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入侵,街道小巷周圍一片安靜,客棧大門的門板被撞的七零八落,片片剝離,一個年輕小廝依靠着牆角,口吐鮮血,一雙眼睛看着聶秋,帶着些許的猙獰之色。
隨後,一聲嬌喝,卻看到一個穿着紅衣雪紡長袍的妙齡女子從巷子裡緩慢走了出來,肩後斜斜揹着把空空的劍鞘,此人神情俊朗,年齡卻也比聶秋大不了太多,倘若在長安青樓畫舫上,想必當得起絕美二字。
年輕女子擡袖攏了攏眉角,看着門板下的的黑衣小廝,低聲感慨嘆息道:“龍象般若訣的真氣內功心法?小小年紀出手果斷,怪不得,小北會死在你的手裡。”
略一沉默,她漠然道:“更沒有想到的是,你居然這麼年輕,竟然已是築基的修爲,莫非有什麼秘法不成?你師父唐渡厄傳授給你的嗎?”
聶秋沉默片刻,反問道:“你是何人?爲何認識我師父?又爲何要令人出手傷我?”
年輕女子微怔片刻,若有所悟,然後他望向牆角的黑衣小廝,用極爲認真的語氣說道:
“自我從離山入世,便聽聞你在長安鬧出了不小的風雨,給七大宗門長了一回臉,奪得了英才榜的透明,只是如此優秀的少年,今夜怕是也看不到明日朝陽了。”
緊接着年輕女子微微欠了欠身,拱手一禮,讚歎道:“收徒弟收你這樣的弟子,是唐渡厄的驕傲。”
“你那手下的小廝出手陰柔果決,師承何處,蜀山劍宗,離山劍宗?還是全真,茅山?”聶秋看着吐血的年輕小廝的,問道。他並未用盡全力,而是使出了六成了龍象之力,勉強的擊退了那黑衣小廝。
“離山,青欒殿”那年輕的絕美女子微微一笑,而後說道:“宋清溪!”
聽到離山二字,聶秋忍不住露出了疑惑震驚之色,他不知道,爲何這離山的弟子竟然對自己突然出手襲擊!難不成這其中有何誤會在裡面?只是這宋清溪的名字,自己卻也是並未聽說過,離山青欒殿又是什麼地方?
聶秋下意識裡望向面前的絕美紅衣女子,紅衣女子愣了愣,搖頭並且滿懷悵然感慨道:“世人所知青欒殿,只是離山上一處藏經閣的所在。打理青欒殿的不過五個人,我很榮幸能夠成爲那五個人的其中一個。”
“離山劍宗強者輩出,但有大劍師境界的人並不多,以你之能,既然出身離山,本應爲七宗效力,驅惡揚善,怎可偷襲七宗同門?”
“七宗同門?這話從你聶秋的嘴裡說出來,當真是一種諷刺!”
“此話怎講?”聶秋看着那絕美女子,更加確認這其中定然是有何誤會在裡面。否則不然,此女子爲何對自己有這麼大的恨意?
紅衣女子緩緩斂去臉上所有情緒,不再回答聶秋的話語,而是閉目深深吸了口氣,隨着呼吸,他身周的落葉開始捲動,身上的紅色輕紗長衫隨風獵獵作響。
“你還想做些什麼?”
聶秋看向那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我等了你七十七息的時間,你始終調息內功,證明你氣海充盈。戰勝黃昭不足爲奇,但是你今天能不能活下去,還是兩說。”
在普通人的心目中,無論是劍師還是其他的修士,這些能夠調動天地元氣的修行者都是非常神秘莫測的人,有些愚夫村婦甚至相信那些最強大的修行者可以超生脫死,所以哪怕明明看着紅衣女子站在眼前,卻也有一種超脫常規的距離,橫貫在聶秋和那紅衣女子之間,這便是高手對壘之時的差距!
直到紅衣女子的一番話,客棧內外的人他們才終於相信,聶秋真的很強,能夠擊敗黃昭,絕非僥倖!哪怕是有那裴歡喜指點了幾招劍法,並且借用了二師兄的劍懸江山,但這都不重要。這就好比是跑步,
一個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孩童,哪怕能夠想得到一些動作,但是卻也沒有能力做到!
