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F.Yan依舊沒有擡起頭來。
原來顏甄真的戰死沙場, 比顏斐先投胎了。夙夙一直沒再說話,直到把整碗雞粥吃完。F.Yan也沒再問一句。她把勺子在碗上旋轉,瓷與瓷相碰, 發出清脆的聲音, 她終於再問:“難道, 你一點也不好奇嗎?我和你哥之前的事情。”
F.Yan終於擡起頭來看着夙夙, “好奇。”
夙夙笑了笑, 看着圓潤的瓷碗在燈光下的反光點,幽幽地說:“他一直說我和他是上背子留下來的緣分。”
夙夙垂着眼,F.Yan看不清她眼裡的思緒。他笑了一下, “我哥怎麼會拿出那麼爛的藉口?”
是啊,天龍皇朝的事怎麼可能讓一個現代人相信?夙夙起來收拾碗筷, “其實我和他認識很是巧合。我發錯了信息, 他打錯了電話, 然後我們在成都的錦裡小吃街偶遇的。”雖然她現在清楚,顏臻那個時候絕不是偶然打錯電話, 偶然遇見了她,但她在F.Yan面前的說法,還是順了顏臻所解釋的緣分。
“巧成這樣?”F.Yan的尾音高挑,明顯的不相信。
“呵呵。”夙夙把碗筷放到洗碗池,轉身對F.Yan微微一笑, 把話一轉說:“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她深吸一口氣, 看在地上說:“那事我不想再有牽連, 我不追究了。”
“嗯?”F.Yan覺得不可思議, “你就那樣便宜那人?”
夙夙把F.Yan的西裝抱在手上, 手又開始涼了,想起那駭人一幕。在她需要他的時候, 鄭凌鋒竟然說夜歸,還是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其實還沒發生,他就是剛扯爛了我衣服。”她把西裝往胸前抱了抱,試圖壓着自己冰涼微抖的雙手,“我不想去錄口供,更不想去出庭,我不想再有任何的牽連,就當是做了場噩夢或者是被瘋狗咬了一口,讓他去吧。”
“怕是你不追究,我哥可不會不追究。”F.Yan想起晚上顏臻的神情,“他怎麼可能放過那人?”
夙夙擡頭看了F.Yan一眼,然後把眼睛別向一處,掩飾自己那一刻的慌亂。她也猜到顏臻不會放過那人,但現在她的生活已經夠亂了,她不想更亂,她只求顏臻可以不再幹擾她的生活。
F.Yan見夙夙往門口走去,也知道她不願多說,便出了門,“你好好休息,有什麼要幫忙的,可以給我電話。”
夙夙把西裝還給F.Yan,“你勸一下你哥,我和他是沒結果的,希望他別再糾纏了,讓兩個人都累。時間不對,就是所有都不對了。”
趙珊珊對羅曉是十分的滿意,基於要保持淑女形象的要點,她沒有提議繼續下半場。她一到家,立刻打了電話給夙夙。
夙夙聽到手機響還以爲是鄭凌鋒電話,接通了之後,很久才“喂?”了一聲。
趙珊珊噼裡啪啦地說起來:“通了怎麼不說話啊?我還奇怪怎麼沒有嘟嘟聲,也沒有人聲呢。誒誒,你這次介紹這個,呵呵,真的是帥哥哦。他一笑起來那兩個小酒窩,把我心撓得癢癢的,喲真是!”她用指甲扣扣了沙發面,想着羅曉的笑容,心有癢了起來。
“合你意了?”夙夙淡淡地應着,趙珊珊興高采烈的樣子和她是個極大的反襯。
“嗯、嗯!超合我意!”趙珊珊點着頭,伸手去拉背後的拉鍊,一隻手不行,側着頭夾住手機,兩手一起並用。她把黑色緊身的小禮服脫下來,只穿着內衣褲和絲襪倒在牀上,“沒浪費我武裝一番。”
