不對?只要你不插隊,定能過得了。”
白泠泠早早過了燈謎,也提着燈走了過來,望了一眼史紅藥手中的花燈,咦了一聲。
“怎麼了?”
白泠泠指着她燈上的字道:“這長長一大串,可不像方纔他念的謎語啊...”
蘇葵垂下視線,見上面赫然寫着:一邊是紅,一邊是綠,一邊喜風,一邊喜雨。
史紅藥驚訝萬分,驀然轉頭望向燈官,他正替人解讀着燈謎,燈火映照着他的側臉,顯得格外溫和。
白泠泠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捅了捅她的胳膊,“馬然不錯,我祖父很看好他,有意將燈湖會會長之位傳給他來着——至今還未娶妻。”
史紅藥瞪了她一眼,被她這句話鬧了個大紅臉,幸好夜色沉,看不清晰。
“你胡說什麼呢!”
蘇葵見她這副模樣,覺得難得,“你反應這麼大作什麼,泠泠不過是誇讚了他幾句而已說他未娶妻而已。”末了一臉興味的看向她:“哦...你該不是想到那裡去了吧?”
“我纔沒有!”史紅藥急慌慌的辯解,見蘇葵二人狼狽爲奸的模樣,氣的牙癢癢,卻又無計可施。
“哈哈...”幾人見她如此,都有些忍俊不禁,就連一路上一直沒敢怎麼說話的溫青然都笑出了聲來。
個個姿色都不俗,此刻笑聲濟濟,更是招惹了許多目光。
“喲,我當是誰這麼招搖,不顧女兒家的體面,在這放聲大笑,原來是表妹啊。”周雲霓邁着碎步走來,身形搖曳生姿,眸光流轉間顧盼生輝。
較於她們幾個,多得是一份風情。
蘇葵輕笑一聲:“表姐來衛國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難道不知我們衛國國風開放,今日燈湖節本就是年輕男女交換信物的日子,我們不過笑一笑,就是不顧女兒家的體面了?既然表姐覺得這種氣氛難以接受,那麼我勸你還是早些回府吧,因爲接下來的尋花燈、挑燈梯、過燈橋,參與的人數不勝數,只怕會刺激到表姐。”
史紅藥也早不掩飾對周雲霓的不喜,“是啊,既然周小姐覺得笑一笑就是有失女兒家體面的大事了,那就應當嚴格恪守一個閨閣女子的行爲——閉門不出是個不錯的選擇。”
周雲霓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哼,史小姐的提議倒是不錯,我若是換成你的話,怕是真沒什麼臉面出門了,真是要閉門不出了嫡女謀全文閱讀。”
誰都聽得出,說的正是史紅藥無法育子的事情。
這件事平時蘇葵幾人都是隻字不提,生怕戳中她的痛處。
果然,史紅藥身形一震,直直的望向周雲霓,卻無言以辯,她不能育子,是千真萬確的事情,但是,這不代表她喜歡聽別人拿這件事情來恥笑於她。
白泠泠皺緊了眉:“周小姐自幼出身矜貴,總該不會連禮義廉恥都不懂吧?還請積點口德。”
周雲霓微微仰了仰下巴,無聲的笑了幾下,“禮義廉恥不必你來教我,口德誰都會積,但是分對誰了。”
“你...”白泠泠吸一口氣,想要罵她幾句,偏生又罵不出口,從小接受良好的教育,腦子裡的髒話湊在一起還不過十個字,卻還不知道怎麼用。
蘇葵對周雲霓這種與生俱來的孤傲清高感到很無奈,之前在西寧也就罷了,衆人捧月,固然有情可原,但是她現下遠在大衛,一切仰仗蘇家,還能這麼天不怕地不怕的招惹是非,也虧得她信得過蘇家的勢力和對她的維護。
提步走近她,“表姐知曉禮義廉恥當是最好,但光知曉也的確沒什麼用處,關鍵還需謹言慎行才行,我不知你之前在西寧是怎樣的一副光景。”目光帶了些涼意,“但是我希望你認清楚一點,現在是在衛國。”
周雲霓從沒見過她露出這種目光,像是幽幽寒潭,深不見底,不覺便垂下了視線,不敢看她。
竟莫名打了一個冷戰,蘇葵的話意很含糊,甚至根本算不上威脅,但偏偏就是讓她覺得有些...害怕。
害怕?周雲霓一皺眉——她怎麼會有這麼沒出息的想法!
下意識的挺直了背,揚起下巴,卻發現蘇葵幾人不知何時已經離去了。
氣惱的跺了跺腳,覺得方纔失了面子,轉頭對一側的丫鬟低聲吼道:“沒用的東西!不是說六王爺隨她一起的嗎?”
身側的這個丫鬟名喚小婷,人還算聰明,自從爭香和鬥豔捱了那一頓板子之後,就跟她離了心,甚至還同棲芳院的那幾個丫鬟關係不錯,周雲霓打從心眼裡納悶她們腦袋是不是有毛病,竟然都忘了當初是蘇葵吩咐人打的她們?
小婷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奴婢先前在棲芳院聽到的消息確實是這樣的,興許,興許是六王爺臨時有事還沒到也說不定...”
周雲霓又狠狠剜了她一眼:“今晚若是我見不到六王爺,有你好受的!”
小婷心下叫苦不迭,只覺得急切盼望六王爺出現的一顆誠心可昭日月。
宿根確實是被挽仙樓中的事務絆住了,之前他確實對挽仙樓這個強大的機構不感興趣,但他這些日子漸漸明白,多一份能保護蘇葵的力量不是一件壞事。
待他趕到的時候,挑燈梯都已結束。四處尋了蘇葵不得,轉而去了燈橋,想她應是同白泠泠幾人去了那裡。
卻被守株待兔的周雲霓堵了個正着。
“六王爺!”
宿根聽到這愉悅的聲音之後,不由倍感頭疼。
對她扯出一絲笑意,敷衍的點了個頭。
周雲霓也不磨嘰,大許是擔心宿根跑掉,直接進了正題,“近來幾日我日日呆在房裡,就是想趕在燈湖節之前親手幫你繡個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