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連忙將她扶起來,現在那個長相嫵媚到了極點,可是性格聰慧兇狠的武惠妃還沒有進入皇宮,王氏與李隆基共於患難,又不吃醋,而且在李隆基困難時,她多次安慰,並且提出寶貴的意見。李隆基對她是十分喜愛的。
所以王畫在看到王氏時,心中想到她是史上最悲情的皇后。
她對李隆基的幫助不可說不大,其助力不亞於高力士等人,性格不可不賢惠,可是最後李隆基對這個女人,不說象李顯那樣對韋氏,但也不至於落得哥哥被殺,幽閉激憤而死。
現在王氏不知道,她還在爲這個丈夫拼死效力。
李隆基連忙走過去,將她扶起來。
王氏不起,她說道:“陛下,臣妾再問你一個問題。陛下遲遲不發,臣妾也明白,無非陛下手中力量很小。但臣妾有一句話要說,前年你首倡大義,誅殺諸韋,當時無非也多了一千五百名血營將士,可是當初韋庶人把持朝堂,皇宮中有無數飛騎將士,拱衛她的安全。城內外爲了防止西北事變,駐紮了近十萬大軍。這是什麼樣的對比?現在呢,陛下身居正統,雖然動用的人手少了,可是太平公主卻依然沒有韋氏力量強大。況且李慈等人雖然是率領着羽林軍,但他們只是將領,卻不能做到每一個士兵對他們忠心耿耿。如果陛下以雷霆之勢,將這幾個人誅殺,試問那一個羽林軍士兵敢隨他們謀亂?陛下請三思。”
王氏沒有說什麼大道理,只是做了一下對比。
當然,也沒有她說得那麼簡單,如果李隆基發作,不但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太平公主手下鼎力大將斬殺,還要防備父親的反撲。因此不但要快,還要狠,還要準。
說到底,人手還是少了。
王氏又說道:“陛下,如果你還猶豫不決,讓太平公主再逼一步,你身後已經是懸崖峭壁。再退一步,無論以後如何,陛下首先就會萬劫不復。”
都將主意打到李隆基最貼身的宮女身上,事情危急得李隆基不得不賭的地步。
李隆基又在腦海裡浮現王畫寫給他的信,信上一句話,汝是皇帝,四個字再次顯現在眼前。
他將王氏扶了起來,說道:“就依皇后之言。”
李隆基終於要開始動手了,王畫不知道。
但他卻憑藉直覺,嗅到了空氣中那一絲不安的氣味,他開始悄無聲息地也做着一些早準備好的安排。
就在這時候,李守禮來到他家中。
王畫不得不迎接,與李守禮的關係有些尷尬,自己將他女兒從吐蕃弄過來,連唐朝都沒有回,直接送走了。但他與李奴奴又是什麼關係呢?說兄妹?可不可能,儘管他在心中確實將李奴奴當作了一個可憐的小妹妹。
說夫妻,更不可能。
只好用迎接長輩之禮,將他迎進府中。
坐了下來,李守禮揉了揉後背,說道:“天又要下暴雨了。”
迎接李守禮時,王畫還真沒有看天空。
不過現在進入了六月,夏天經常有暴雨來臨,有本事的人能看雲識天氣,但這也不太準。
王畫只有隨意地答了一句:“不知邠王如何知道的?”
李守禮說道:“無他。當年天后執政時,父親章懷太子有罪,我被幽禁在宮中長達十幾年,每年都要被杖擊好幾回,傷痕累累。現在只要快到下雨時,我的背脊就會隱隱作痛。當天快要晴的時候,背脊才感到輕快。所以我能通過它,預料晴陰的到來。”
王畫聽了黯然。
雖然武則天對他十分賞識,可以說沒有武則天就沒有他今天,有可能在成長時就被人抹殺了。但武則天即政之初的暴虐,還是讓人感到心寒。
想到這裡,他從內心深處,更想將這個可惡的皇權制度廢去。
李守禮看到王畫的臉色,他立即聯想到王畫對武則天的感情,知趣地將這個話題繞過,說道:“不知二郎什麼時候離開長安。”
“大概就這幾天吧,有可能不超過半個月。”
“早離開早好啊,這是一片是非之地。”
王畫有些愕然,雖然他是李奴奴的父親,但他喜歡打獵宴飲遊玩,沉溺歌舞伎樂,也就是一個典型的花花公子,還是一個上了年齡的花哥,很難讓王畫對他尊敬。這句明智的話,怎麼是從他嘴中出來的?
