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馬上就離開靈州的。還有許多事要做,三州之地交接。就是九州之鼎,也不能這樣運回長安,且不說沒有本事,就是有本事,鼎基鑲嵌着許多寶石,路上磕一下碰一下,會掉下來。
當時設計是就料制器,少了一塊相關的寶石,很難用其他的寶石填充上去,能填充上去,也不能保持原來圖型的美觀。
所以組合以後,看有沒有失誤或者需要補充修改的地方後,還得重新拆下來,到長安後再次組拼。
同時還剩下許多材料,這一次花費前後共計達到了一千三百多萬緡錢,還剩下許多材料,這些材料十分昂貴。王畫將它處理,減少一些損失。另外還有各位工匠,有的工匠要遣送離開。還有的工匠必須留下來,到長安城後重新組裝鼎器。
他離開了靈州,但各個作坊留下了大量的股份,因此賣給一些大家族,還留下一些暗股分紅。
這也是王畫真正不滿意的地方。唐朝一個缺點,就是各大家族把持着太多的資源,可是王畫非但沒有將這個問題解決,反而在他手中,使各大家族繼續壯大。唯一讓他滿意的地方,就是他們利用這種優勢,開始禍害海外的土著人。
王畫藉着這時間,寫了一篇文章,印刷了若干份,然後送到國子監以及長安各大鬧市口張貼。
文章開篇就說道:吾自幼喜獵書,無有大慧,唯記憶尚好也。幼時不知,然年長後,觀聖人諸子之言,多有自相矛盾之處,吾不解也。今張貼此文,實乃餘心中疑竇之處,望天下諸儒大賢,教吾乎。
我不明白了,所以向天下的各大能本事的人請教一下。很謙虛的語氣。
然後將他的疑問一一羅列。
第一個問題就是《詩經.大雅》裡面說道,既明然哲,以保其身。《易經》裡面也說,天地之大德曰生。可是《論語》裡面卻說道,士見危授命。君子以殺身求仁,無求生以害仁。
詩易可不是小經,乃是正規的經義,科考必修科目,所以不能否認它的話。《論語》更是讀書人當作了寶典。詩易裡面說保全愛惜生命是大德。但孔子卻說道,捨身取仁是對的,不能因爲貪圖生命危害仁義。
當時王畫寫這篇文章時,李持盈就站在身邊,第一個問題就讓她產生糊塗了。究竟是那一個是對的呢?
於是第二個問題出來了,管子說,疑今者察之古,不知來者視之往。《呂氏春秋》裡面卻說道,夫子以食死者,欲禁天下食,悖矣。有以乘舟者死,欲禁天下舟,悖矣。有以固兵喪其國者,欲偃不在天下之兵,悖矣。
管子對呂氏春秋,半斤八兩。但管子說,現實使人疑惑,看看古人是如何做的。想以預知未來,多看看歷史。以史爲鑑嘛。可是呂氏春秋裡面卻說道,不能因爲有人吃東西噎死了就禁止天下人吃飯,不能因爲乘船不小心淹死了,就禁天下人乘船,不能因爲作戰失敗亡國,就取消天下軍隊。
第三個問題是孔子說的,惡訐惡以爲直。但三國著名大臣曹羲卻說道,夫世人所謂掩惡揚善,君子之大義;保明同奸者,朋友雷同,敗必從焉。
孔子說敢謁發別人缺點是對的。但曹羲卻說掩人之短,揚人之長是君子應當做的事。雖然曹羲不如孔子,可是他也是一個有學問的人,曾經主修過《論語集解》。爲什麼不注意到孔夫子說的這一句話。
《趙絕書》說,賣弄姿色的女子不貞潔,誇耀自我的士子不守信。《漢書》說,成大事者不拘於小節,行大禮的人無須謙讓。
《趙絕書》不及《漢書》,可在現在的文人中間依然有很大的影響。
張良的師父黃石公說,務地廣必荒,務德廣必強,保護好自己的東西,能使人安份守己,貪人者殘。這一句話讓司馬光很是贊同,也就是守成保守。
但著名軍事家司馬錯卻說道,欲富國必廣其地,欲富兵務富其人,欲王者必務其德。除了道德兩個觀點一致外,其他觀點皆對立。
《左傳》說心苟無暇,何恤乎無家?《論語》說禮義不僭,何恤乎人言?也就是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
