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寂靜,水聲如濤,盈盈一水,柔情依依。
兩山之間,一條宛如巨龍的浪花一瀉而下,沿着灰暗的石壁,在山腳處激起片片水花。
瀑布流下的水純淨透亮,隱有一絲冰涼之意。
濺出的水珠,滴落在樹下女子那潔白如玉的臉頰上。女子銀髮隨風擺動,身穿青衣,在這瀑布的映襯下,神秘而端莊。
但見她的身體被一層湛藍色的靈氣包裹,仔細一看,靈氣在緩緩流動。
這女子名爲清漣,前些天與同伴來腐地修行,被一些來歷不明的人追殺,途中與同伴走散,逃亡數日,直至此處養傷。
“啪…!”
這時濺起水花的聲響,也不知什麼物體與水面撞擊,清漣眉心一跳,警惕地朝聲音傳出的位置看去。
似乎發現了什麼,清漣輕揮玉手,一團靈氣飄入河內。
不一會兒,一個物體漂浮出水面,被靈氣帶向岸邊。
這是一名白衣少年,只因在水裡浸泡太久,身體已是略顯膨脹。
清漣注視着少年的鼻尖,低吟道:“是他……”
思緒回到十幾天前,那天,她正在腐地修行,體內的血液突然沸騰起來,劇痛無比。在察覺中毒之後,幾名同伴也是接二連三出現了這種症狀。
就在此時,四面八方猛然衝出數名黑衣人,二話不說便對他們出手。
這些黑衣人殺心極重,清漣等人身中劇毒,不敵對方。
逃亡途中與同伴走散,直到雲山地域,經過一片樹林,黑紫風等人被雲初攔住,清漣才得已脫險。
“他經歷了什麼,身上怎麼會有這麼濃的悲傷?”
清漣將雲初放在一塊石面上,玉手觸到他的胸口,發覺還有心跳,掰開他的嘴,吐出一團靈氣,吹入體內,雲初身體顫了顫。
清漣又在他的胸口按動一番,接連吐出幾口水後,雲初漸漸有了知覺,眼皮一張一合,反覆數次,終於睜開。
雲初神情恍惚,眼中天地模糊,沒有絲毫色彩,唯有一雙妙目,似一片清泉,是那麼的清澈,那麼的聖潔,不含一絲雜質,正凝視着自己。
意識又恢復了一分,周圍驀然變的嘈雜起來,水流聲如樂曲送入耳中,茂密的森林,清亮的河水。
雲初微微一怔,只見一名身姿妙曼的女子半跪在自己身旁,銀髮灑落在香肩,似水的明眸清澈動人,如此清新脫俗的女子,簡直如同出水芙蓉一般。
清漣見雲初醒來,盈盈一笑,起身回到樹下,盤腿修養起來。剛纔接連兩次催動靈氣,體內的毒素又擴散了一分,隱約傳來灼痛感。
雲初醒來後,恍惚好一會兒,終於想起那天跳崖的事,意識到自己活着,心中充滿喜意。
又想到族人對自己的生死無動於衷,心底寒了不少。
雲初在身上摸索一番,面色大變,那天跳崖後,黑紫煉竟然跟了下來,奪走了那塊黑石。
黑石是父親留給雲初唯一的物品,它關係到雲族那場離奇的災難,黑紫煉奪它做什麼?想到此處,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雲中謹身受重傷,此刻不知生死,雲中柔的身影也是撲朔迷離。
他一時半會兒想不清楚這其中與黑霧峰有什麼關聯,也不能做到點什麼,不禁煩躁起來。
雲初向四周環視,這是一片沒有邊際的森林,哪知這是什麼地方。
看了眼清漣,見她的年紀比自己大幾分,便問道:“姐姐,這是什麼地方?”
清漣緩緩開口:“不知道。”
“你知道雲山在哪個方向嗎?”
“不知。”
雲初想了想,又道:“你叫什麼名字?住哪裡?”
說完,等了半晌,不見對方答話,雲初忽然想起在雲山時候,族人正是這樣冷落自己,心中猛地涌出一股邪火。
看了眼四周,雲初舉起一塊石頭,向河裡丟去。
撲騰一聲,濺起一大片水花,眼看就要將清漣淋溼,不料半空中的水花居然匯聚在了一起,凝成拳頭大小的一個水珠,嗖的一下,就朝雲初飛了過來。
雲初頭腦昏沉,再加上沒有防備,這水球啪的一下,就打在了雲初的額頭,水花濺了他一臉。
雲初一愣,連忙將臉上水花擦乾淨,心中大感不快,氣勢洶洶地走上前去。
站在清漣身前,本想報復一番,卻想到對方是名女子,不該如何是好。
清漣雙眼輕輕睜開,眸如清水,兩人目光交織在一起,卻沒有燃起火來。
相互看了一會兒,兩人都沒說話。雲初心中思索着,腐地內何處會有銀髮的人,想了半天,也沒想出。
仔細凝視着她披肩的銀髮,只覺如絲綢光滑,與絨毛相仿,也不知是真是假。
只聽清漣斥道:“小小年紀,這般無禮,盯別人看這麼久,沒羞沒臊。”
雲初聽對方又是說自己無禮,又說自已沒羞沒臊,大感羞慚,不就瞧了一下你的頭髮?