李守禮看到他的表情,突然大笑起來,說道:“二郎,不用這麼看我。我手上幕僚以及王府官吏當中有源乾曜、袁嘉祚、潘好禮等人士,不是本王自誇,用你的話來說,他們都有宰相之才。有了這些官吏對我督促,難道我當真不醒悟?一月前,正是農忙之時,我要出去打獵,帶着家奴,潘好禮攔路進諫。我不聽,他於是下馬躺在我馬前,對我指責,我只好回來。”
說完他得意地大笑起來,對自己的表演十分滿意,居然連源袁潘這三個精明的人,都騙了過去。
然後才語重心長地說道:“現在你應當明白我爲什麼這樣做了吧?雖然我是章懷太子的兒子,然而與現在陛下太上皇相比,又隔了一脈。寧王申王岐王薛王他們都是陛下的親兄弟,然而我卻不是。因此,只有這樣做,才能保全一生。這才幾年,發生了這麼多事,難道我還看不透嗎?”
李守禮前面說完,後面王畫肅然起敬,拱手說道:“受教。”
“受教什麼?說到底,沒有貨在肚子裡面,只能裝瘋賣傻,求一個平安。我這一次前來,是想問你一件事。”
知道了李守禮的“難得糊塗”,王畫開始對他轉變了態度,恭賀地答道:“請問。”
李守禮對他的態度很滿意,如果不是王畫要離開長安,他這一番話還不會說出來。今天終於將自己的無奈說給了別人聽,也感到心裡面十分暢快。笑咪咪地問道:“你與李奴奴什麼時候成親?如果成親,能不能通知我一聲,雖然我子女衆多,可只有她一個人飄流在外,我心中十分有愧。到時候能不能將我接到大洋洲,讓我看看你們的婚禮?對那片土地,孤也十分感興趣,很想去看一看。”
王畫聽不知如何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邠王,你誤會了。我對金城公主一直很痛愛,可與你想的那種關係不一樣。之所以出手相救,一是事關國體,如果金城公主是象宗室的一個庶出女子,嫁給吐蕃,倒也罷了。可是金城公主是唐朝嫡子宗室,嫁給了吐蕃,吐蕃對我們大唐依然圖謀不詭。這是一個辱國的聯姻。二是她與我相識很久,對我對我的幾位妻妾十分依賴,因此,我不想她被蕃人侮辱。所以纔出手相救的。就是送走,也是害怕太上皇與陛下繼續爲了所謂不可靠的友誼,將她再次送回吐蕃。但不是爲了迎娶她。大洋洲現在有近千萬人口,人才濟濟,以後我會替她找一個好的人家。”
李守禮一聽就惱羞成怒了,他跳了起來說道:“人才濟濟,孤問你,大洋洲什麼樣的人才,配娶孤的寶貝女兒?”
王畫心裡面想到,什麼樣的人才,也比那個吐蕃小贊普好。
但這個道理與他說不通,也許他寧肯將金城公主嫁給吐蕃贊普,也不願意嫁給他大洋洲一個平民百姓。
於是只好說道:“邠王,就算我迎娶金城公主,也要經過她的首肯。這要等我到大洋洲詢問才行。”
拖一拖吧,反正到了大洋洲,這個王爺也不能去大洋洲撒潑。
李守禮這纔再次露出笑容,坐下來說道:“這一句纔算是人話嘛。孤相信奴奴一定會願意的。不過你迎娶太原王家那個女子,還有李裹兒、李持盈,都下了很重的聘禮。到時候也不能虧待奴奴,不過那些馬匹孤是不要了,能不能換成一些金銀現錢?”
