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子從小生在南大營,見慣了那些南營衛兵,手持殺威棒教訓不守法紀的之人。
生鐵皮包裹的殺威棒,一棒子落下不易讓人骨折,但是那殺威棒上的細小鉚釘,卻是能生生的將人的皮肉輕鬆撕下,連皮帶肉,鮮血直流。
他親眼見過被十記殺威棒之後,那些囚徒被打的哭爹喊娘,半死不活的樣子。
也見識過南大營的丘八兵痞教訓長安漕幫鹽幫不法之徒的血腥場面。
長大了之後,施公子拜了蜀國一位劍修作爲師父,練了幾年劍,蜀山劍宗的皮毛倒是讓他學了去,所以平日裡上街總喜歡佩着劍。加上仗着施家本就是長安貴胄,在長安城裡,施公子隱隱的便形成了一股子紈絝脾性。
平日裡閒來無事,總愛鬥狗玩鷹,在長安城裡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一個紈絝。
只是這長安大居不易。十里長安,隨便吐口吐沫都能砸中一個官門中人。施公子的父親只不過是南大營的一個長史。雖然手握了些許的實權,但說到底也是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一官半職。
長安城大,必然容不得施公子太放肆。
只是幾日之前在那渭水河畔與那長安城裡的幾位公子哥尋花問柳,喝到燈火闌珊時分,席間卻是有一公子,說了幾句百子宴的話。之中提到了聶秋。
這施公子本就喝了幾兩白酒,便和人賭氣,說是要來教訓教訓聶秋。於是今日便領了南大營的衛兵,一同前來,本想着給聶秋一個下馬威看看,卻是怎地也沒有料到,事情竟然發找打瞭如此的境地。
施公子看着周圍明晃晃的寶劍已經出鞘,便已經知道,這茬架便成了泥犁宗和南大營的羣毆。亮了兵器,今兒個怕得見血!
他施公子從小生在長安,長在長安。周圍的混跡的狐朋狗友,多是一些好面子之人。今夜如果自己服了軟,明兒個一早便能傳出去,到時候整個長安都知道他今天認了慫,服了軟,從此施公子便不用出門兒了。
“看來今兒個咱們算是難以善了了!”施公子並未動手,卻喘着粗氣。身上廣袖長衫,微微顫動,那張俊俏的臉蛋兒上,卻也滿是緊張。
聶秋看出來了,眼前的這公子哥兒,八成也是一個沒見過血,喜好佩劍上街的燒包人士,便收起了指劍,身上的那一股子隱隱敘事勃發的龍象氣機,也隨之收斂了不少。
微微上前走了一步,擋在了青婷那丫頭的身前,然後抱拳拱手,對着眼前的衆人道:“施公子是吧?今兒個只是一場誤會,你我血氣方剛,本就是少年心性。而我又是鄉下來的,長安城裡的規矩不太懂。得罪之處,還請見諒則個,改日在此擺上幾桌,請來宗門和家中長輩,說和說和,你看可行?”
說完,聶秋取了荷包,拿出一枚銀錠
放在桌子上,往前推了推,道:“這點意思權當是給剛纔的那幾位小哥療傷接骨了。”
聶秋說這番話,倒並不是服了軟。他是看出來了,眼前的這個施公子也是一個草包。對待這種草包,沒有一腳踩死的必要。因爲這樣反倒是襯得自己沒了層次,退讓一步,小事化了。畢竟自己剛入長安,手裡握着一封天策府和大理寺的舉薦信,火辣辣的燒的自己掌心冒煙。
這意味着長安城裡定有不少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做事太張揚,總是不太好的。退讓一步,少個敵人也是好的。
聶秋的話音剛落下,身後的幾個泥犁宗的弟子則是躊躇不前,手中拿着劍,並未收回劍鞘之中。
倒是一旁有一個泥犁宗的修士,指着不遠處地上的被一劍斬破的匾額,道:“聶秋你倒是好說話,這匾額被斬之事,將來門中上師問起來,你去給他們一個交代?”
“就是,你我都在場,眼睜睜的看着匾額被人砍斷成了兩截,無動於衷,將來回山,定然少不了被宗門一番責罵!”
聽到此話,聶秋不禁的挑眉。卻也是一陣頭大。
他不知道那匾額到底代表着什麼,但是單純的從那匾額上的四個金漆書寫《皆無喜樂》四個字便知道,這匾額絕對不是一般的貨色。
皆無喜色是什麼意思?那邊是泥犁!
