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哪裡有八面玲瓏處處如魚得水左右逢源之人,天天在家裡閒呆的納蘭容若一樣有數位不大對眼的勁敵,只不過現在納蘭容若已經是退居幕後,不問前事,所以這些麻煩倒不會怎麼往他身上找。即便是納蘭容若的老爺子,納蘭子靜雖說是北京古玩行輩分最高的老前輩了,但是照樣還是有幾個看不大順眼的大佬。即便是專門負責古今堂的柳夏卓,整日裡和潘家園上下左右推杯遞盞太極來往,但是還是結下了不少樑子,明處是一團和氣,背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跳腳罵娘。徐碩一個剛剛出道的年輕人,名不見經傳,剛入潘家園便是惹來一陣驚歎,讓人又羨又恨,可若是說無論敘說到哪裡都是一團和氣,人人笑臉相迎,徐碩自己便要抽自己兩個大嘴巴。人人都有那麼一點嫉恨心理,還有那麼一點見不得光的容不得別人過的比自己好的感覺,所以徐碩相信有些人即便是今天和自己稱兄道弟,明天說不準就會翻臉不認人,痛打落水狗兒。樹倒猢猻散,最怕的不是猢猻兒散,而是趁着樹倒下旋即就落井下石的猢猻兒,不光是魯迅先生說過,偏生要將落水狗兒打,就連太祖爺都說易將剩勇追窮寇,徐碩晚上睡覺閉上眼睛的時候就能想到自己哪一天一不小心淋得一身溼的時候會有多少閒的沒事手舉着鋼鞭兒將自己打得主兒。
不過最近徐碩的運氣總是特別好的,自他從天津回來之後,似乎所有的黴運都在那一次花了個精光,釉裡紅賣出了高價,博古開張那天的景象,開張之後便遇到了這秘色瓷的隱秘生意,一路而來可以說是順風順水。
便實現如今第一次下水看看舊窯址裡面到底有沒有好玩意兒,下去的潛水員上來的時候也是拿上來了幾塊品相不錯的瓷片,看到這些東西,徐碩、柳夏卓和宋子明三人都樂了,如果按照現在這模樣,如果進行大規模挖掘的話,完整的瓷器應該不在少數,現在的潛水作業只是一個小小的局部挖掘,而真正進行到後面的時候,宋子明相信出來的東西絕對能夠讓幾人大吃一驚。
不過事情不到最後一秒鐘總是不能下結論,就像一切007電影一樣總是喜歡最後一秒鐘拯救,命運也喜歡跟人開玩笑,所以徐碩知道現在絕對不能高興的太早,希望越大,失望便也越大。
不過功總是要慶一下的,柳夏卓掏腰包讓小三子去市場上買回來兩隻羊,一些雞鴨魚肉和幾樣時令蔬菜、水果,晚上加餐算是犒勞營地上的工人最近的辛苦,徐碩一行四人開車進城去吃頓好的,順便商量一下等等的幾步怎麼走。
不知道爲什麼,柳夏卓的興致不怎麼高,很多時候神色言語清淡,很多事情都是流於表面應付。
宋子明很不習慣柳夏卓現在的這種模棱兩可的說話方式,臨到酒將要喝完的時候,宋子明終於還是忍不住說出了聲:“柳老闆,咱們現在要拿的是一個準信,不是說就這麼再拖延下去,再等上兩個月之後就到了梅雨季節,那時候還怎麼下湖,拖一天就是一天的錢,咱們得趕緊拿個主意,看看什麼時候下水開工的好。”
柳夏卓端着酒杯晃了晃,輕聲道:“關鍵是如果我們現在不把飲水的項目所需要的一些基本設施建立起來,那必然會讓上林湖的人心裡生疑,咱們這麼大動靜誰不知道,如果幌子打的不好,現在說的不都是無用功麼!”