可是有一句著名的古語又說,積毀銷金,積讒磨骨,衆羽溺舟,羣輕拆軸。況且還有一個三人成虎活生生的例子。就是你沒有做虧心事,小人反覆的攻擊誣陷,還得要倒黴。
看到王畫寫到這裡,沐孜李與李持盈皆是無語。
孔子說君子不器,聖人智周萬物。對這句話王畫很不贊同的,不相信讓孔子制器,他不如工匠,讓他務農,他不如農民,讓他作戰,他甚至不如劉統。但王畫沒有反駁,通篇文章他皆沒有評議,只是將這些聖人大賢的言論摘出來,讓他們以子之矛對子之盾。
所以下面又說到,列子說天地無全功,聖人無全能,萬物無全用。故天職生覆,地職載形,聖職教化。
雖然列子多是子虛烏有之事,可對這句話王畫卻十分贊同的。可他也沒有說對,而是讓這句話與孔夫子的聖人智周萬物相針相對。
孔子說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慼慼。可他又說,晉重耳之霸心也,生於曹衛;越句踐之有霸心也,生於會稽。故居下而無憂者,則思不遠,覆身而嘗逸者,則志不廣。既然坦蕩蕩了,又何必要有野心,“思遠志廣”?
唐且說專諸懷裡藏着刀子刺殺吳王僚,天下人皆稱讚他勇敢。西施穿着粗布衣裙,天下人依然稱讚西施的美麗。可是慎子又說道:“毛嬙西施,都是天下最美麗的女子,但讓她們穿上獸皮衣服,人們都會被她們嚇走。可讓她們穿上好看的細麻衣服,過路的人都會停下來欣賞。由此可見,美麗要由好衣服來襯托的,美女不穿漂亮的衣服也會姿色大減。”
兩個人說得都有道理,可都誇大了一點。
可是將這兩句對立,又很讓人無語。
項梁說,先起者制服於人,後起者受制於人。兵書上也說,先人有奪志之心。也就是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秧。
但周朝史官卻說,無始禍,始禍者死,不爲禍始,不爲福先。不要做帶頭闖禍與享福的人。孔子也說做人要中庸。
慎子說有德才的人屈從無德才的人,是因爲權利太小,後者地位尊貴。所以唐堯是平民百姓時,連他的鄰居都指揮不動,可是他做了帝王,就能做到令行禁止。可見賢德不服人,權勢卻能使人屈服。
但賈誼卻說,自古至今,與民結仇者,必然滅亡,而最後勝利者卻是百姓。所以夏桀自稱天父,商紂自稱天王,老百姓依然責罵。可見權勢不一定是最尊貴的,名號也不是最光榮的。
轅固與黃生在漢景帝面前爭執,黃生說,成湯與武王是通過殺害怕夏桀與商紂繼位的。轅固說不對,桀紂荒淫無道,才使民心歸順湯武。這是不得己稱王,是天命稱王。但黃生卻說道,再破舊的帽子也是戴在頭上的,再新的鞋子不可能取代帽子的位置,穿在頭上,而是在腳底下的。桀紂雖然無道,可始終是國君,以臣謀君,不是謀殺是什麼呢?
姜子牙說,懲罰嚴明,人會畏懼,畏懼就會害怕。獎賞分明,就會誘發人的貪心,貪心不足就會怨恨。所以君王治理天下,不能讓臣民看到他的喜好。不能說不對,無論那一國開國立朝,諸位功臣都爭過功勞。
文子卻說,明罰則人震懾,賞無度纔是不領恩的真正原因。因此,諸葛亮也說,威之以法,法行則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則知榮。蜀國於是大治。
文子說,人之化上,不從其言,從其行也。故人君好勇國家多難,人君好色,國家昏亂。然而秦王卻說道,吾聞楚之鐵劍利而倡優拙。夫鐵劍利則士勇,倡優拙則思慮遠。以遠思虛御勇士,吾恐楚之圖秦也。前者要求百姓不要跟着人君跑,後者則是要求人君主動做出表率。
孔子說,不患無爲,患己無立。等到他困於蔡陳之時,學生子路見他說道:“以前總是聽先生說,積善者天報以福。今天先生積義懷仁久矣,爲什麼落到這個田地?”
