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以天下兵馬大元帥之名號令諸將出兵勤王,長安的黃巢也不甘坐以待斃。即將面對關中、河東、中原三大藩鎮聯軍的攻擊之時,黃巢也立即調兵遣將,準備迎戰。
黃巢的反擊爲東西兩個方向,組織了兩個集羣。東線,因徐州之戰失敗,黃巢轉任命宣武節度使朱溫爲東面行營元帥,負責守衛洛陽。不過朱溫這個東面元帥,手下兵馬並不多,雖然黃巢把宣武、忠武三鎮、河陽、河中、陝虢諸將都劃到朱溫名下,可實際上,宣武現在只佔着一個汴州一個鄭州,忠武三鎮和河中鎮都已經再次反正歸唐,河陽鎮的諸葛爽剛被韓簡擊敗趕走。朱溫能節制的子就是汴鄭、洛陽、和陝虢。實際上掌控的,也不過是區區半個宣武鎮而已。
不過,與東線比起來,黃巢的西線纔是此次戰略重點。黃巢任命的西線指揮陣營十分高級,主帥是大齊帝國的二把手,太尉尚讓。另有大將京光尹王璠、還有黃巢的外甥功臣軍使林言二人爲副將。共調停了精兵五萬餘,兵鋒直指鳳翔。這次黃巢的目標很明確,在三大聯軍形成合圍聲勢之前,先出兵打掉關中鄭畋這隻出頭鳥,藉此在關中諸鎮面前展示一下大齊帝國的武力。
這就如同黃巢當年還在做鹽販時的行事一樣,和別的鹽幫搶地盤,也要先找個弱點的痛揍一頓,以此殺雞儆猴,顯示自己的武力,講究先禮後兵。
雖然如今黃巢皇袍加身。當了大齊皇帝。尚讓也不再是當年跟在尚君長身後的那個小子,但在尚讓看來,鄭畋不過是一介書生文人而已,與當初曾經擔任過討伐義軍都統的王鐸相國並不會有什麼區別。對於這個任務,他是自信滿滿的。
尚讓領精兵五萬進入岐州龍尾陂。
齊軍前軍斥侯飛騎而至。
“報!”
斥侯滾鞍落馬。喘着粗氣大聲報道:“發現鄭畋蹤跡,正率數千唐軍駐紮於前方光禿高崗這上!”
聽到這個軍情,尚讓有些不解,不過還是下令結陣小心前進。等兵馬前進一段,果然發現鄭畋正率數千唐軍駐紮於一個光禿禿的山坡之上,這個佈陣象極了三國時的馬謖。而且這些唐軍似乎是在虛張聲勢,在山崗上插了許多軍旗。可卻又插的十分的破洞百出,一眼看出,稀稀疏疏,破綻百出。總之一句話,鄭畋的表現象足了一個門外漢,要多外行就有多外行。
若是統領這支唐軍的是一位唐軍大將,那麼尚讓可能會懷疑對方是故意佈下疑陣,想誘他們過去。可對方是鄭畋。本來就是一個書生文臣。他這糟糕表現,反而讓尚讓認爲這是正常的表現。
“哈哈哈!”尚讓一陣大笑,“傳本帥命令,吹角擂鼓,命全軍衝鋒,一鼓而下。也不用管什麼陣列,戰術了,對付鄭畋這樣的書生完全沒有必要。記住,要活捉鄭畋,切不可傷到了他。”
“太尉。小心鄭畋使詐!這老傢伙象來奸猾,萬一他故意使詐,然後設伏,豈不中計?”吏部尚書張居言立即勸道。
不過尚讓根本聽不進去張居言的話,或者說他根本就瞧不起這個草軍老兄弟。張居言原名本叫張言,因黃巢外甥名林言,便馬上討好的改名張居言,加上張居言在草軍中向來負責的是後勤事務,因此,尚讓這等衝鋒陷陣的大將,便從沒有正眼瞧的起他。哪怕如今黃巢立國,張居言因主掌後勤事務有功,而官拜尚書省吏部尚書這個六部之首的職務,可官拜太尉的尚讓同樣沒怎麼在意他的建議。
鄭畋接到前鋒回報尚讓已經準備衝鋒時,正騎馬策立光禿禿的高崗之上,紫色大纛之下,一身紫袍在一羣閃亮的鎧甲之中異常顯眼。聽到尚讓下令衝鋒,不懼反喜,激動的轉頭對着後面的十餘騎穿着鋥亮鎧甲披着赤色蜀錦披風的軍官們道:“狂賊可滅也!”
