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彷彿沉浸在一場極美的夢境之中,她彷彿身處海洋之中一條小魚,擺動美麗的尾翼,追逐那飄逸的水草。那些水草之上,忽有各色光點,似乎是一隻只小魚蟲,有的豐美宜人,有的溫順乖覺。只是她卻沒有那般好的胃口,因此在這些水草之中游來游去,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朝着一隻咬了下去。
那被她看上的光點卻沒有那麼聽話,似乎滑溜得很,一閃之下躲進了水草的一片長長的葉子之下。她哪裡肯罷休,在水中靈活地遊動,追逐起這光點來。那光點上天入地,她便窮追不捨,最終將它咬在嘴裡……
“醒來……醒來……”
悠悠的聲音在秦霜耳邊迴轉,她慢慢睜開眼睛,一時有些懵然。漸漸纔回憶起自己之前似乎在打算煉化天地法則的,不知爲何似乎又做了一個稀奇的夢。想到這裡,她的臉立刻皺成一團,之前打算的好好的,難不成這天賜的機緣居然被自己給睡過去了?往識海中一看,卻赫然發現三道金色的符錄正靜靜地躺在自己的識海之中,這才鬆了一口氣。顯然自己終究不是一無所獲,這麼說來,之前那個奇怪的夢境之中她追逐的那些光點其實就是這些法則符錄?只是她那時根本毫無知覺,只瞧着順眼的就咬,誰知道咬回來的是些什麼法則?
那老者卻笑眯眯道:“福緣已是不淺,三道便是極之數,莫要執着了。”
秦霜這才明白,原本這一場法則之雨,自己能接下來的不過三道而已。好在她沒有亂七八糟全都煉化,否則煉化三道之後,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更加的法則符錄消失不見。說不定道心都會失守。只是她煉化第一道符錄時,分明還是清醒的,爲何之後會忽然墜入夢境?看老者也沒有再給她解惑的樣子,她也不再多問。眼前是一位大能修士,輪迴之法的創造者,對方肯指點她一二已是她的福分,何必再窮根究底?何況無論對方將她帶來冥界是怎麼打算的,之前是切切實實救了她的性命。
她恭恭敬敬行禮:“多謝前輩之前救命之恩,敢問前輩大名。”
老者依然笑眯眯的,小眼裡都是一種秦霜不太熟悉的光芒:“好說好說。老道人稱無魂道人。”
以這無魂道人的實力,秦霜說一聲久仰本也當得。只是這無魂道人應當並非出身天南和天元大陸,否則以他的性子。必定留下不少傳說,而秦霜是從未聽過他的名號的,這久仰兩字便也說不出口。又想到老者很有些遊戲人間的意味,這一刻雖然還在此處,下一刻不知起了什麼念頭便要離開。還是抓緊時間將事情問過。免得他說走就甩袖走了,秦霜也不知哪裡去尋,恐怕還要在冥界耽誤許多功夫了。因此秦霜問道:“恕在下愚鈍,不知前輩將我帶到冥界,究竟有何緣故?”她只差沒問,你總得讓我知道我是爲什麼來這。我纔好幹活,莫名其妙把我丟到這冥界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無魂道人既然已經現身,顯然是沒有再裝糊塗的打算。因此他搖頭晃腦說出一番話來:“自然是讓你打上冥主殿。大鬧輪迴池,擾亂輪迴通道,去替我在輪迴池邊摘一朵最美的沙血蘿來。”
他每說一句,秦霜的臉色就更白一份,及至聽到最後一句。反倒有一種輕鬆了一些的感覺。雖然她心內很想撲過去掐着這無魂道人的脖子搖晃着大喊:“你這是打算給人做的事情麼?打上冥王殿?是嫌命太長了不是?”想到自己初來冥界,一動不能動。身無長物,若不是發現混沌靈力的功效,修出了冥靈力,更是連一點自保之力都沒有,甚至就連打算趕路都掏不出錢幣來,何等悽慘。這麼一個狀況,這無魂道人居然是打算讓她去做這麼逆天的事情?若不是不明示的話,秦霜一個生魂的身份呢,必定是躲着冥王殿走的。輪迴之地自然是要去的,卻是去見人而不是大鬧。想到這裡,她之前渡劫時升起的對這無魂道人的一些好感幾乎消失殆盡。這是完全讓她是送死!果然是無心無魂,這得多麼冷血才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自然不知道,這個念頭竟然是無魂道人看見她創出殘缺道術,又度過了道術之劫才臨時起意的。
她臉色冷了下來:“前輩既然救了晚輩一命,若想再將這條命拿走,只管動手便是,何須開這樣的玩笑?”