於是孔子又說道:“子路,我來告訴你,你以爲善人必有善報嗎?那麼伯夷與叔齊就不會餓死首陽山。你以爲智慧的人一定會被人相信嗎?那麼比干都不會被人挖出心來剖心驗證。你認爲忠臣一定有好下場嗎?那麼夏桀的忠臣龍逢就不會被斬首示衆。你以爲忠告一定會有人聽嗎?那麼伍子胥就不會被夫差殺害了。學識淵博又有深謀遠慮的君子,因沒有機遇被終生埋沒的人太多了,何止我孔丘一人呢?”
零零總總的一百個問題,達到七千多言。
全部用聖人之言或者賢者之言,針鋒相對,甚至用他們自己的話對自己的話。
一個個刁鑽之極。
王畫不是宋宗元,與趙蕤,現在他聲震天下,可以說天下間也只有李旦父子、太平公主與他,這四個人最爲顯目。
這篇文章到達長安,立即被傳頌。
但這也引起了更大的爭議。
比如用孔子貶低列子,維護孔子,可不能用孔子貶低孔子本人,於是一些大儒想辦法替這些自相矛盾的問題釋疑,但這些矛盾太對立了,無論他們怎麼釋疑,都無法使人相信。大多數讀書人則是一臉的茫然。
王畫這樣做,都不是貶低各位諸家百子,而是有意將這些矛盾放大起來,讓大家看到,即使是諸賢也有前言不搭後語的地方。
連諸賢的話都未必是真理,他寫在絲緙上的話,也能懷疑,但就不好用諸賢的話來怦擊王畫。
三月底,王畫終於離開靈州。
來的時候困難,去的時候容易。
說到底還是漢白玉太龐大了。
雖然現在漢白玉一個個雕刻成型,更不能有半點閃失,可沒有任何山道了。沿着黃河而下,再從渭水進入長安,到壺口的地方,重新跑旱船。也就是從河水上上岸,到下游水勢平坦的地區再下河。
這個更好辦,還是由木筏子,不然巨大的重量,有可能在渭水與黃河上游,就開始擱淺。
寬大的木筏子下面安着一個個輪子,直接從作坊裡面將鼎基裝上木筏子,也就是各個大木料組成了浮船上。然後拓寬道路,黃沙鋪道,用馬拉、人推的方式,在河口將坡度放得很平緩,直接將木筏子推到河中。
遇到陡峭的河流後,也是用這種方法上岸,然後再下水。
再加上順流而下,因此速度很快,在四月十八,這一行隊伍浩浩蕩蕩地到了長安。
李旦帶領文武羣臣出城迎接。
無論王畫與朝廷有什麼過節,或者他藐視朝廷,但現在王畫將西北全部交了出來。雖然移走了許多百姓,但留下的是一個富裕的西北,一個欣欣向榮的西北,再加上他在誅殺諸韋的功績,對王畫也沒有什麼恨意。
而且九州之鼎的象徵意義格外隆重。
因此,李旦父子、太平公主,以及諸位宰相,文武大臣,凡是長安城中入品的臣子,全部來到渭水前。除了他們,更遠處,有許多百姓,在遠遠圍觀。
但讓他們十分失望,巨大的木筏上皆蒙着黃色綢布,看不到任何一件東西。
王畫與各位寒喧了幾句,語氣很冷淡,包括對李旦在內。倒是李持盈十分地歡喜,與她父親以及李隆基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王畫揮了一下手,船隊繼續前進,這是順着永安渠,直接入城的。在去年秋後水勢低落時,王畫授意,讓李旦將永安渠拓寬,因此順風順水地進入了城中。到了敦義坊,再次拉上岸來。
圍觀的人很多,可是依然還是沒有一個人見到鼎器的真面目。
敦義坊接近城南的安化門,地廣人稀,因爲佔地,所以王畫選擇這裡,不會擾民。但讓李旦改成了九鼎坊。
雖然王畫其他的沒有說,李旦很慎重,將一坊百姓騰了出來,中間修了一個高大的建築,門口是一個花崗岩鋪就的廣場,兩邊有許多半人半馬巨大的石雕,再住旁邊,還有許多寺塔廟宇。氣氛很莊重。
