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萬衆總算慢慢平靜下來，有些尷尬的離開白皚青的懷抱，接過他遞過來的紙巾，邊擦眼淚邊笑：“白老師，剛剛真是不好意思。”
“沒有啊，你演的很好。”白皚青語氣輕鬆的說。“其實，在演戲時借鑑一下真實生活中的情緒是可以的，不過你自己要把握好那個度。”
果然被他看出來了，萬衆慚愧的點點頭：“好，我以後會注意的。”
她虛心受教的樣子，就像個小學生。
於是，白皚青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那笑容，就像一輪明日，照亮了黑暗，驅散了寒冷，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卻又怕自己過於渺小，最終只是飛蛾撲火。
一個人，怎麼可以做到數十年如一日，就跟吃了防腐劑一樣永遠不變呢？
不過接觸久了，心裡的崇拜增多，卻不覺得他那麼遙遠了。
萬衆甚至還敢開開玩笑：“白老師，您還是魅力四射，就是這樣我當年才被迷得神魂顛倒，義無反顧的跳進這個圈子。”
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應該還有，只是她算是比較幸運的，沒有淹沒在千軍萬馬之中。
這當中自然是吃過很多苦，受過很多傷。白皚青想到剛剛她哭的那麼傷心，不由問道：“那你現在後悔嗎？”
萬衆搖搖頭，根本不用考慮，直接回答：“不後悔。雖然入行的動機不純，可能因此找到一份自己真正熱愛的職業，我很幸運。”
如果時光倒流，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恐怕還是會做一樣的選擇。只是，她會採取溫和一點的方式，不會割捨的那麼決絕。
突然好像又想明白一些事情。既然重來多少次都不會改變的事情，那還有什麼好難過的？有些東西已經失去了，她就要好好努力留住現在僅有的。雖然會很痛，可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就要自己承受。
心中的那絲陰霾漸漸散開，萬衆感覺輕鬆了很多，不禁對着白皚青開心一笑。
她臉上的妝已經哭花了，眼睛鼻子都紅紅的，嘴脣好像也有些浮腫，其實挺難看的。可她一笑，好像什麼瑕疵都不見了，只有她眼中的一抹亮，還有脣齒之間的明亮笑容。
白皚青心中一動，似真似假的說：“一說到演戲，你的眼睛就會發亮，真的很好看。嗯，要是我再年輕個十幾歲，一定會去追求你的。”
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樣的話，萬衆錯愕的同時還有一絲受寵若驚，立刻開心的說：“您現在也很年輕啊！”
說完，她卻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她這是在暗示人家追自己嗎？被朱慕知道又該罵她不要臉了。
好在白皚青聽了沒說什麼，只是爽朗的笑了起來。
回到酒店，經過朱慕房間時，萬衆看都沒看一眼，徑直進了自己房間。
睡前她趕緊冷敷了一下眼睛，纔沒有讓大家在第二天看到一隻兔子。
因爲廣告也是在海邊拍攝，地點就在影視城附近，所以萬衆和歡姐、小Q直接從酒店過去。
說起來有一天多的時間沒見到小Q了，萬衆一見他就主動打招呼：“給你放了兩天假，有沒有好好出去玩玩啊？”
“沒有。”小Q答得言簡意賅，眼神卻帶着探究：“萬衆，你聲音怎麼這麼沙啞？”
呃……“可能有點水土不服吧。”
“萬衆，你是青城人，要水土不服也輪不到你。”小Q毫不留情的戳穿她的謊言。
可是，她已經離開這裡八年了，就算再熟悉，也會覺得陌生起來。
到達拍攝現場的時候，凌冰琪已經等在那裡，長長的捲髮被風吹的有些凌亂。再見到她，萬衆卻多了一分同情。
化妝的時候，凌冰琪稍有歉意的說：“今天雖然陽光不錯，可是溫度還是比較低的。待會要穿禮服拍攝，辛苦你了。”
“沒關係，我早就習慣了。”萬衆看出她的情緒也不高，應該是昨天受打擊了。“是我自己選擇要拍這個廣告的，那麼不管再辛苦我也不會有怨言，盡力就好。你說，對嗎？”
她多言了，雖然只是點到爲止，凌冰琪不一定聽得懂，可她還是多管閒事了。萬衆只是覺得凌冰琪其實是個不錯的女孩，不過是愛錯了一個人，不必受那麼多的折磨。
希望她可以早點醒悟吧。
穿上海藍色的曳地長裙，剛站到海邊就被風吹的一陣哆嗦。這個廣告真的不好拍啊！
