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想全了嗎?朗兒終於有娘了。裴智宏打趣着安撫女兒激動的情緒。
她吃驚的問:您知道?衛極對您說的嗎?
我一直覺得朗兒像你,反而不像你口中朗兒的生母。然後衛極來見我的那一天,你只沉浸在已婚的震撼中,我卻只想知道朗兒的身世。而你這個糊塗的母親居然一口否決了我的猜測。別怪我不告訴你,你真的令人生氣,連自己當了母親也忘了,甚至不認爲自己生育過。到後來他便與女婿站在同一陣線,等她這個母親自己想起來。
我算過,時間不對啊!朗兒二年級,而且。她突然住口不語,想到了衛極從來沒說過朗兒是速水詠子生的。即使出生登記時登記了母親是速水詠子,但那又如何?她怎能忘了當時失憶的她正是叫速水詠子!
而且什麼?七歲升二年級又不犯法,何況朗兒在美國就已提早入學。一九九二年出生,虛歲來算是八歲了沒錯呀。你從沒想過是算虛歲嗎?
她搖頭。
我不敢去想,因爲我無法面對自己可能是個失職母親的事實。我怎麼可以這麼對待他們父子?我明明是這麼愛他們呀!朗兒打一出生就是個乖巧的孩子,我每天抱着他怎麼也捨不得放。有時衛想來搶,我都會翻臉。半夜搶着替他換尿布,我還替他勾了毛線帽、手套、小鞋子,因爲我們知道北海道的冬天非常冷爸,我怎麼可以忘記他們!一忘就是八年!如果。她泣不成聲。如果衛沒有找到我,如果朗兒沒有剛好在雲想衣門外看到我,那也許我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我將不會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着我的骨血與深愛的人爸,我好難過,好恨自己。
傻孩子,雖然你真的有錯,但雙向的愛情不會只有一方受折磨。你八年來並不快樂,幾乎是刻意的不沾染感情,代表你潛意識裡仍爲着他而忠貞。不是嗎?裴智宏摟着女兒安慰,忍不住微笑道:想想看,一夕之間,我有了女婿、外孫,而他們以八年的找尋向我證明了對你的愛。世上尤有比你我更幸福的人嗎?我總是希望有男人真心來愛你,而不在乎你是不是裴智宏的女兒。我得到的何其多呀!那個男人愛慘了你,雖然我以爲人父的私心認爲你值得。
不!我不值得!她埋首在父親懷中搖頭。
傻瓜,你此刻打算再自怨自艾下去嗎?
她擡頭,在父親慈藹的笑容下,開始冷靜思索。轟亂亂回籠的記憶阻止不了她彌補的決心。她必須爲他們父子做些什麼,必須讓他們知道她有多麼多麼愛他!
結婚後要做什麼呢?
我呢,當個平凡的上班族。你呢,就當我的小妻子,每天爲我做香噴噴的早餐、晚餐,讓我一下班就只想奔回咱們的小窩,直到天長地久。不學那些日本男人去酒家買醉,你得讓我一天比一天更愛你我會做到的!我會讓你腦中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不是應酬,不是買醉,不是賺錢,而是回家!
前提是,你必須永遠記得回家的路紅葉?裴智宏輕拍着女兒迷濛的面孔。
爸,幫我。她突然道。
呃?
終曲
告訴衛極,我找到了回家的路。
衛極找了紅葉三天,才由裴智宏的口中得到這個訊息,並且知道她已徹底想起一切。
懷着震撼而悽楚的心情,在喜悅的佐拌下,他立即與兒子前往日本。
她回家了!
有多少年,他總是日夜祈求她會突然想起一切,回到他們共同的小屋,告訴他:她回來了。因此每年每年,當他找不到人,並且即將被思念逼瘋時,都會回到北海道,癡癡的等着小屋內傳出飯菜香,幻想着門內有一張美麗的笑顏在等待他!所以他一直不敢打開小屋,因爲他知道空無一人的屋子會令他心碎,而滿滿的回憶會撲面而來,令他瘋狂。
他的手有些顫抖,冰涼而冒冷汗,但心中卻熱得像要蹦跳出來,滾燙如熔岩炙痛他所有感官。
他帶着兒子一步一步走向小屋。
曾經斑駁的白牆再度呈現嶄新的面貌,藍瓦上的煙囪冒着稀淡的白煙,飯菜的香味由綴滿花香的窗臺裡逸出。曾經枯死的盆栽又種上新綠在窗口搖曳生姿,與周遭的花融成天地間最美麗的顏色。
爸爸,媽咪在這裡嗎?衛朗深吸了好幾口氣。一下飛機就坐了好久的車,現在肚子好餓喔,空氣中的食物香味更令他想流口水。
嗯。他們已走到大門前,嶄新的藍色木門立在眼前。
我來敲門。衛朗握着小拳頭敲門。
不久,裡面傳來再熟悉不過的溫柔聲音。
然後。門漸漸打開。
她以爲她可以乎靜的仿笑,但一見到朗兒的笑瞼,她眼淚已撲簌簌落下,蹲下身子緊摟着她的兒子。
對不起!封不起!
沒關係,沒關係。媽咪,我和爸爸找了你好久;可是你都不在,也不告訴我們一聲,好壞喔。他這幾天好想媽咪呢。下次要先告訴我們纔可以出國啦。
朗兒。她不斷親着兒子。
衛極溫柔的眼中也覆上一層水光,掏出手帕爲她拭淚,想說些什麼,卻什麼話也擠不出來。
她擡頭看他,看着她生命裡唯一的摯愛。她辜負了他那麼多,那麼多呀。
極。她伸手撫他臉。
嗯?
我回家了。我說過我一定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