放九州之鼎的大門很寬,不寬也拉不進去。但在周圍有許多士兵看守着,看到這個旱船來了,開始放鞭炮。
拉了進去,裡面有許多雄偉的建築,但在中間有一個小廣場,廣場周圍又有士兵看守,廣場中間一個巨大的涼亭,裡面就是安放鼎器的。
工人小心地將鼎基推了進去,將它們鑲拼在一起。接下來是一個高難度的動作,就是將鼎身放在鼎基上。
這九個寶鼎很大的,王畫有意稱量了一下,達到了兩萬斤出頭,也就是近九千斤。
看着鼎放了下來,李旦他們有眼福第一批觀衆有些發愁。
現在鼎基除了木頭部分放在漢白玉下面,其他沒有拼裝上去,能看到的也只是木雕與立體地圖,就是這樣,也讓人覺得氣勢輝煌。可是那些精緻的地圖,碰都不能碰一下,人如何擡上去?
但這對於王畫輕車熟路了,先前對點時覈對,擡上擡下一回。然後組裝時,擡上擡下一回。
立即讓工匠在兩邊搭上許多沙袋,在沙袋上搭上木板,留出鼎眼。雖然佔地廣大,但畢竟一個橢圓形,長度很長,最長的地方達到了四十五米,但最大寬度只有兩十五米,那是圓頂,兩邊寬度更少。所以做到這一點不困難。
然後又搭起一些高臺,在上面安放了許多簡易的葫蘆,也就是滑輪組,工人站在木板上擡,再配合滑輪組拉,小心地將九個鼎身安放上去。接下來將絲緙繃緊,不是絲緙正好將鼎基包裹住的。鼎基環週一圈長達一百一十多米,絲緙長度不到八十米。中間留下的空檔是王畫有意留下的,否則這麼一圈全是絲緙,與整個主題不相吻合,因此每隔一段距離開是一根立體雕金龍盤柱,正好九根。
不但是這個九根盤柱,其他許多地方皆與九有關,對朝中大臣來說,這是取九五至尊的意思,但對王畫來說,這只是取“久”字這個一諧音,一個吉利的味道。
打上九根盤柱,絲緙包裹上了。
本來到此,能管中窺豹,能離開了,看到絲緙舒展起來,立即被上面的字跡吸引住。與王畫的書法無關,是上面的內容,而且正好今年發生了一次日食。
很是愕然,特別是上面許多公式配上圖解,再次吸引了大臣們的注意。
他們一個個蹲下來觀看,然後小聲地議論。
對這點,王畫還是十分滿意的,什麼叫潤物細無聲,他就怕這十幅巨大的絲緙放上去,一些老儒氣憤地要放火將它們燒掉。
接下來還要將玉畫與瓷畫鑲嵌上去,還有三層金銀寶石打製的各個小圖重新裝拼。
這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夫了,需要好幾天才能完成。
但看到這裡,君臣十分滿意地離開。
應當唐朝許多地方還是讓王畫滿意的,首先一點就是開放包融的政策,第二沒有文字獄,第三文化沒有僵化。不然就是這個九州之鼎上的許多東西,放在明清兩朝,或者放在中世紀的歐洲,許多學術,比如說大地是圓的,王畫就會立即被放在火架上活活燒死。
依然沒有向民間開放,可是自許多大臣嘴中,百姓已經得知了一些九州之鼎的情況。因此,每一天在大殿外面圍了許多百姓,向裡面翹首觀望。可惜,無論他們怎麼踮起腳,也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王畫也離開這裡,他回到家中。
還是原來那座宅第,因爲朝廷準備他回京,所以派人打掃了一下,府第上那個冠軍候的門匾依然金光閃閃。
然而這座府第裡,父母不在了,大鳳三鳳出嫁了,四鳳在大洋洲,其他幾個有關的女子以及自己的孩子,一個個也離開中原,去了大洋洲。
雖然四月,依然可以看到夏花燦爛,然而王畫心中卻沒由來生起了一片蒼涼之意。