而這匾額之上,皆無喜樂四個字,龍飛鳳舞,浮脈千里,的確是好手筆。
聶秋不由的想到七祖之中的二祖便是書法大家,這四個字怕便是泥犁宗傳承千萬年的金字招牌。
“你這犢子劍法一般,運氣更差。這一劍你說你砍什麼不好,非得砍這塊匾。”聶秋一陣頭大,心中暗罵一聲。心中卻是想着,怎樣抽身,給自己一個周全,避免殃及池魚。
轉而把目光投向別處,二師兄白橋坐在樓梯下的第一層臺階上,抱着半袋子吃了小半天的肉脯津津有味,饒是一旁的青婷小丫頭怎樣着急火燎,他都是淡定自若,的說:“你放心,你家公子能處理,安心坐下來,嚐嚐我自己做的肉脯。”
聶秋白了二師兄一眼,卻還未說話耳邊便傳來了那施公子的罵聲。
“一羣土包子鄉巴佬,進了長安城還不知道夾起尾巴做人,莫說是砍你一塊匾,長安城裡我想砍個把人頭都沒人敢攔着!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們這羣跑江湖的雜碎,誰敢動我!”說完,那施公子揚起手中的長劍,朝着眼前的人便要落下!
他舉起長劍,揮舞起來,滿是惡意,怒目圓睜,眼睛一掃,身後的南大營的衛兵當下便要一擁而上。眼見着場面即將一發不可收拾,卻突然看到不知何人,又是將一把茶壺飛過衆人頭頂。
啪的一聲,還是水花伴着碎的青瓷在那施公子的耳朵邊炸開!
那施公子當下整個人被青瓷茶壺擊中的面門,鬼叫一聲,捂着半邊臉整個人筆直的摔到了一旁桌角,撞了一個頭破血流!
“是誰敢砸老子,天子腳下,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施公子捂着半邊臉站起來,踉蹌着叫罵不休。然而他剛站起來,卻突然看到一條大腿,好似彈起的巨石一般落了下去!
蓬!
又是一聲悶響!
那施公子悶哼一聲,後面的腌臢話還未說出口,整個人便在地上被人一腳踹飛了出去!
轟隆!
落在櫃檯前,這一腳落的實在,施公子嘔血連連,卻是斷了一條肋骨。手中的劍也已經不翼而飛,咳嗽了幾聲,嘴裡滿是鮮血!
回過頭來,卻看到一個甲冑衛士,站在他的面前。
他一身唐軍之中將領纔有資格穿在身上的山文鎧甲,猩紅的披風,頭頂紅纓,盔甲之下,卻是一張國字臉龐,一臉嫌棄厭惡的看着自己鐵靴之上沾惹的污穢鮮血。
手摁長劍,讓周圍那南大營的兵將不敢妄動。
“你...唔...”
那施公子後面的話還未說出來,卻看到那身披鎧甲的年輕將軍,舉起一面八仙桌,舉過頭頂朝着那施公子劈頭蓋臉的砸了下去!這一面八仙桌落下去,施公子像是灰孫子一般被砸的七葷八素,想要再站起來,卻雙腿軟弱,顫顫巍巍。
衆多南大營的兵將立刻繃直了腰桿,汗如雨下,手握着殺威棒背在身後,後悔的恨不得裝作不認識那施公子,順便一口將那殺威棒吞下去。
“你也知道是天子腳下?”那青年將軍看了一眼施公子。這纔是真正的行伍出身,隱隱的身上便有着那麼一股子遮不住的殺伐之氣!
聶秋距離他不算太近,卻也感受的極爲清楚。
而在那人身後,卻依然有一個熟悉的面孔。
徐晚!
她一身綾羅輕紗雪紡的長衫,亭亭玉立,身邊跟着十名甲士。
“不知死活,你個小...”
那施公子帶來的妖嬈女子眼見自家主子被人打的跟灰孫子一樣,當下便叉腰準備破口大罵。
卻聽到那徐晚微微皺眉,輕聲細語的說出了兩個字:“掌嘴。”
啪!
一聲脆響!
卻看到徐晚身後走出來一個身着勁裝的丫鬟,雖說是丫鬟,但卻身着勁裝,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幹練!
手起掌落,一掌打在那妖嬈女子的臉上,清脆無比,四座皆能聽得真真切切。
那妖嬈女子立刻被打的後槽牙吐出口來,臥倒在了一側。
徐晚走上前來,看也不看那女子,便輕悠悠的說道:“此等賤婢,留在長安也是禍水,留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