說完了,放肆地大笑起來,得意地離開,順手還拿走桌子上幾件漂亮的瓷器。
王畫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那一個纔是真正的李守禮。
李守禮離開後,王畫收到了朱仝的一封長信。
信上說了三件事,第一個就是王畫所構思的制度。
這種制度不是單純的議會制,象古羅馬與白衣大食的議會制的失敗,王畫銘記於心,畢竟現在百姓還不能接受這個先進的民主制度。因此,實施後不久,必然會被某些人取代,重新成爲君王制。
這是一種黨制,王畫讓大洋洲成立三個團體,一個是蕭亞軒他們老一班就在大洋洲的一羣人,一個是朱仝他們從血營出身,後來去往大洋洲的一羣人,一個是各地散落的派系,讓他們自成一個團體。之所以三個團體,這也是維持一種平衡,如果兩個團體,怕一枝獨大,時間長了,也就危險了。但團體也不能多,一多就會亂起來。
然後再次形政制度劃分爲裡、縣、州、省到中央這五項制度。裡設里正,裡保,處理形政與律法事務的,縣爲縣令與主薄、六曹曹史,大體與唐朝形政體系差不多。唯獨少了一個道,多了一個省。而且省的實權更大。同時中央形政系統也十分
簡練,沒有唐朝的冗雜。
同時還多了一個機構,也就是議會,按照各形政區面積人口多少,劃分出一些議會代表,這些議會代表只享用微薄的薪水,不過有監督作用,還有一個重要的作用,那就是各制度機構有要處理一些事務,但還有一些事務,必須經過議會批准。議會不經過選舉,各團體自己選出代表,每一個議會成員數量不變,三三等分,大家一樣多。這也是爲了平衡的。
劃分了形政單位,下面就是選舉。第一年是選各里正,裡保。一個團體派出一個代表參加選舉,能有選舉權的是公民,也就是唐朝人以及一些表現良好的外族人,但不識字的人很多,這就要看各團體的手段以及宣傳,讓百姓在他們派出的代表下面畫上一個圈。然後糊名,最後在三方議會的監督下,計名當選。
這一條很繁瑣,但比羅馬那種議會制更先進,這是從下住上徹底地進行梳理,而不是象他們那種是各貴族派出一些代表,最後處理政事。也能說民主,但是一種虛僞的民主。
當然,如果官員當選,讓百姓不滿意,那麼五年後,這個團體不論是派出這個代表,或者派出其他代表,都會讓百姓失望,只有落選。如果滿意了,還可以再擔任一屆,甚至爲下一屆自己團體的代表當選鋪平了道路。
第二年就選縣,這還是能看到的。到了第三年選州,百姓就不容易知道了,他們只能根據地方的結果來判斷團體的優劣。但地方上的情況,也必須要上級官員勘察有力。這又在起着相互監督制約的作用。
第五年規模最大,統計也更困難。但相比一個透明的民主的形政機構,這一點麻煩還是值得的。
當然有生老病死,還有違法犯紀貶職或者處罰,表現優秀的提級等特殊情況,遇到這些事時,由主要官員代職,主要官員離開,由副任官員代職,州以下的臨時選舉。州以上的議會選舉,選出一個代任者。
議會的活動資金除了國家調撥出一部分,自己也可以鼓勵百姓爲其募捐。當然,爲了有更多的參政權,百姓也只有選擇,參加其中的一個政黨。
唯獨在中央有稍許變動,王畫爲自己家族留下來一小部分的權利,不是很大,以象徵性的權利爲主。但這個王室卻是永遠存在的,國家必須每年調撥少量資金維持它的運轉,但王室自己的產業卻可以保留下來,不過不享有免稅的權利,與大家一樣交稅。
這一點有點象後來的君主立憲制,但比君王立憲制的君王權利稍微大一點。
然後就是制立憲法。
首先賦予一點,就是公民權,公居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然後就是統一權,王畫在地圖上劃出的九州,除了沒有徵服過來的,一旦征服過來的領土,任何人不得進行分裂活動,否則就是死刑。第三條就是他的議會與選舉制度立法,任何情況下,無論是什麼人,都不得改變,包括王畫自己以及他的子女後代。還有其他幾條,憲法條款很少,一共只有十幾條,但都不能變動的。利用憲法再次將他的制度維護下去。
所以朱仝說過,太媚民。
這條制度實施下去,最大的好處則是百姓。可是爲了贏得選舉,有更大的發言權,三個團體都會向百姓取悅。最後百姓會變得驕縱起來,很難管理。
但王畫清楚,無論什麼時候,百姓總是弱勢羣體,就是西方的民主制度,百姓還是用來愚弄的。想做到百姓都產生驕縱的心理,至少幾百年內休想有這個可能。這條制度推廣下去,原來十個官員有九個官員不將百姓當作一回事,現在換成了五個官員不將百姓當作一回事,已經心滿意足了。
第二點就是容易扯皮,但扯皮比現在的暗箱操作好,因爲有議會監督,任何敵對團體官員的小動作,別的團體馬上就能看到,這比政府派出的監察機構還要管用。缺點就是辦事會拖拉,但任何制度都有它的缺點,想盡善盡美是不可能的。
