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散修在自己的生涯之中,有些曾經接觸過聖階修行者,也有人從未見過。
但是盧瑟不僅僅是聖階,就連能秒殺聖階初層的姬栩之威,他也曾經經受過。因此,那隻屍侯的威壓,對於別人來說非常強大,對他來說卻不過如此。
他沒有做出任何異動,只是微微眯着眼睛,在這個屍侯面前,他還想隱藏自己的實力是非常愚蠢之舉。但是,他要等待時機,對這個屍侯,他的水靈甘露術未必有效,他唯一有把握的,還是那至陽至剛、除非被他神念控制,否則幾乎無物不焚的太虛熵火。
屍侯緩緩走了過來:“不過是些小兒郎輩,就敢來這地下礦坑探險……若不是因爲那個怪物,你們以爲這地面之上還會是你們的天下?”
它廢話倒是不少,衆人卻沒有一個敢否認的,畢竟纔是一個屍侯便有了如此威壓,若是屍君,那又該是何等強大怪物?
“血肉……新鮮的血肉,這是駐容養顏的上佳補品,八個人……倒是可以留着慢慢吃,可惜沒有女子,若再有兩個女子,便能養着,我吃得不多,每月有一個血肉之軀給我駐容養顏便可了。”那屍侯聲音忽然一變,變得柔媚無比:“諸位當中,哪一個願意先出來,成爲我的滋補之物?”
“都不說話,想來都是願意啦?”
聽它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衆人卻連面面相覷的能力也沒有。它先是走過白狼老人,伸手拎着白狼老人的耳朵看了好半晌,這才搖了搖頭:“一身臭骨頭味道,骨髓倒是可以用來潤膚,但血少了些……”
緊接着,它又揪着黃冠的鬍子,用力一扯,便扯下一把來,黃冠原本是面色紅潤有若嬰兒的,此時卻已經蒼白得沒了血色。眼見屍侯那彎彎的指甲在自己脖子上勾來勾去,他想要出聲,卻毫無力氣。
“這個倒是不錯,只可惜筋骨太老,須得用細火慢燉……”
這屍侯象是在菜市場挑菜的老太太,在衆人面前一一經過,挑三撿四不說,還指指點點的,當它到了盧瑟身前時,這才咦了一聲:“你這小輩倒是有趣,五靈短缺之身,竟然也給你煉到了先天之境……”
衆人此時都是惶急,沒有注意到那屍侯對於盧瑟修爲的評價,盧瑟看着屍侯的指甲指向自己心臟,知道自己苦等的機會終於來了。他猛然振臂,也不避讓那屍侯的指甲,而是猛然前撲,將屍侯死死抱住。
他在屍侯威壓之下,竟然還能動彈,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而且最重要的是,連屍侯也沒有想到這一點,那一剎那間,它的威壓一滯。
黃冠等人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這一滯,加諸於他們身上的威壓便減輕了些,他們立刻掙脫,然後轉身就逃。
即使盧瑟抱住了那個屍侯,可衆人已經膽寒,知道憑藉他們之力,根本沒有可能擊敗這個屍侯,只等它殺了盧瑟,便是衆人死期。因此,黃冠等人幾乎同時選擇了逃走。
“老子要撕了那個狗賊!”白狼老人暴躁地咆哮着,他衝得極快,原本是最後面的,竟然給他衝到了最前。他口中的狗賊,自然是騙他們來此的那個古修元靈,以這個屍侯的實力,根本不是他們這些人能夠應付的。
飛遁了數十丈,董大猛然停住:“不可,若就走逃遁,如何對得起那位杜小友!”
他臉上忽青忽紅,實在是糾集不止,一瞬時間內,他腦中兩種完全不同的觀念反覆交戰,有幾次他步子都邁了出來,但最終還是收了回去,然後轉身:“杜小友不顧性命,我等就此棄他不顧,實非道義之士,我羞,不恥爲之!”
他內心糾集之時,其餘人又已經奔出了十餘丈,他弟弟董二回頭來催促道:“兄長快走,那姓杜的不過是陌生人罷!”
“我視之爲友,便不是陌生人了。”董大緊緊握住手中的竹簡:“你們走吧!”
以衆人之力,尚且在那屍侯面前毫無還手之力,何況他一人,他這一轉身,分明是要與盧瑟同死。董二收住腳步,遲疑了好一會兒,終於一頓足:“死便死吧,若沒了兄長,我也活不了多久,與兄長同死,也算全了兄弟之情!”
董二性子也有些古怪,而且衆人都知道他善於察靈之術,知道如何發現靈穴靈脈,如果不是因爲董大修爲高深,早不知多少人打上門來逼他效力了,因此,他也選擇與董大並肩作戰。
他回頭行來,卻聽得耳畔一陣異響,只見自己新結識的朋友孟樓,面目猙獰地跟了來,他心中一動,感激地道:“孟道友,與你無關,你快走吧……”
“那廝可沒那麼容易死。”孟樓咒罵了一聲:“況且我的靈藥全都着落在那廝身上,如何能眼睜睜看他死!”