宋子明緊皺眉頭,過了半晌微微鬆開眉毛,轉頭瞥了一眼,還在有一口沒一口悠然自得的喝着酒的柳夏卓。笑道:“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你說的不就是錢的因素麼,我現在是真沒有了,就要全仰仗你們兩位了,買那些潛水的東西已經把我的老底給掏空了,現在政策不是說按勞分配麼,咱麼三個人剛好各自再出點力,把這件事情再撐一把說不準就成了。”
徐碩端着酒杯饒有興致的看着這兩人,也不吭聲,只是微微的笑。
柳夏卓挑了挑眉毛偏過頭看着徐碩問道:“阿碩,你準備怎麼辦?”
徐碩訕訕的笑笑,深吸了一口煙,靜了一會,仰天噴了出去,然後低下頭道:“不瞞你說柳哥,我準備退出這件事了!”
“退出?!”
“嗯,手裡週轉不開了。”徐碩彈了彈菸灰,“不瞞你們說,店裡的鑑定師傅和我不怎麼對脾氣,趁着我這一走,串通好了收了不少假玩意,把錢差不多花了個精光,柳哥你要是不信的話給你的古今堂打個電話問問,要我說現在整個潘家園就等着我回去看我的笑話呢。”
柳夏卓微微猶豫了一下,打量着徐碩的那張瘦臉,看着也不像是作僞,甚至額頭上有了一些就像一把薄刀刻出來的皺紋,“你手裡現在還有多少現金?”
“五十萬。”
徐碩臉上稍有頹色,柳夏卓猶豫了一下道:“那你就更不應該退出了,如果你退了等你回北京了就什麼都沒帶,但是現在撐下來,估計再等上一段時間回去了就能賺個盆滿鉢溢。我手頭還有一些閒錢,便借給你好了。”
宋子明點頭鬆口氣道;“徐哥,你就收下吧,咱們三個人在一起最好,要是真的走了一個,心裡總是覺着缺點什麼。”
柳夏卓笑道:“阿碩,你看到沒,這老宋不是想跟我做生意,而是想跟你做生意,要是你走了,我估計老宋就要一腳把我踢開了,你還是好好的留在這裡,讓哥哥粘粘你的光,也能夠混點錢花花。”
徐碩深吸一口煙,吐出菸圈。感觸道:“果真是患難見真情,我就聽柳哥的,再賭上一把,不過柳哥咱們親兄弟明算賬,一碼歸一碼啊!”
一臉善人光輝,溫文爾雅的柳夏卓搖頭笑了笑,坦然豁達,道:“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咱們三個現在就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哪個都不能跳下去,我現在幫你就是幫自己,等這件事弄完了你拿你賺出來的一部分還我就是了。”
徐碩嘆口氣,摁熄了菸頭,道:“從認識你開始,到現在,哪一次不是你幫我的,我真希望回北京後咱們兄弟還是在一起好好幹!”
柳夏卓笑笑,轉頭眺望遠方的上林湖,浪花飛舞,濁浪滔天,有幾尾艋胛,能搏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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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我回北京一趟?!”李青羊看着站在窗口上手裡閃爍的火光一直沒有停頓過的徐碩道。
“青羊,你聽說過沒有,在苗疆有人善於制蠱,據說要製作最簡單的一種蠱便是拿一隻罈子,把鞋子、蜈蚣、蛇、蜘蛛和蟾蜍這五毒放在一起,取每年的九月九日埋入土中,這五毒沒有食物,就只能互相搏殺,到了第二年啓開罈子,剩下的最後的那一隻,別的都被他吃了,所以最後留下的這個便是蠱。你說現在我們幾個像不像就是被放進了一隻罈子裡的五毒?”
徐碩轉過頭看着李青羊似笑非笑的道。
徐碩把手裡的菸頭從窗外拋下去,坐到沙發上,看了看對面的李青羊笑道:“早點睡,明天晚上帶我下水,咱們看看這水下究竟是埋了多少好東西。”
李青羊有點愕然的看着徐碩,旋即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