另外一點,就是總理制,如果一個賢能的總理,按照這個方法,當任時間頂多十年,以後只能告老還鄉。這讓朱仝甚爲可惜。王畫卻爲此事做過辨解。不是沒有人才,關健是沒有發掘到人才。這麼龐大的選舉制度下去,會有無數的人才被髮掘出來。相信對一些表現優秀的官員,就是各個團體內部爲了贏得選舉,也不會將他們放過去,一步步將他捧上臺來。但杜絕了位久貪權的現象。
要總理位置上呆了十年還好一點,有了議會,有了王室,還有其他的監督機構,不會讓權利流失。但呆了二十年三十年,難免會控制更多的權利,最後將國家控制在手中。
實際上難就難在前五十年,一旦形成慣例,以後人們適應下來,就是某些人有什麼想法,其他人也不會讓他產生這樣的想法。
爲了防止意外,王畫不惜削弱軍隊戰鬥力,也對軍隊進行了一些改制。
軍隊長官是因功進級,但首要指揮官,卻是議會選舉與總理提名制,同時軍隊只有領軍權,其他的權利,包括民事權與經濟權一律沒有,受地方政府與王室節督。通過這種方法,使最大的利器,軍權地位下降。不然有某一個人,也來個槍桿子出政權,他的一番心血立即拋之東流之江水。
這一套制度是很先進的。
但朱仝到了大洋洲一宣佈此事,全都炸了營。
首先就是產業,在所有人眼中,認爲包括大洋洲的每一寸領土,每一寸領土的出產,都是王畫的產業。然而現在這項制度交出來,等於交出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收入,雖然是返還了百姓,但讓大家從心裡無法接受。
第二就是權利,這一切都是王畫謀劃才得來的成果,現在卻將王畫的權利限制得這麼小,連王畫在西北的權利都沒有。
所以一起不同意。
連蕭亞軒知道王畫會進行一些改革,可聽到朱仝說出來的話,同樣也不樂意了。
朱仝無奈,只好協商,先擔任了這個總理,處理着事務。但什麼政堂團體選舉,一個不敢提及。因此通知王畫,我沒有本事完成這個任務,還是等你來大洋洲處理吧。不然這些人認爲我蠱惑你將權利交給我的,會將我撕吃了。
第二個就是人口。
到了去年年底,人口膨脹到了九百萬人,這中間還有許多是沒有歸順的土著人,沒有辦法統計在內。
最讓人感到可喜的是去年一年增加了五十多萬新生嬰兒。其中絕大部分是遷移過去的唐人以及他們收納的女奴隸,所生下的後代。作爲擄掠來的奴隸,還是一個弱勢羣體,這也是王畫有意而爲的,不這樣限制以後都是其他種族的百姓,無論再好的制度,難免有異變發生。
當然,這不代表着每一個嬰兒能順利長大成人。
所以朱仝在信中提到一件事,短期內增加人口有許多利處,人口數量增加,力量會越強。但與王畫的原宗旨不一樣,如果按照王畫的猜測,最後李隆基會真正執掌大權,而且早期會天下大治,再加上全部離開中原,無人掩護,遷移的難度增加。況且李隆基也不會眼睜睜地看着王畫將大量的百姓遷移走。朱仝認爲現在人口規模不能再迅速擴張,要徐而增之。否則中原百姓的比例將佔不到絕對的優勢。
不過他這一條意見,又沒有得到大家的認可。
因此,朱仝提前通知了王畫,讓他到了大洋洲後,立即將這兩件事抓好。
第三條倒是一個好消息,經過多年研發,第一臺蒸汽機終於面世。
這也意味着開始向原始的工業化時代進軍。
看了信後,王畫沒有回。因爲他馬上就要離開中原,沒有必要回信。
他自語道:“是要走了。”
不過在臨走時,還有一件事沒有完成。水落石出,太平公主看能不能救走,這與肉體沒有關係,是當初給他的恩惠。也僅僅於此,她的子女親信,王畫是沒有辦法挽救。唯獨一個人,要將武崇寧救走。
這得要提前救走,不過依太平公主現在囂張跋扈的樣子,難度有點大。
於是王畫將李持盈喊來,看着她,說道:“我們要離開長安了,你有沒有做好思想準備工作?”
李持盈聽了眼中現出一些不捨。
“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
“二郎,你不用擔心,就是你到天涯海角,我也會陪伴你的。”
“豈止是天涯海角,不過你放心,不會讓你失望的。哪裡是一片充滿了無限希望的地方。另外我找你還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好啊,”李持盈眼中有些興奮,在王畫所有女子當中,唯獨她認爲自己最沒有用,聽到王畫請求,十分高興地答道。
“我想請你幫助我救出一個人來。”
“那一個,我找父皇幫忙去。”
“你父皇也幫不了忙。她是太平公主的女兒武崇寧。”
李持盈大眼睛閃啊閃的,忽然問道:“二郎,你不會真對她做過什麼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