到了家中,沐孜李與李持盈已經讓下人將家裡安頓下來。
當準備開飯時,李隆基帶領幾個太監來到王畫家中。
看妹妹嗎,很正常的舉動。
王畫施了禮,臣子見皇帝的儀節,不過態度很讓人難以恭維。
李隆基也不生氣,在碼頭上,父親迎接王畫時,王畫態度都不大恭敬,況且他這個傀儡皇帝。
與李持盈說了一會兒話,扭過頭來,突然對王畫說道:“予最近看了一下史書,看到齊恆公與管仲的故事,予十分感動。”
其他的話李隆基沒有多說,不過這一句話含義深刻。
管仲的治國理論與王畫差不多,反對空談主義,什麼無爲而治,純糊弄人的。連司馬遷都被糊弄住了。當真無爲能治國治民,不相信官員睡在家裡面,一年無爲而治,什麼也不管不問,保證下面翻了天。
因此管仲極度反對這種空談主義,主張富國強兵,“國多財則遠者來,地辟舉則民留處,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極得唯物主義的真髓。
王畫一貫的治理方針亦是如此。
不但如此,管仲做過微踐的商人,起身寒微,而王畫的父親雖然自誇爲士族,可沒有人將他當作一回事,也是出身寒門,並且一開始謀生,自己親自做了匠人。
齊襄公與他妹妹魯桓公的夫人文姜私通,具有政治遠見的管仲與鮑叔虎都預感到齊國將會發生大亂,於是保護各自的主子公子糾與小白逃往他國,躲過這一劫。不久後,小白的母親是衛君的女兒,殺死齊襄公自立爲國君,她在位一年有餘,被齊國貴族殺死,齊國無君。兩個公子都急着要回去,奪取國君的寶座。先是小白與鮑叔牙向莒國兵車,立即回去。魯莊公知道齊國無君,也十分焦急,於是派兵保護公子糾回國。可是發生了小白已經回去了,管仲請先行,親率三十兵車截擊小白,看小白後,一箭射去。公子小白應聲倒下,管仲以爲小白被射死,於是回去。沒有想到這一箭只是射到了小白的銅製衣帶鉤上,小白急中生智,咬破舌尖裝死。經管仲這一嚇,速度更快,立即飛速返回齊國,順利登上君位。
但故事到此沒有結束,管仲到了齊國後聽說公子小白即位,於是與魯莊公攻打齊國,結果大敗,魯國害怕,於是殺死公子糾,交出管仲。管仲認爲這一下完了,忐忑不安地被押回齊國,誰知道到了齊國後,立即被打開囚車,去掉枷具,奉爲上賓。
後來齊桓公將管仲不但不計前嫌,反而將管仲奉爲仲父,成爲一段君臣相宜的佳話。
李隆基說這句話大有深意,你我的矛盾沒有公子小白與管仲那麼深,爲什麼就不能成爲一段佳話呢?
話只一句,可是極具誠意。
王畫只是笑笑。當然,如果他幫助李隆基,亦可以幫助太平公主與武崇寧保住一命,同樣李隆基這幾年對自己十分恩寵。
不過嘛?
因此王畫並沒有回答。
李隆基十分失望地離開。
也許在他心中想到,王畫有點不識好歹。
別看王畫現在到了京城,以他的謹慎,不可能不留着後手,就象當年他在朝堂一樣,誰知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掌握了一支令人感到恐怖的力量呢?
因此,他很希望換取王畫的支持。
又過了幾天,高力士再一次來到王畫家中。
高力士首先感謝他在南方爲了他族人所做的一切,到現在王畫還蒙在谷裡,聽到高力士的解釋,才知道自己無意中,使得以後這個呼風喚雨的大太監對自己產生了好感。
但對這個古今第一忠太監,王畫也不惡,他態度倒是十分謙遜,讓他坐下。
高力士才說道:“二郎,奴婢有一句話能不能說?”