又想:“問你半天也不答話,素不相識,何必這樣冷落我?”
雲初心中不快,便扭頭離開。憑着感覺,向森林稀疏的一方走去。
走了不知多久,心中恍然,自己走錯了方向,雲山是在河的上游纔對。聯想到族人醜惡的嘴臉,無論如何也不想回去了。
又走了一會兒,雲初渾身像散架一般,仍是望不到森林的邊際,轉念一想,卻不知自己要去哪,索性就躺在了原地。
這一躺,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醒來時已是深夜,夜晚的森林遍佈寒意,雲初本是不畏寒冷纔對,但此刻身體虛弱,連靈氣都用不了,加上衣服未乾,吹來一陣冷風,心底的寒意更濃。
雲初絕望,世界這麼大,竟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又躺了許久,雲初突然想到黑袖統領那道陰鷙的目光,此刻若是遇到黑袖軍,小命可就沒了。
這時,雲初想起是清漣救的自己,想起她那端莊而又神秘的輪廓,一念之間也不覺得她可惡了。
沿着原路往回走,走着走着,竟是迷了路。到了深夜,仍是沒有尋到返回的路。
又走了不知多久,雲初一腳踩空,踏進了河裡。將褲角擰乾,突然想到了什麼,於是沿着河流向上游走去,希望能找到那個瀑布。
目光中隱隱瞧見火光,雲初加快了腳步,水聲越來越大。待視野清晰後,終於發覺自己回到了瀑布下。
雲初望着篝火旁倚靠着樹腰的女子。但見她輕閉雙眼,銀髮隨風飄動,身姿妙曼到了極致,在月光的映襯下,宛如一朵絕塵仙子。
對於男性而言,瞧見美麗動人的女子,一般都會有所遐想。
但當雲初凝住清漣的那一刻,居然發現,自己的腦海根本沒有泛出任何波瀾,一丁點都沒有,那些念頭會在涌動的瞬間就消失掉。
沒有人會想着去沾染這樣一位聖潔的女子。
有的,僅是濃濃的崇意。
雲初回過了神,他很想坐在篝火旁暖暖,但一想到白天對方說自己沒羞沒臊,便如何也不想過去了。
“你過來。”
寂靜的黑夜中,傳來一句婉轉清涼的聲音。
雲初眉心一跳,連忙躲在了樹後。看了眼清漣,見她依然像一尊神像,紋絲不動,心中嘀咕,難道是我聽錯了?
“你過來。”
此聲傳出,雲初終於確定自己沒有聽錯,躊躇一番,便走了過去,坐在了清漣的對面。
“你爲什麼要過來?”
清漣盈盈一笑,事實上,白天她在修養狀態,不易說話。待她修養完,竟發覺雲初沒了身影,尋不見他,便生了篝火,以此吸引注意。
雲初心想明明是你叫我過來,又覺得這麼說不妥,索性低頭不語。
“你生我的氣了,對不對?”清漣凝他一眼,眸清如水,吐氣如蘭。
雲初愣了愣,可能白天自己心情太沉悶罷了。眼前感受着篝火的暖意,又有人說話,心底的寒意減了不少。
便說道:“我在附近巡查了一番,這森林似乎大的很。”
清漣道:“有多大?”
“反正我自己走不出去。”
清漣將手中的樹枝丟進篝火,道:“你是想讓我帶你出去,纔回來的?”
雲初搖搖頭:“不是,我不放心你一人留在這裡,就回來了。”
“呸,也不害臊,有什麼不放心的?你現在回來,又能幫我什麼?”
雲初折來幾條樹枝丟進火堆,道:“我可以幫你生火,可以幫你煮飯做菜,也可以幫你洗衣服。”
清漣奇道:“你倒好心,在雲山時候,一天就做這些麼?”
聽到雲山,便想起一張張難以忘去的臉。
雲初心中不快,道:“不,在雲山時候,有人專門給我做這些。有糟老頭幫我做飯,有禿頭兒幫我做菜,還有滿臉黑痣的童子幫我洗衣服,尖嘴猴腮的猴兒幫我洗襪子。”
清漣噗嗤一笑:“你這麼厲害,爲何要幫我洗衣做飯?”
“我從來沒見過姐姐這麼好看的女子,燒火做飯可不算什麼。”說完,雲初嘿嘿一笑。
“小小年紀就學別人拍馬屁,也不怕咬了舌頭。”
雲初道:“拍馬屁是啥我不知道,我們山裡人可都說我不會說話,他們說我想啥說啥,容易得罪別人。”
清漣聽了,盈盈一笑,過了一會兒,輕閉上眼,道:“我要休息了,記得不要讓篝火熄掉。”
雲初嗯了聲,再看她時,已瞧不見那對清澈的眸子,心中竟泛起一絲惋惜,不愉快的事立馬涌上心頭。
折來一堆樹枝,以便維持火種。
天色漸明,雲初的靈氣恢復了一些,輕聲咳嗽幾聲,打算催氣療傷。
控制靈氣在體內遊走起來,運行了不到一週,體內猛然間傳來一陣灼痛,痛得他悶哼了一聲,差點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