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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呀呀呀呀,我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李璟是越聽越糊塗,越聽就越鬱悶火大。
這世上怎麼他孃的還有這種事情,這老黑這麼一個好漢子,怎麼講出來的滿滿的全是淚啊。這些經歷實在是太傳奇,太曲折,而且太過於悲傷了。一個人倒黴,怎麼能倒到這個地步?曾經堂堂的跳蕩兵,陌刀手,到後來南疆的血戰勇士,勇武將頭。這樣的人物,怎麼如今居然淪落成了一個邊戍的小夥長,而且居然還穿的如此破爛,大正月裡新年過去沒多久,居然就得來這碼頭上攬活做苦力,而且還是帶着父母爹孃老婆孩子一起來做苦力?
做爲老黑的新上司,李璟覺得自己很有責任。雖然他纔剛剛見識到自己的這個下屬,可他依然覺得自己有責任。
“老黑,你叫什麼名字?”
“丘神功,叫我老黑就行。”老黑似乎這些年再難過的日子也過來了,因此顯得比較平靜。
李璟拉起老黑,大聲道:“丘夥長,你馬上把你和弟兄們及諸位家眷們都叫過來吧,不用你們卸貨了。”
老黑臉色微變,啊的一聲。臉上充滿了驚訝,還帶有一絲愁容。要不是到了萬不得已,他今天也不可能會只開其它人一半的價碼了。自他降職到沙門戍成了夥長之後,這沙門戍的正副戍主都先後換人,新來的戍主也和他一樣是個從大謝砦貶下來的傢伙。不過那傢伙卻是個文職,下來後卻是乾脆什麼都不管,整天就是喝酒,從早喝到晚,從夜幕喝到天明,一年有十二個月,一個月有三十天,基本上就沒見他離開過那個酒葫蘆。
新來的副戍主封明卻乾脆就是大謝砦兵馬使封彰的侄子,那傢伙本領倒是有一套,下來沒多久就把沙門戍上上下下給拉攏收買的差不多了,剩下幾個不合的全都踢到了他的那個夥裡。從那以後,髒活苦活累活,全都歸他們夥了。可平時一些設哨查貨收稅等有孝敬外水的差事卻從此與他們無關了。
封明等一幫人過的是有滋有味,丘神功一夥人卻是越混越差,平時也就勉強混個飽,可一起陪戍的一家人卻是根本吃不飽穿不暖。全靠着平時那些女人孩子們洗洗衣服,做點雜活什麼的勉強賺點。丘神功他們平時也儘量在下值後去想法找補點,年前本來拖欠了很久的糧餉最後卻又一次拖欠,不但沒有半點年節賞賜補貼什麼的,反而連半年多的糧餉錢都欠下不發。丘神功的兩個手下兄弟去找封明理論,結果反被打成重傷。丘神功雖然及時趕到,把封明一夥也給打了一頓,可最後錢糧依然沒有拿到,反倒兩個受傷的兄弟還急需一筆湯藥錢。
爲了治那兩個兄弟,丘神功和手下的一夥兄弟把家裡值錢的家底都當了,纔算勉強救下人來。可十幾家人幾十口子卻都揭不開鍋了,剛過完年,丘神功乾脆也不再去戍上當值,直接跑到這碼頭天天攬活來了。
就算他們肯出力,要的錢少,可這大過年的活並不多,十幾家人每天都是半飢不飽的,今天好不容易搶下一單子活,還能有一石米的工錢,這樣的好事,現在怎麼說沒就沒了?難道是因爲剛纔自己一時嘴快,說的那些話?莫不這客商怕得罪封家?
“別啊,東家,求求你了,我們這幾十口人今天都還沒吃飯呢,你就讓我們幫你幹完這趟活吧。要不,要不我們少收點工錢,不要一石米了,你給一百斤就行,成不?”黑老丘的臉一下子就皺成了老樹皮一樣,眼睛中充滿着哀求,還有着一股子極力壓制着的憤怒與不屈。
看着這個漢子被逼到了這個地步,李璟心中一陣刺痛,連忙伸手用力扶起他。李璟伸手幫他拍拭着那件破爛的袍子上的灰塵,丘神功是一個漢子,他有一身的好本事,可卻一直忍辱,並不是因爲他心如懦弱,反而是因爲他的偉大。如果他是那種一怒之下便殺了對頭,只顧快意恩仇的人,李璟也許會讚歎一聲好,但不會飲佩於他。因爲那樣固然快意恩仇了,可他的家人老婆孩子父母又將如何?