後面的那十餘騎齊聲恭賀道:“恭賀大帥,馬到功成!”
鄭畋激動的嘴脣都在發抖,他知道這一戰至關重要。打贏了,那麼他的威望將更上一層樓,而且從此能約束住關中諸鎮武將們。若是失敗,也許好不容易纔集結起來的關中聯軍,就有可能一鬨而散,各種返回本鎮。
“還得多謝秦王派來的諸位,若是沒有你們秦藩軍事觀察團提出的這個絕妙計策,想要對付尚讓五萬精銳,只怕並不容易呢。這真是磕睡時來了枕頭,久旱時降下甘霖啊。秦王之忠義,天下佩服,老朽佩服。世人都說秦王獨栽專權,可如今看秦王之表現,不但以自身威望號召天下各鎮出兵勤王,組織起了三大聯軍。而且又一直在河南與草賊做戰,不但將草賊壓制在運河以南,而且還將徐州、宿州諸重鎮收復。又聯合於琄等河南諸帥接連收復宋、曹諸州。眼下不但派李全忠五萬人馬南下勤王,還迫使沙陀人同樣南下參戰,真是功不可沒,大唐中興重臣啊。”
鄭畋身後的十餘騎,正是李璟前不久向關中派遣到的秦軍軍事觀察團,這個觀察團總共兩百人,由五十名優秀的年青參謀們和一百五十年護衛組成。參謀們都是剛從講武堂結業的參謀科學員,而護衛們則是新從軍校結業的學員兵。這樣的軍事觀察團,李璟一共組建了三個,關中,河東,河南三聯軍各派了一個。派遣他們到各聯軍中,既做爲聯絡員,觀察前方動靜,同時也是給他們實地實習的機會。讓他們在戰場上,去檢驗實習。
派到關中的軍事觀察團,剛到關中後,就接到關中聯軍面臨黃巢五萬大軍進犯的消息。當時得到消息後,不少關中聯軍將領提議退守,連鄭畋也有些猶豫不決。最後還是觀察團的團長趙衝向聯軍提出了一個計謀。一個主動出擊的計謀。
眼下,齊軍正如預料之中的一頭撞入關中聯軍的圈套中來。
趙衝提出的計謀其實很簡單,就是故意選了眼下龍眼陂這麼一個合適的地形,然後擺出了一個低水平的陣形,以鄭畋爲誘餌。引誘尚讓輕敵犯錯。
五千鳳翔牙兵列陣高崗,護衛着鄭畋。但卻有足足數萬關中聯軍埋伏在了龍尾陂的四周,只等齊軍上鉤,這纔是秦軍觀察團手中真正的殺手鐗。
尚讓雖然知道鄭畋聯合了關中八鎮兵馬,但他對於關中聯軍的數量並不清楚,認爲關中聯軍在此迎戰的兵馬不會太多。卻從沒有意味到,此戰,鄭畋直接帶來了整整十萬關中聯軍。雖然這十萬兵馬,嚴格說起來,其實可能比尚讓帶來的這五萬齊軍還要次些。有些烏合之衆的意味。
但十萬對五萬,關中聯軍依然有很大優勢。更何況,現在尚讓完全中了誘敵之計。
關中聯軍和齊軍都非百戰精銳之兵,這種兵打仗完全靠打順風仗。正面做戰還好些,若是被從側擊。或者包抄等衝擊。一旦指揮不當,就有可能軍心崩潰。
在震天的戰鼓和號角聲中,幾萬齊軍就如同他們以往無數次戰鬥一樣,亂轟轟的向高崗發起了攻擊。
人海戰術,這是齊軍前身義軍、草軍最常用的招數。
沒有隊形,隊伍散亂,不成陣式。但往往在這種士兵的海洋浪潮衝擊之下,敵方會被一衝而潰。
鄭畋策馬高崗,與觀察團俯瞰齊軍,臉上笑容越發的明顯。
趙衝上前兩步。向鄭畋道:“鄭帥,時機已到,發令吧。”
鄭畋面色紅潤,猶如痛飲了數杯美酒。
他長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高聲吼道:“行軍司馬!”