聶秋有能力完成裴歡喜的那幾招劍法,並且最後一擊使出劍懸江山,這足以證明他的內息比常人更加充盈,纔能有助力幫助他成功的使出那一套劍法!
只有聶秋依舊警惕,從戰鬥開始他長街擊殺巨人,一掌憑藉龍象之力摧毀了那年輕小廝的臟腑丹田,盯着那名渾身猩紅長袍的女子,握着如月緩慢逐寸移動着身體,尋找着最佳的出手時機。
漫天落葉在地面快速舞動,紅衣女子被血打溼的青衫忽然急劇膨脹。
“九轉氣靈!”
看到這一幕,聶秋勃然變色,看着紅衣女子憤怒呵斥道:“不愧爲離山仙宗,這九轉氣靈,能夠藏匿精魄血脈的功法,非得是那開山立宗之人才能夠修煉,你年紀輕輕便由此修爲,實屬不易,卻也堪稱宗師級的了!”
“你年紀輕輕也能榮登英才榜第一,也屬不易。”紅衣女子緩緩擡起右臂,遙遙指向聶秋,淡然說道:“你殺了小北,雖說他只是離山宗的一個門外弟子,但是...他畢竟是我的人,殺了我的人,這筆賬就得拿命來償。”
“我並不認識什麼小北!”
“哦?是嗎?可他說認得你!”
突然兀自的那紅衣少女丟出一個金色的葫蘆,打開葫口,卻是一陣黑氣陡然升騰飄起。緊隨着一道陰魂飛奪而出,飄在空氣之中。那陰魂虛弱無比,暴露在陽光之下,熾熱的陽光燒灼着陰魂身體開始泛起黑色的煙塵。
“聶秋...”
那黑色的陰魂暴露在了空氣之中,卻全然不顧那驕陽的刺眼。渾身瀰漫着黑色的煙塵,宛如是從那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一般!
聶秋雖說不認得那金色葫蘆,卻也知道這葫蘆的作用怕是和那自己手中的阿鼻琉璃盞有異曲同工之處,說白了便是飼養小鬼專用。只是這離山宗的弟子,並非是泥犁宗,茅山那樣,有專門豢養小鬼的術法和秘術。
“聶秋,你還認得我嗎?”那陰鬼跳脫的從那葫蘆中出來,黑漆漆的鬼氣瀰漫在身體上,眼神無比怨毒的看着聶秋。
聶秋卻是一眼便認出了那人來!
正是當日在那顫抖半島的黑潭之中,所遇到的那對自己發動襲擊,卻最終落敗被黑龍咬死的離山門外弟子!
“認得!自然認得!”聶秋也不狡辯,認得就是認得。只是當日這離山門外弟子對自己突然下手偷襲,最終卻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被自己擊殺落敗,被那黑龍咬的支離破碎,屍骨無存。自己沒什麼不好承認的,這事情拿到別的地方擺在桌面說道,聶秋也佔理!
“那日你在寒潭偷襲,卻被我制服。你我同爲七宗修士弟子,你卻爲何對我痛下殺手?”聶秋眯起眼來,看着那暴露在陽光之下的白日厲鬼。卻是並不知道,這厲鬼何來的能力,能夠暴露在陽光之下?
“聶秋,休要狡辯。小北乃是我最疼愛的師弟之一,你卻殺了他!你可知道,得知小北死訊,我有多麼傷心嗎?”
聽聞此言,衆人這纔想到。江湖傳言這宋清溪慾望極強,十四歲那年便已經和七八名男子一起共赴雲雨,離山宗內卻也是私底下盛傳,這宋清溪與那幾個師弟關係非比尋常。名爲師姐師弟的關係,實則卻是在一起做那**之事,叫人好不羞恥。只是這宋清溪年紀輕輕,卻是能夠進入那青欒殿,參與編修離山道經,離山之中儼然自成一派,有了宗師的派頭,加上平日裡又極收師傅疼愛,便無人敢對她說些什麼。
只是這小北,怕便是這宋清溪在離山宗內豢養的男寵之一!