現在他一直忍辱負重,正因他深知他肩上的責任。明責任,擔重任的男子,纔是最值得敬佩的人。
“今天我也叫你一聲老黑,你誤會了。你的前半生雖然命運多舛,但也會有守得雲開見明月之時。今天,我告訴你,你終於守到了這天了。我剛聽了你的那些話,看到你的這些表現,雖然接觸時間不長,可卻也看出你是個有責任,有擔任的鐵漢子,真男人。我不管你過去是因爲什麼原因一貶再貶,但既然如今你已經成了我李璟的部下,那麼我就要告訴你,我看好你,也將重用你。現在,就把你和你手下弟兄及家眷們都叫過來,我們現在就先去好好吃一頓飯。”
“你,你就是新任命的沙門鎮鎮將?”丘神功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滿臉的震驚。這些年他一貶再貶,其實真正的原因也不過是,當初那次比武時打傷的那名隊正是王家的一名嫡系子弟。王家不是普通的王家,正是青州一直掌控着牙軍的第四大士族王氏。當初王家把他貶去南疆,誰知幾年血戰,他不但沒死,反立下諸多戰功升上將頭。一回青州,王家依然不能放過他,把他趕到了登州,一貶再貶,直到如今。
曾幾度,他都有種想要一怒殺人去的想法,可天下之大,他有父母老婆孩子,一大家的老少,又能去哪?
“將軍,職下曾經比武中傷過青州王敬武牙將的侄子,他至今還不肯放過我。”老黑突然不知爲何把這個一直刻記在心底的痛事說了出來,那一瞬間,他只覺得眼前這位年青的新上司的笑容是那麼的親切,目光是那麼的友善,他從中看到了當初在南疆戰場上同袍間的信任。他突然覺得,如果不把這些說出來,那麼就對不起他的信任。
李璟微微一愣,心道果然老黑那無數次莫名其妙的貶職是有原因的。怪不得青州時被貶,到了大謝砦還要被貶,原來一切都是王家在做怪。而封家一向和王家走的近,老黑被封彰封明整,也就不足爲奇了。
丘神功看到李璟愣住,心裡卻是一顫。難道?
看着老黑的臉色不斷的陰沉下來,李璟重重的一拍他的肩膀,大笑道:“你想什麼呢?王敬武就算是平盧軍牙將,在青州呼山喚雨,可那又如何?既然如今你已經成了我的部下,那今後不管誰想要爲難你,他都得先問過我李璟同不同意。再不妨告訴你,別人害怕他王敬武,可我的眼裡,咱們沙門鎮卻是受淄青平盧節度使宋節帥的統制。快去叫你的人吧,這裡的貨物先扔在這裡吧,反正一時也不會長翅膀飛掉。一會,我還得聽你好好和我講講這沙門鎮的事情。”
丘神功被李璟的這一番話感動的淚水直接盈眶而出,這個吃過再多苦,受過再多罪,可卻也一直咬牙硬撐下來的錚錚鐵漢子,這一刻,卻脆落的如同一個小姑娘一樣的失聲痛哭起來。這哭聲引得那些搬貨的男男女女一下子全趕了過來,以爲發生了什麼意外。
丘神功見狀想要收起眼淚,可哭聲雖停了,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他一邊拿着袖子拼命的擦着眼睛,一邊揮手向他們道:“沒事,沒事,咱終於攤上好人了。咱們以後有飯吃了,再不不必這麼受氣了。大家快來見過將軍,他就是咱們島上新上任的李璟鎮將!‘
一羣男女老少一下子全都在李璟的面前跪下了,這讓李璟心頭起伏。
當下,由丘神功帶路,李璟五人被幾十人圍在中間一路浩浩蕩蕩的直接進了碼頭最大的一家酒樓。李璟手一揮,直接把這家本來也還沒開張的酒樓直接包了下來。
“夥計,馬上做飯上菜,八人一桌,都給麻溜給葷素全上。”
“將軍,不必這麼浪費,弄些餅子再弄碗湯就行。”老黑見劉守謙完全不拿錢當錢的點菜法,有些擔心的對李璟道。李璟笑了笑:“老黑你就別擔心這個了,老子我雖然現在外面還欠了點債,可請你們吃頓好點的,卻也是根本不算什麼的。你就儘管吃,吃好喝好後,我還得由你帶着先到島上轉轉呢。”
丘神功這下放下心來,轉眼卻又有些擔心的道:“將軍怎麼就幾個人來的?不是聽說沙門戍升格爲中鎮之後,兵額增加爲三百了嗎?我還聽說新增兵員,由新鎮將自行招募。難道將軍沒有招到兵馬?如果是這樣,那職下在這附近也還認識不少的信的過的人,也許可以想辦法先招募一批。哪怕不多,總歸好過單槍匹馬啊。”
他對於封家叔侄在這大謝砦的力量可是深有體會,深怕李璟冒然前來,到時被封彰算計。雖然纔剛剛認識這位新上司,可老黑已經打心裡認定了這個年青的上司,心裡把身家性命都相交了。
“哈哈哈!”李璟大笑,“單槍匹馬當然不可能,實話告訴你,本將軍這回來,可是帶着鉅艦千軍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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