鳳翔軍行軍司馬李昌言符策馬上前,高聲應道:“末將在!”
“發信號,收網!”喊完這一嗓子,鄭畋感覺似乎全身的力氣也隨之而去,整個人都虛弱了不少。
山下正亂轟轟的直衝高崗而來的齊軍將士,突然感覺似乎腳下的土地在震動,緊接着,他們聽到了一陣陣劇烈的響聲震耳欲聾。高崗四周,大地在崩裂,天地在搖晃!
無數的火光沖天而起,衝鋒中的齊軍遭遇了滅頂之災。許多士兵直接就被秦軍帶來埋在高崗四周的火藥炸上了天。
持續的震天爆炸只有不到一刻鐘,可在許多齊軍的心裡,卻感覺足有幾天幾夜那麼漫長。
當震天爆炸聲終於停止下來,齊軍士兵還來不及鬆一口氣,硝煙還沒有散盡,無數的關中聯軍已經在朔方節度使唐弘夫,鳳翔軍大將李昌言,李昌符,博野軍大將宋文通等聯軍大將的率領下,從四面殺出,躍出戰場上瀰漫的硝煙,將驚魂未定的齊軍衝的七零八落!
趙衝率領的秦軍軍事觀察團並沒有加入戰鬥,而是一直護衛着鄭畋站在高崗之上觀看着整個戰鬥過程。
秦軍軍事觀察團與關中聯軍諸鎮士兵們的盔甲明顯不同,秦軍的鎧甲是鋥亮的半身鋼板甲,明亮幽青的鎧甲上,漆着一隻展翅飛鷹,獵獵赤旗,隱現着秦字旗號。他們的氣勢,他們的裝備,都遠超其它部隊。站立在高崗之上,不動如鬆。
如今的秦藩,軍人多是職業的。
雖然現役的秦軍只有三十六萬,但秦軍還有大量後備兵員,包括無數的受訓民兵,當戰事需要時,秦軍隨時可以拉出十萬二十萬的青壯受訓過民兵。此外,秦軍還擁有大量的軍校、講武堂。其中各地的童子軍校中的少年學員們加起來近十萬之衆。每年都有數千學員畢業,加入部隊。這些打小開始受軍事訓練的學員,入伍之後,會遠超其它徵募的兵員。
天下諸鎮中,秦軍也許並不是兵員最多的藩鎮。但絕對是兵員最精銳,訓練最有素,裝備最精良的部隊。同時,秦軍的整個軍事體系最爲全面,預備軍官和預備兵員最充份。秦軍之所以保持着三十六萬的現役兵員,並非不能徵募更多,而是爲了更精練。
相比起齊軍這種隨便拉壯丁,其它藩鎮那種世襲的父子兵,僱傭軍,秦軍體系的威力越來越顯現出來。
“鄭公,尚讓完蛋了。”趙衝站在旁邊向鄭畋說道,山下戰鬥正酣,可是他們站在這裡能清楚的看到,勝利的天平正不斷的向聯軍傾斜。“最多一個時辰,僞齊就要崩潰了。”
鄭畋點點頭,“僞齊這支兵馬還算精銳,若是正面作戰,我們十萬聯軍對五萬僞齊軍隊,要拿下他們,起碼也得付出一比一的損傷。不過現在,有你們的奇謀相助,再有那火藥之威,此戰,我們的損傷並不會太高。”
“擊敗尚讓已經不是問題,關鍵是如何吃掉他們,不讓他們逃走!”鄭畋看着有如神助,正奮發雄威的關中聯軍,大感高興之餘,也不由的有了更多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