“請說。”
高力士環顧了一下,王畫會意,讓下人離開,只剩下他們倆人。
高力士才說道:“魯國有法,凡是魯國女子在他國爲妾者,有能贖之者,取金於府。子貢救人於諸候,而讓其金。孔子說,你這做法是不對的,聖人辦事要讓它移風易俗,教化的道理讓百姓知道,不光是自己認爲做得對的就行了。今魯國富人寡,貧者多,取其金,無損於行。不取其金,則不復贖人矣。子路救溺者,其人拜牛,子路受之,孔子喜歡地說道,魯人必多拯救溺者。爲什麼這樣做呢?施於人恩,圖報也,天下必多有人受他人於恩。不報也,則無有他人爲授人恩事。二郎,奴婢此言可對否?”
щшш● ttκa n● co
王畫說道:“很對。”
他知道高力士前來做說客的,不過說到恩惠,除了在李持盈下嫁之事上,李旦父子沒有爲難外,還有幾萬百姓遷移得到李隆基的幫助,可對他們父子,自己恩惠遠大於他們所給的恩惠。
高力士話鋒一轉,又說道:“大江到了東海也就停止了奔騰,崑崙山到了大食,也就停止了高大崔嵬。無論再偉大的人,他的肚量就象大海一樣寬廣,可也是盡頭的。就象東胡王向冒頓討要千里馬,冒頓將千里馬送給東胡。東胡王又向冒頓討要他的美妻,冒頓又答應了東胡王的請求。東胡王又要佔領匈奴的千里之地,冒頓大怒,說道,地者,國之本也,奈何予人。於是發兵突襲東胡,大敗之,擊殺東胡人。所以古人說,做事要適而可止啊。”
王畫又說道:“也對。”
不過止不止,不是看一個人的態度,還是看他擁有的力量。
就是李隆基以後真正掌握大權,他也遠在大洋洲,井水不犯河水,爲什麼要適可而止?倒是眼下如果正大光明幫助李隆基,有可能會讓太平公主動怒,反而不美。
高力士又說道:“月亮滿了,離虧損也就不遠了。水滿了,就會溢出來。現在春花依然還在盛開,天氣越來越熱,這個氣溫看似對花卉十分有利,然而春花眼看就要因爲高溫凋謝了。秋天到來,萬野金黃一遍,充滿了豐收的喜悅。可是在不經意間,秋霜在凌晨時降落了人間。危險啊,總在人們認爲在最安全的時候到來。”
王畫依然溫和地笑道:“也對。”
別以爲他呆在長安,實際上做了許多暗中的保護。
而且這個時間也不會很長,現在李隆基與太平公主的爭鬥到了最熾烈的時候,不久將要發作。只要那一天到來,他就會離開京城。
這時候高力士突然話鋒一轉,說道:“既然二郎認爲我說得很對,難道不知道你的禍事就在身邊嗎?”
他一驚一詐的,王畫也不擔心,微笑地問道:“請問力士,我有何禍事會在身邊發作?”
“難道二郎到現在還不知道?”高力士驚訝地說道。
王畫也在疑惑,有什麼事情,能讓高力士以爲是自己被李隆基掌控的把柄。他臉上還是十分平靜,問道:“力士,請教。”
“難道你不知道當年是什麼人綁架了公主殿下?”
高力士指的公主殿下,自然不會是李裹兒,而是李持盈。這個王畫還真不知道,他搖了搖頭,問道:“難道你知道是誰綁架了她?”
“正是。”
“是誰?”對此事王畫也十分地納悶。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力士開玩笑了,公主綁架與我並無半點關係。”王畫說完了,臉上有些慍色。如果李隆基敢載贓嫁禍給他,雖然他到了長安,也會讓他皇帝夢成爲水中月,鏡中花。
“與你無關,是你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
“你說是沐孜李?”
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又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只有沐孜李一個人合乎對象。但如果是沐孜李所爲,後果變得有些嚴重了,以一個臣妾的身份,綁架公主。如果在靈州,這是一場笑話,管你是什麼主,就是殺了你,雙以何妨,但現在他人在長安,形勢也變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