夙夙心裡不安,緊張卻又不知道要幹什麼。剛纔閒的時候,想找點事做把自己忙碌起來,忘記靠在鄭凌鋒身上那火紅身影。現在接了趙珊珊電話,卻又不想多聊,她總覺得再多說一句,珊珊就會看穿自己的心情。“是難得看見你穿裙裝。”
“嗯?怎麼?興趣缺缺的,不會現在還一個人在街上游蕩着沒吃飯吧?鄭凌鋒呢?”趙珊珊和夙夙這麼多年感情,果然兩句話就聽出她的不對勁。
“回家了,也吃過飯了。”夙夙沉默了一會再說:“他還在應酬呢,最近忙,沒辦法。”
趙珊珊沒再繞在鄭凌鋒上面做文章,她聽到夙夙的沉默,知道她在掙扎。她轉回到自己話題上說:“你明天上班幫我探一探他的意思,讓我心裡有個底。”
夙夙是很樂意的,可惜她決定明天就不再去公司了。辭職信留在抽屜裡,她不交代不交接也不領工資,知道內幕的人,一看就明白了,不知道內幕的人,也不必知道爲什麼。“我打算辭職不再去了,公司呆得實在沒意思。”
“嗯?”趙珊珊一楞,以爲是她和鄭凌鋒呆的時間少了,小夫妻出現了些疏離,所以要回去天天等着鄭凌鋒下班,“哦,那你要是覺得沒意思,不做就不做吧,反正你有人養。”
“今天我有點累,想睡了。”夙夙答不上話,只好找個藉口掛電話。在她眼中,自己還是幸福的小女人。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自己也看不清她和鄭凌鋒的前路。
“那,那你早點睡覺。我的事你不用擔心了,必要時我自己約羅曉。”夙夙破天荒地要求掛電話?!趙珊珊猜她和鄭凌鋒之間或許真出現了問題,便不煩她,說了拜拜掛上電話。
趙珊珊掛了電話,立刻就撥去找鄭凌鋒,卻是通了一直沒人接。趙珊珊連撥了兩回最後放棄,洗澡去。看來鄭凌鋒還真不是一般忙。
夙夙躺在牀上,幾次有打電話的衝動,最後還是忍了,反正明天自己又天天在家了,她相信他們之間還是能挽救的。
夙夙靠在牀邊不知不覺睡着了,然後是整夜做夢,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整晚整晚夢不斷了。
她夢見是在認識鄭凌鋒的那一年,她還沒遇見他。在西湖的柳樹旁,她看到今晚靠在鄭凌鋒身上,和他一塊走出漁米之鄉的那紅衣女子,竟就在對面橋上看着她!
她心慌地走快了兩步,一擡頭卻來到鄭凌鋒公司的地方。她沒留意大堂所列的公司銘牌已經換了名字,白跑了一趟。她下來走出大廈,竟看見鄭凌鋒和那紅衣女子在對面剪綵,一堆記者圍着,場面不小。她聽到有記者問鄭凌鋒與肖小姐的關係,鄭凌鋒攬了攬那紅衣女子的肩膀,笑着說是他未來太太。原來那紅衣女子姓肖。
不對!鄭凌鋒,你老婆是我!你太太在這!你要拋下我麼!她覺得天旋地轉,想喊喊不出來,自己像被洪荒沖走,離鄭凌鋒越來越遠。
夙夙乍醒,看着房間裡柔和的燈光,靠在牀頭吁氣,“只是個夢。”因爲喉嚨幹得發苦,她下牀去拿水喝,經過客廳,掛鐘上的三針疊在一塊,原來十二點了。夙夙再睡過去,昏沉沉的,竟沒有再做夢。
夙夙醒來,太陽已經透過厚厚的窗簾,朦朧地撒在地板上。牀邊沒有人,鄭凌鋒應該回公司去了吧,她想。她伸了個懶腰,對着結婚照甜笑,“老公,我不上班了,你還養我這條胖嘟嘟的米蟲不?”她想着今天要做的菜,要熬的湯,去浴室時經過餐桌,竟然沒看見鄭凌鋒給她壓下的紙條。