可就像她剛剛說的，自己選擇的就要自己扛。開拍！
攝影師是個女生，看起來跟萬衆差不多大，據說名氣卻是不小。暫時還不知道她拍出來的效果如何，不過她的話可真是夠多的。
“擋光板拿遠一些，好，再近一些，不要動啊，光線一變感覺就不一樣了。嗯，就這樣，萬衆，表情再神秘一些，好，不要笑，嗯，很好，真不錯。來，把萬衆的裙子拉起來，我喊一二三你就放手，動作快點，別磨磨蹭蹭的，唉，一二三，哎呀，你放的太慢了，把你手拍進去了。”
她就這樣一直拍一直說，休息的時候，小Q趕緊給萬衆披上羽絨服，歡姐也遞給她一個暖手寶，然後他們仨圍在一起小聲商量：“這個攝影師靠譜嗎？”
“可憐那個攝影助理，被她指使的團團轉。”歡姐一向疼愛帥氣的小男生們，說話的時候就忍不住有點心疼。
小Q卻搖搖頭：“他明明是一直在看着萬衆，纔會聽不清指令搞得自己暈頭轉向。”
有嗎？萬衆這纔好好打量了那個小助理一眼，那是個長相很秀氣甚至有些偏向中性的男孩子。看到他的時候，萬衆的心裡突然像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撞了一下。她有些迷茫的摸向自己的心口，努力壓下那股莫名的情愫。
拍攝快到尾聲的時候，攝影師大概是累了，話明顯少了很多，萬衆總算沒有任人擺佈的感覺了，自己設計的幾個動作也得到了攝影師的稱讚。
她會在轉身的時候瞄到站在不遠處的那個攝影助理，見他果然在很專注的看着自己。她沒看清他的眼神，只覺得那裡好像有很多活要說，可他只能欲言又止。
終於，在收工的時候，她聽見女攝影師喊了一句：“收拾東西，回家。阿志，我叫你呢，聽見沒有？”
阿志！真的是阿志！
萬衆突然轉頭，欣喜而複雜的看向他，卻見他早就呆立原地，眼裡居然已經噙滿淚水。
“阿志……”萬衆喃喃的喚道。
阿志終於忍不住跑過去抱住她，開始嚎啕大哭：“姐！我終於見到你了，姐！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開心，就像做夢一樣。姐，我好想你，可是你一直不回來，爸爸也不准我去找你……嗚嗚，我今天一直想認你，可是我又怕你知道是我，會不會又離開不回來了……”
他邊哭邊說，說的斷斷續續毫無邏輯，除了萬衆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麼。
可是萬衆都明白，這是她從小疼到大的弟弟，是她八年沒見已經從小孩子長成大男孩的弟弟，她居然沒有認出他來。
“對不起，阿志，都是姐姐不好。不要哭了，你是大人了，這樣哭別人會笑你的。”說是這麼說，可她的眼淚落的比他還要兇。
“我纔不管。姐，你既然回來了，就不要走了好不好？我們一起回家！”
萬衆最終還是沒有跟萬志回家，她答應他可以隨時來看她，卻要他暫時對爸爸保密。雖然已經回到青城，可萬衆還是沒有做好面對爸爸的準備。
回酒店的時候，歡姐和小Q都很沉默，而萬衆的眼睛接連遭遇了幾次眼淚的洗禮，已經變得跟核桃一樣了。
“歡姐，這是你安排的嗎？”
歡姐連忙擺手：“還真不是，只能說是老天爺冥冥中的安排。萬衆，既然肯回來，在走之前把該做的事都做了吧。”
萬衆沒說話，可她心裡都知道，她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
回到酒店，她一個人回到房間，剩下歡姐和小Q擔憂的互看一眼，最終只能嘆氣。
乍見親人的喜悅還在萬衆體內發酵，她真的很開心，雖然伴隨着開心的還有一點恐懼，但她也迫切希望找人分享一下。
於是，她給小鹿打了個電話，對這個知道阿志事情最多陪她思念阿志最多的乾弟弟說：“小鹿，我今天見到阿志了。”
“阿志？”小鹿在那邊一定跳起來了。“你的親弟弟阿志？姐，我要去找你們，我得當面跟他謝謝救命之恩呢。”
這傢伙真是見縫插針，隔三差五的就找藉口要過來。萬衆的語氣稍微嚴厲了一點，警告他：“少來！你老實在京城待着吧。”
又失敗了，不過小鹿還是爲萬衆開心的，同時也慶幸自己終於不用做她弟弟的替代品了：“那你要幫我轉達謝意哦！當初要不是他，說不定你也不會爲我擋刀。”
那些往事都淡了，雖然也曾經沉重過，可現在看來不過也是輕輕的一筆，只是在有些人心裡卻是永遠的烙印。
掛電話之前，小鹿還是忍不住說了心裡話：“姐，你答應我，不經我同意，你不要交男朋友了好不好？你不知道男人有多可怕，我必須要好好幫你把關。”
姐，你見到阿志了，那從今以後我就不用再做你的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