“你這師弟,修的正道宗法,但卻用邪佞功法偷襲,死不足惜,怎地你想替他開
脫?”
“聶秋休要胡說狡辯,今日便是你的四起,你我黃泉再見,我定然讓你生不如死,永世不得輪迴解脫!”
那厲鬼果不其然,眼見聶秋戾氣更盛立刻
但聶秋有準備。
他準備了很長時間。
當那名青衫紅衣女子淡然感慨之時,他毫不爲之所動,警惕注視對方的一舉一動,緩慢挪動着身體,尋找着最佳位置。
當紅衣女子開始氣血吸納進體內,周圍落葉狂舞之時,他已經雙腳一前一後站立在了枯葉之間,如月劍嗡的一聲劍鳴奪鞘而出,劍芒四動,劍鋒卻也已經是瞄準了對方。
右臂用力,勁傳腕間,劍芒撕裂開來如一道滿月,堅韌的弓弦承受巨大的力量,發出一陣嗡鳴,弦上的劍鋒微微顫抖,然後迅速變爲平靜,像是毒蛇待要彈出的毒信。
而那黑氣翻滾中的陰鬼離山門外弟子,卻突然一指飛出時,聶秋右手二指化作手訣,微微一鬆,劍鋒嗡的一聲鳴嘯迴響,一根羽箭如電般射出,捲起無數片落葉,直衝黑衣人的胸膛而去。
嗡!
劍身急速振動,銀色的劍芒殘影閃電般前行,刺破落葉,撕破夜色,就在那位那黑色陰鬼化作一團黑氣席捲而起,直逼聶秋面門之前,劍鋒提前穿過了他的胸膛,他那淡入薄霧一般的身體!
黑色的陰鬼本就是一團陰魂,沒有任何的實質。聶秋這一劍刺出,卻是撕裂開了長空,穿了一個通透。
“呵呵,你修煉修傻了?我只是一個陰鬼,一團神魂,尋常的兵器怎會傷到我?”那陰鬼發出一陣殘忍的笑聲。身體繼續急速前行。
然而他一旁的宋清溪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一種不祥的預感很快的籠罩在了他的心頭。
那音軌的意念識海之中,現在只剩下天地元氣匯聚而成,聚散在神魂的身體之中,然而就在那如月穿過那陰魂的身體之時,他的黑色陰魂便像是浪潮一般,終於沒有了浪頭的衝擊,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最終那隱晦雖然很努力的衝擊着,但卻也只是艱難的前行,此時此刻他必須集中全部的精神力量,才能完成這最後的一擊,他不會允許自己被任何事情打擾,即便是迴旋再次襲殺而來,即將要臨體的劍鋒。
他相信隔着這麼遠的距離,那根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的寶劍,根本沒有能力射死自己。
呼的一聲破空之聲響起,如月再次扎進那陰魂的胸膛,劍鋒很詭異的高速顫抖着,比普通的飛劍旋轉速度不知要快上多少倍,鋒利的簇鋒瞬間撕裂黑色的神魂!
紅衣女子依然沒有理會,她知道,此時出手已經沒有任何的機會了,本以爲陰魂以無實質的進攻,能夠讓聶秋棘手一陣,但是卻沒有想到,他手中的這把劍!她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便緊皺的眉頭處寫出一個愁苦的川字。
那葫蘆與自己神魂牽引,而那陰魂之中的小北,若是說男女情愛,她倒是更在意小北**的那活兒。正所謂陰魂不散,可是這如月之中卻蘊含着一種強橫之力,生生的是要把那陰鬼的神魂衝散了一般!
然而,她判斷對了!
劍沒入那陰魂小鬼的神魂之中,下一刻,瞬間爆了開來!
轟隆!
極爲暴烈的一擊!
那殘存的陰魂,瞬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內而外,撕裂開來,黑煙四起,鬼哭狼嚎的聲音響徹長街,卻是讓人聽得後背生涼!冷汗瞬間涌了上來。
一陣微風拂過,夾雜着細雨,天降一片腥氣,血卻是將那雨水染紅,血水和碎肉順着排水的溝渠一道,消失不見,通過長安城內的水渠循環,兩日之後便能進入渭水,很那渾濁的渭水,混作一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