夙夙洗刷好了,還對着鏡子發笑,她承認自我催眠,更奉承它的效果。生活需要藝術,婚姻經營需要技巧。她自己對自己說:“老公,我愛你,我相信你也愛我,所有的不如意都是過眼雲煙,我們會幸福一輩子的。”她對着鏡子笑得燦爛,“一定會的。”
夙夙轉身才發現餐桌上壓了張便紙:夙夙,我到南港口考察一星期。沒有落款沒有日期,沒有其它的話。
夙夙坐到椅子上,牽起嘴角笑了笑,他們之間只剩下這樣的溝通了嗎?以前每天早上都有早安吻,現在連出差一個星期這麼長,也沒有正面跟她說一聲,就留下張紙,人就走了。
夙夙覺得冷空氣似乎提早來了,她搓了搓手臂看着外面熱烈的太陽。她紮起馬尾一個人去了逛超市,把大袋大袋的東西往家裡搬,只有不讓自己停下來,纔可以把空蕩蕩的心塞滿。
打了電話約趙珊珊中午吃飯,夙夙跟自己說,如果中午鄭凌鋒還不打電話、或者發信息給她,就放手吧,累了,她沒信心了。
當趙珊珊趕來的時候,夙夙幫她拉凳子,“我知道你時間緊迫,所以我已經點好菜了。”
趙珊珊看着夙夙故意睜圓的眼睛和牽強的笑容,突然不合時宜地來了句:“昨晚鄭凌鋒幾點回來的?”
夙夙明顯一頓,然後笑着說:“不知道,我睡得熟呢。”
“哦。”趙珊珊輕輕地應,她知道自己挑錯話題了。
“我上個洗手間。”夙夙匆匆而逃,她的演技還不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肖芳碰巧也在這飯店,本來是在過道里給何局的秘書打電話,提醒她按照計劃,晚上籤過合同,就給鄭凌鋒點暗示,讓他自己拿捏。纔要合上電話,擡頭看見夙夙朝這邊走來,她又打開電話,倚在柱旁,曲着一腳,腳尖點地,低垂着眼瞼,笑着甜膩膩地說:“凌鋒你別急嘛,這邊到南港口要兩小時的車程呢。再說,你急急忙忙地過去,我早上才臨時請的年假,還好批了。……嗯……嗯……嗯,知道了。”她扭捏着對着手機輕親了一口,小聲地說:“我吃完飯下午就過去。”肖芳合上電話,看了眼呆在原地的夙夙,快步走了出去。
夙夙握着手,指尖冰涼,像在掌心裡藏了幾粒冰珠。她進洗手間掬了把水洗臉,竟然覺得水有點暖和。她擡頭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水珠延着臉龐往下滑,墜在尖尖的下巴下,然後一滴一滴濺在純黑的大理石面臺上。
“怎麼去了那麼久,你臉色不大好看,沒什麼事吧?”趙珊珊問夙夙。
夙夙沒有答,從包裡拿出手機,靜靜的,沒有來電和信息。她拿起筷子給趙珊珊夾了塊雞,“吃吧,都涼了。”
趙珊珊看着夙夙隱隱泛紅的眼眶,握上她的手,竟然是冰冰涼的,又伸手去探她額頭,“夙夙你是不是着涼發燒了?”夙夙撲到趙珊珊肩上,抱着她大哭起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趙珊珊給夙夙撫着後背。
夙夙卻顧哭,一句話也不肯說,哭到最後喘着氣地抽泣。
趙珊珊心疼地遞給夙夙水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跟我說呀,是不是鄭凌鋒?”
夙夙沉默了很久,才說:“珊珊,我想放手了,這段婚姻我沒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