無魂道人似乎沒看明白她的臉色一般,又笑嘻嘻道:“真做假,假做真,玩笑也罷,真實也罷,你無法抗拒。”
秦霜臉色一暗,確實,她無法抗拒,若是無魂道人不出手,她是離不了冥界的。魂體無法迴歸,用不了多久,她的肉身隕落,魂體也難逃這一後果。她猛然擡頭盯着這無魂道人,眼中閃動着一團火光。他如此輕而易舉地將她逼入了這條絕路,說白了,不就是因爲他的強大。因爲他強大,所以感覺她能給他尋點樂子來,就可以不經她的同意將她丟到這裡,如今還以如此輕鬆的口氣說要一朵勞什子沙血蘿。之前他急匆匆來救自己,只是希望這個玩具活得久一點,樂趣也就久一點吧?
可是,她無法脫口將拒絕的話說出來。之前她本以爲必死,如今好不容易從天劫手下將小命搶回來,哪怕一絲活下去的希望她也不會放過。她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我還有多少時間?”
“一百年!”無魂道人斬釘截鐵道。“從今日算起,整整一百年。若你能活着出來,你心心念唸的爺爺的魂魄,我可以幫你一併帶走。若你能將輪迴之法修煉到真正大成,你可以自行掌控他的輪迴,再不必如此難過糾結。”
秦霜臉色一變,從冥界帶走一個魂魄,這種事情她連想也不敢想,此生也不知有無能做到的一天。想必這對這無魂道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真能這樣,縱然是闖了冥王殿又如何?至於輪迴之法,高深莫測,雖然她已經摸到了第五層的門檻,卻並未看到這功法的盡頭,想必距離老道所說的那一天還遙遠的很,暫時卻不必想它。
她心中有些動盪,難以自持,半響纔回過神來,問道:“冥界與人界的時間流逝居然相差如此之多?”一百年,委實超出她的想象太多了。
無魂道人搖頭道:“那倒不是,只是你放心,我自然能替你借來這一百年時間。”
秦霜沒有再問,想必眼前的無魂道人精通時間法則也是有的,無魂道人既然不想提,她便也不再問起,轉而道:“這是何處?何時送我走?”
她這才發現此時所處雖是荒野,卻似乎與之前在冥界時有些不同,多了些生機勃勃的意味,也更亮堂些。
無魂道人滿不在意地搖頭:“誰知道這是何處。當你你情況特殊,不能隨意顯露人前,我隨意尋了一處冥界附近的空間裂縫臨時躲避一下,哪裡還需要知道這是何處?”
雖然已知此人必是大能修士,但是如此輕描淡寫劃破冥界空間在空中亂流中尋了一處小空間棲身,這種神通還是超出了秦霜的想象。她忍不住心中好奇,這樣的大能,要一朵沙血蘿有什麼用處?他既已到了冥界,如何不自己去取?只是她卻沒有多問,也許這老道並非想要這朵花兒,只是想給自己設置一個考驗。誰知道呢?在這無魂道人面前,秦霜沒有下棋的資格,只有聽從的份兒。
秦霜不再多想,認真地擡起頭來,對着無魂老道道:“君子一言!”
無魂老道仰天長笑:“這是在問我要保證了?”
秦霜定定地瞧着他,面上的神色很認真。對方所承諾的事情對她來說太過重要,雖然以無魂道人的身份未必見得就會反口,但是沒有保證她總覺得心裡難安。
無魂道人無奈地搖了搖頭,秦霜就覺身子一輕,應當是要被送走了。她心中有些失望,她也知道,越是強大的修士,越不容易隨意應諾,免得將自己束縛。以兩人的身份實力差距,對方對她的要求不予理會也是正常的,只是她依舊忍不住心中的失落。
正在此時,空中又傳來那無魂道人獨特的笑聲,秦霜忽覺手掌似乎被什麼遙遙擊中了,不疼,但是那種感覺卻並不虛幻,之後便聽到,無魂道人清清楚楚說了四個字:“快馬一鞭!”
秦霜本以爲已無希望,聽到這四個字竟是有如仙音一般,咬住嘴脣壓抑住內心的激動。隨着周圍嗡嗡的波動聲響起,她心中忽然一動,似乎有什麼感應一般望向了天空,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又回到了冥界,正身處一片荒野之中。
言出法隨,那無魂道人居然到了這個地步?之前只是提起此事,倒沒什麼感覺。此時他認真應諾,居然真的可以引來天道波動。秦霜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錯覺,只是那感應實在太快,她幾乎有些不敢確信那是真實的。賭上自己的性命,終究沒有換來一場空,至少,她有了個念想,心中存了指望。
半響,她轉過身去,靜靜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