留下的,也只有他們三人罷了,白狼老人、孫大可還有黃冠、綠竹道人,雖然略有些慚愧,卻沒有回頭,在他們內心之中,只怕還暗暗慶幸,這三人轉身留下,至少還可以多拖那屍侯一會兒,給他們爭取到更多的逃命時間。
董大雖然已經決心去救盧瑟,但回去時每一步還都是重逾千鈞,彷彿有股無形的力量,阻止他邁出步子一般。他覺得過了老長時間,才又重回到那大殿之前。
再向當初盧瑟與屍侯所在的位置看去,董大的眼珠幾乎突了出來,因爲他看到了他絕對未曾想到過的一幕。
盧瑟端坐在原屬於屍侯的王座之上,而那屍侯,竟然不見了,只是在原本屍侯所處的位置上,有一團光點。
“多謝三位回援。”盧瑟慢慢地說道,然後向那光點一招手,光點便飛向他,被他收入乾坤袋中。
這時,盧瑟再沒有隱瞞自己的修爲,先天境界的能力,展露無遺。
董大轉回來,讓盧瑟心中極爲歡喜,這證明了這位董大,並不是那種嘴巴上的君子行動上的小人,他方纔逃走,那是人之常情,而能夠返轉,便是捨生取義了。
這位董大,可以在某種程度上信任他。
至於董二,盧瑟知道他是出於兄弟情深而來,倒是孟樓也會回來,頗讓盧瑟吃驚。
“我就知道,你這廝還是個凡夫俗子時便能一擊滅到先天賢階的修行者,現在有了修爲,又如何會怕一個聖階的屍侯……咦,你是……你也是先天賢階?”孟樓見他安然無恙,明顯鬆了口氣,畢竟要他真與那可怕之至的屍侯對抗,他實在是沒有把握。但當他發現盧瑟的真正修爲時,那驚訝之色溢於顏表,特別是想到短短兩年之間,盧瑟便有這麼大的變化,這讓孟樓眼前一亮。
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眼前這小子掌握着修行的捷徑!
盧瑟沒有理他,而是站起來,抱拳向董大先生行了一禮:“董大先生高義,在下慚愧,此前因爲仇家強大的緣故,未曾盡向董大先生吐露實情,還請先生見諒。”
董大看着他半晌無語,心中既有些歡喜,又有些懊惱,更多的還是驚訝。當然,也有爲黃冠等人的惋惜,黃冠等人這一逃,至少是在道義上,便割裂了原本與眼前年輕人的友好關係。
到這個時候,董大若再想不明白一些事情,那他便真的蠢笨如豬了。
“你……你一直隱瞞自己的修爲,莫非是哪個大宗門的種子?”董大驚疑地問道。
被大宗門稱爲“種子”的,一般是某個大宗門中最精英的年輕弟子,他們不僅享受最好的待遇,同時也兼負着宗門上下的巨大希望。盧瑟搖了搖頭,微微一笑:“我是散修,這一點我從未騙過你們,我不是哪個宗門的弟子,我只想自己開宗立派……董大先生,若是不棄的話,可否願意與我爲友,共建一份基業?”
這是盧瑟第一次真正招徠散修,上回與黃冠的那番話,只是讓他知難而退罷了。盧瑟知道自己這樣招徠還不夠,不待董大回話,他又接着道:“董大先生,我曾聽人說過,益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我要創一番大業,但怕未來行事之時逾矩,違了我的本意,故此需要一位直友,董大先生,可願爲我這直友?”
“友直、友諒、友多聞……”
董大聽得這一句時,忍不住又重複了一遍,只覺得心中某種千思百索的問題,被這一句霍然破解,一道光芒照在他的心頭,讓他幾乎要渾身戰慄。
“我……我……”
知道他已經動心,盧瑟乘熱打鐵:“兩載之前,我還只是一個普通人,這位孟道友可以作證,兩載之後,我已到了這先天賢階,若是董大先生不以我愚笨,還請不吝賜教!”
“我明白了,既是小友力邀,我敢不從命?”董大沉吟了一會兒,終於做出決斷。方纔黃冠等人的逃走,讓他對於黃冠開宗立派的念頭極爲失望,而盧瑟不僅在理念上與他相近,更讓他看到進階的希望,無論是從義,還是從利來說,與盧瑟在一起,自然要勝過與黃冠等人了。
“今後我開宗立派,便擬好本宗律令,請董大先生爲執法元老,督察自我而下諸同門,勿驕勿枉,輕謾戒律。”盧瑟一字一句地道,他了解董大這種人,這是類似於地球上魏徵包拯那一類的諍臣,將他放在這樣的位置上,能時時提醒自己,不要失去了本心。
如同一面明鏡,可以照人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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