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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滿心擔憂的劉芸娘,就這麼一路進入紫禁城,大步走進了政事堂,發現李璟和在燕京的參加政事們都到了。
政事堂處於紫禁宮之內,陳設大氣且華麗,地板上鋪的是波斯地毯,而非一般的燈芯草蓆。殿中一角擺着來自東瀛的紫檀木屏風,上面雕刻有上百種栩栩如生,色彩斑斕的珍禽異獸,這架屏風是東瀛現任的第58代天皇光孝天皇派使團前來祝賀李璟大婚時送的賀禮。牆壁上則掛滿了蜀地所產的精美的錦繡。殿門兩側是一對插翅天狼的雕像,圓潤的紅寶石雙眼在青色的大理石頭上顯得炯炯有神。
劉氏前腳剛踏進房間,諸重臣中的太監張承業便靠了過來。“夫人,我還說去接你呢。代北那邊的事情你聽說了吧,現在那裡已經徹底失控了。考慮到夫人對那邊的熟悉,所以秦王特意請夫人來列席會議。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和你肚裡的孩子。”他嘴脣上貼着一抹假鬍子,身上也沒有其它太監們身上常有的那種騷味和用來掩蓋氣味的脂粉香水的甜膩氣息,就連說話,他的嗓門也並不尖細。若是不知道他身份的人,絕不會想到這樣一個武將似的男子,居然會是一個太監。
“你們想必來的路上已經大約知曉了一些情況。”坐在上首的李璟表情肅然,語氣低沉。“就在剛剛,監察廳接到中情局從代北傳回來的急報。代北大亂了!”
劉氏跟着張承業走到殿中一側落座。她目光掃視了殿中衆人一眼。今晚在京的參加政事只有八位。不過眼下殿中濟濟一堂。除了她列席之外。今晚在京的五品以上將軍,都接到通知前來列席此次政事堂會議。
“代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李克用打回去了嗎?”李存孝大聲問道。
“李克用此時應當還在河中鎮,不過代北的事情卻比李克用打回去了還要複雜。”李璟說着轉頭望向公孫蘭,“公孫,你先向大家仔細介紹一下代北如今的局勢。”
“好的。”公孫蘭點點頭。
公孫蘭如今剛晉封平陽縣公爵位,算是這次封爵之中少有的幾位不降反升的升爵者。不過能獲得晉升,並非完全是因爲她是李璟的女人。公孫蘭執掌秦藩監察廳。爲情報總監,帶領監察廳也是表現可嘉。再加上李璟也有意進一步提升女子的地位,再加她又是李璟的女人,這次便不降反升,順利晉升爲女公爵。
新晉爲平陽縣公的公孫蘭如今心情極好,今日的緊急會議上,她穿着女式大袖衫,寬袖對襟,腰繫長裙,臂間還挽着一條明黃色的披帛。腰間帶着一條女子少有的玉帶,上面還懸着一條碧綠宮絛。底端挽着一個小香球和一枚玉龍佩。配上她高高挽起的飛天髻上還簪着百鳥朝鳳金步搖,兩條黛眉之上的額間,還貼着一枚紫色寶鈿。
整個人看起端莊、大氣,高貴而又美豔。
“代北的局勢現在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失控!猶如一匹脫繮的野馬一樣!”公孫蘭簡明直了的先把如今代北的局勢用一個詞概括起來。然後緩緩道,“就在前不久,李克用突然死而復生,他最早出現在燕京。這隻獨眼狼藝高膽大,潛入了燕京城,並且闖入了劉夫人的府第,搶走了李嗣源送來做人質的一對兒女。”
“隨後,他回到了河中鎮河東聯軍大營,誅殺了大同軍節度使李嗣昭,然後現身奪得了五萬沙陀兵馬的控制權。李存璋、李存進、李嗣恩,李嗣本等沙陀諸將都宣誓效忠於他。當我們得知這個消息後,立即試圖與代北的李嗣源聯繫,希望能夠策反他。”
不能不說監察廳行動太慢,事實上,之前一切順利。
李嗣源都已經決定降秦,並且放出了秦軍的間諜李存信。不過就在當李存信和李嗣源準備先下手爲強,試圖清除忠於李克用的將領時,事機不密,有人泄露了消息。
在忠於李克用的將領煽動下,雁門的沙陀士兵聽說李克用還活着,而且李嗣源已經暗中勾結李璟,背叛了晉王時,大部份的沙陀兵都譁變了。雁門沙陀軍內訌,李嗣源反被手下士兵圍攻,這個時候,除了他的橫衝都,連他新建的黑鴉軍都不可信了。
李嗣源明顯低估了李克用在沙陀軍中的威信,李克用都沒有出現在河東,只是聯絡的一些沙陀將領大聲一呼,頓時響應者雲集。若非關鍵時候,秦軍的間諜提前察覺了他們準備譁變的計劃,李嗣源可能已經死在雁門了。
“現在李嗣源在哪?”
公孫蘭拿起竹鞭,指着沙盤上道:“在這,朔州!”
“雁門已經被忠於李克用的將領控制了,而且整個雁門關以南,的代、忻兩州之地,基本上已經都反了李嗣源。本來,我們蔚州駐軍接到代北密探先前傳回李嗣源準備投誠的消息時,已經迅速向泰戲關移動。可惜最後還是差了一步,泰戲關守將程懷義,一心忠於李克用,拒守關城,把我們的兵馬擋在關外。如今李嗣源已經帶着數千人馬退守到了朔州新城,在那裡,還有一部份忠於他的人馬。暫時他還控制着雲朔二州,但他的人馬加起來都不超過兩萬,身邊更是隻有八千餘兵馬。李克用的人馬隨時都有可能北上,而且李嗣源手下的這些兵馬,也並不一定都可靠,他們隨時都有可能背叛李嗣源。”
“時間緊迫!”李璟沉聲道。“若是我們能趕在李克用之前,派兵進入大同,那麼就有可能一舉拿下大同雲朔二州。”
“李克用還在河中,現在李嗣源面對的只是譁變的部下。他們兵馬並不多。我們現在立即從蔚、新、武三州派兵進入雲州。然後增援朔州。勝算還有很大。”列席會議的崔安潛說道。
崔安潛也曾經參加過第一次代北討伐李克用父子之戰,那一次,他是忠武節帥,率領着忠武八都參戰。這次雖然是一場藩鎮之間的內戰,但崔安潛並不喜歡李克用,李克用反覆無常,且是胡人,殘暴無信。對於李璟要出兵奪取他的地盤。他是持支持態度的。
“若只是如此,確實不用過於擔憂。”公孫蘭插話道,“不過眼下代北失控,並不僅是如此。我們從陰山塞外的探馬傳回的急信,李克用很狡猾,在他現身之前,已經早派入深入草原聯絡陰山內外各個草原部族,邀請他們南下入代北幫他清理門戶。李克用開出的條件很大方,擊敗李嗣源後,人口子女他和他們各取一半。而且。若是部落聯軍把蔚州、新武等州也打下,不管打下多少地方。地盤歸李克用,所有的錢糧人口都給部落。這個條件很有誘惑力,部落也知道我們如今主力俱在東北,因此,消息顯示,許多部落都已經心動,召集了部落戰士即將南下。”
“有多少戰士?”張自勉問。做爲曾經斬殺過王仙芝,大敗過黃巢的上將軍,他從不問敵人是誰,只問敵人在哪。
“一萬戰士!”公孫蘭回答。
“一萬戰士?按草原習俗,一個戰士兵,會帶兩個輔兵,一個打草谷,一個守營。雖然說是輔兵,可草原部族都是馬背上生活,哪怕輔兵,也往往相當於一般藩鎮中的輕騎兵了。一萬戰兵,兩萬輔兵,那就是三萬騎,來勢不小。”張自勉馬上計算道。
“不止如此。”李璟十指握在一起,“這次部落出動的戰士確實只有一萬騎,但他們卻以爲這次南下只是來搶劫的。因此,他們每個戰士都帶了四名輔兵,另外,還有許多輔兵也帶了兄弟兒子這樣的幫手,有的部族甚至連奴隸和女人也一起出動了。整個南下的胡人,足有八萬之衆。他們完全把這當成是一次會獵,一次搶劫的盛宴了。估計他們不單隻打算搶光代北,甚至還準備搶劫我們的山前諸州,甚至想來幽州逛一圈。”
聽到八萬人這個數字時,殿中的將領們都不由的臉色凝重起來。雖然已經聽的出來,這支南下的胡人隊伍,完全就是烏合之衆。可再烏合之衆,當人數過萬之後,就已經不能小看了,更何況是八萬之衆。人過一萬,人山人海。八萬人,那更加是無邊無際。
左參謀院使敬翔從他前排的位置上擡頭,“殿下,若只是胡人南下,倒也並不可懼。可現在關鍵的是他們南下的時機,若我們出兵迎戰這些胡人,那麼就有可能沒有精力支援李嗣源。如果支援李嗣源,就有可能暫時無力攔截胡人進入代北。”
右參謀院使蓋寓也出聲道:“眼下代北就如似一個泥潭,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吞噬掉任何進入的事物。八萬胡人正在南下,雁門以南的忻代二州已經完全失去控制,大同的雲朔二州,李嗣源也不能真正掌控。我們要進入大同,至少得有三萬以上精兵,纔有可能穩住大同局勢,起碼需要五萬以上精兵,纔有可能擊敗胡人和清理掉大同忠於李克用的兵馬。”
“若是要把雁門的代、忻二州一起拿下,徹底的佔了李克用的老巢,需要多少兵馬?”郭承安問。
不等蓋寓回答,張自勉已經直接道:“秦藩眼下,沒有這個實力把雁門鎮再奪回來,就算想要虎口拔牙,藉此機會一舉吞併大同鎮二州之地,都是有些冒險。”
“可這個險值得冒,若是我們能拿下大同鎮,哪怕只拿下大同鎮,這都是一次巨大的勝利。奪取大同鎮後,我們在河東代北的勢力就能更強,而李克用的勢力也就更弱,並能因此把李克用出塞之路堵住,爲將來孤立圍困李克用起到巨大作用。若錯失這個機會,按正常情況,我們可能三年之內都無力出兵河東。”李璟徐徐開口道。按常規的情況,李璟是不可能放下河北未平之前,就再去河東的。
因爲河東這塊地方,易守難攻,是一個極好的內線做戰的地盤,可攻可守。
可現在,因李克用逼反李嗣源,秦軍有了李嗣源這個內應,就有了一個極好的奪取代北的機會,哪怕只是奪取大同雲朔二州,也是一個巨大的勝利。李克用的主力還在南面,來不及回來。
“可我們如今在東北戰局投入了五個兵團,三十五萬人馬。戰事還剛拉開序幕,並無餘力進入代北大戰。”五軍都督府新任左軍右都督崔安潛不得不提醒李璟。
“我們在軍都關外的太行以西的蔚、新、武、儒、嬀五州,只有兩萬戰兵。”他指出。
“燕京和山海關、軍都關、盧龍塞、莫州三關、河間要塞、天津城和唐山、滄州三城,全部加起來的兵馬,也只有八萬。”敬翔補充。
崔芸卿提議道:“或許我們應當讓李嗣源率部撤入蔚州,我們陳兵邊境,拒城而守,放棄大同。”
“這樣的機會可就只有一次,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李璟皺眉。
就在這時,張自勉朗聲道:“若是秦王信任張某,只要拔給某精兵三萬,某願替秦王拿下大同雲朔二州。”
李璟眼前一亮,這張自勉可是難得的大將之才,若是他真的願意率兵出戰代北,此事並非沒有轉機。
“此話當真?”他坐直身子,目光直視張自勉。
“願立軍令狀,若不能拿下大同鎮,某願自栽以謝罪。”張自勉毫不畏懼回道。
“好紙墨笑了硯侍,就此說定,本王現在委任張將軍爲徵西行營元帥,着參謀院、五軍都督府、兵部立即發文,從河北調拔三萬精兵,另徵召兩萬鄉兵於張元帥,即日兵發代北!”
文房四寶端上來,有崔芸卿親自書寫軍令狀,寫畢之後,張自勉提筆簽下名字,按上手印。看到他如此豪爽大氣,李璟對他此次出戰也就越發多了幾分信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