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王宮,位於番禺之央。
白妶和十三進到王宮後,另有內侍引導他們到花園觀賞休憩。
花園離出宮正門不遠,嬴朕赴會折返,三人也能迅速匯合。
嬴朕緊緊跟在傳召內侍的身後,經尚武殿,又饒過三宮四院兩殿,纔來到趙佗所在的殿宇,那是一處莊嚴肅穆的地方,空氣中透着檀香的香火氣,夾雜着三分淡淡的清香。
尚武殿,乃是南越國早朝、議事的大殿,是南越王宮主殿。
內侍停在大殿門外,嬴朕嗅着香氣,則仔細端詳起,眼前更似一座廟宇的宮殿。
大殿門頭上,匾額磅礴大氣,兩個鐵畫銀鉤的小篆:囂(ao)殿。殿門兩旁的圓柱上,掛着一幅對子,頗有意思,上聯書就:戎馬平生善用兵,威震百越東南一尉;下聯對道:肝膽一朝付汗青,力挽乾坤故秦名將。
“肝膽付秦,囂殿,此乃任囂的祀廟嗎?”秦末,趙佗斷五嶺,自立爲南越武王,整個南越能配得起此副對聯的也就只有任囂。
《養馬人情報錄.嶺南卷》記載:任囂病重,聞說秦朝滅亡,吐血而亡。
任囂文治武功雙全,率兵五十萬,征戰嶺南,平定百越,其後官居南海郡尉,後人稱其爲‘東南一尉’,轄下南海郡,河清海晏,實施‘和輯百越’越人自治的政策,令百越諸族臣服。
秦朝混一‘華夏、荊蠻、東夷、三苗、百越’五大族系,其居功至偉。
“月關先生,我家王爺就在殿中,您自行進去,小的就不打擾了。”傳召的內侍,對着囂殿,簡單的說了一番,施禮後離去。
嬴朕收斂心緒,踏上囂殿臺階。
囂殿的香氣,除了來自香火,還有原木的清香。定睛細看,囂殿俱是百年楠木,榫卯構建。
“吱!”
殿門爲嬴朕緩慢推開,裡面有三個星火晃動,漆黑如墨,唯有大門數處有光照,能看出大殿地面是由青石板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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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朕有些狐疑,思慮片刻,最終還是邁步踏了進去,右手攏在衣袖內,捏着法訣,隨時自芥子物中取出執法鐵鞭。
他方踏足囂殿,大門轟的一聲,無風自關。
嬴朕頓時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他鎮定自若,立時喚出圖騰神樹,金烏棲息其上。
金烏啼鳴,大日東昇。
火紅的日輪,籠罩三足金烏,懸浮在圖騰神樹之上,霎時之間,火光沖天,滿室皆晝!
大殿的正上方,掛着一幅帛畫,帛畫上乃是一跨馬佩刀、神駿威武的將軍造像,帛畫下有一供桌,桌上一神龕,龕內寫有銘文:故秦南海郡任君諱囂之神位。
神龕前有一三足兩耳青銅鼎,鼎內三炷香,即將燃盡,鼎旁邊擺放有一把祭祀檀香。
“那畫像應該就是任囂郡尉,此處果然是祭祀他的地方,趙佗還是個念舊的人!”
嬴朕緩步上前,邊走邊打量着大殿四周,殿內佈置的很簡單,全部是一些舊時之物,有馬鞍,有馬骨整副,有牀,有衣物,有批閱公文的條案,等等不一而足。
他心道:“趙佗對任囂的敬重,竟有如此之深,除了陪葬之物,他身前所有的東西都供奉在這裡了吧。”
“也不知趙佗現在在何方!”他環視大殿一番,絲毫沒有見到一絲人影,或許趙佗有事不在囂殿內。
“也罷,既然來到囂殿,擇日不如撞日,先祭拜一下任囂,或許趙佗也就出現了!”嬴朕上前拿起祭祀香,凝視牆上任囂造像。
造像畫師于丹青一道,造詣不凡,任囂此像得其七分精氣神。
惟妙惟肖,將他一身武人的鐵血表現的淋漓盡致!
嬴朕幼時,同任囂卻是有過一面之緣的,那是個頂天立地、說一不二的熱血漢子,標準的鐵血軍人,雖非老秦人,卻盡得老秦人三昧。
嬴朕雙指一撮,一縷金烏之火,三根祭祀香點燃。
香菸嫋嫋,悠悠揚揚,飄忽上升,在任囂造像前,消弭於虛空,這一刻,香菸宛如打通人世間和九幽冥府的界壁,仙逝的故人正同眼前人敘舊。
皆是大秦人,那一股不斷的羈絆,總能在不經意間撥動心絃。
嬴朕晃了三晃,將火光搖滅,雙手執香,心緒低沉,躬身朝任囂拜了三拜,將三炷祭祀香插於青銅鼎上。
三足兩耳,忠君之故,戎馬四方,定鼎百越!
祭拜完任囂,嬴朕就近在一處木椅上坐下。
殿內之物,雖是舊物,卻光滑鋥亮,尤其是木椅更是帶有包漿,趙佗平日或許經常坐於此椅上,遐想當年他和任囂配合,征戰嶺南、平定百越的戎馬生涯。
約莫盞茶功夫,殿內依舊毫無動靜。
供桌旁,牆壁左邊角落有一書架,架上俱是帛書、竹簡。
嬴朕走上前,見書架上有《大秦律》《詩經》《墨子》《老子》《樂經》《黃石公略》等等書籍,諸子百家學說俱全,其中有一竹簡,明顯被人經常翻看,嬴朕拿了起來。只見竹簡背後,以蒙恬筆寫着一行墨跡:《任囂編年記》。
字爲小篆,非是秦隸。
竹簡正面,則寫着任囂生平。
嬴朕隨意翻看了一下,其上如是記載:
‘今元年,……’
‘二十五年,囂受命攻嶺南,敗,上郊迎。’
‘三十三年,屠睢死,上使囂,任主將,會佗,再攻嶺南。百越臣服,上遂設南海、桂林、象三郡,委囂爲南海郡尉,佗爲龍川縣令,和輯百越,政績卓然。’
…………
“今上元年,應是父皇登基爲秦王的第一年,不知任囂寫了何事,被他用刀颳去,只留下‘今元年’三字。”嬴朕心中暗自猜想,甚是好奇那被削掉的內容。
今上並不是指二世,任囂的編年記,有明顯記載:二世元年。
“吱——”
嬴朕面前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聲音,他立時捏動法訣,執法鐵鞭在手。
擡頭望去,眼前書架正在緩緩的縮入牆壁內,現出一人多寬的暗門。
暗門內燭光搖曳。
嬴朕心道:“那趙佗應該就在這暗室之內,若我不曾發現,他或許便不會現身於我相見了,有點身份的人,果然都好這口,以後多學學,不能誰都能見到我,好歹咱也是秦皇九子!”
嬴朕會心一笑,走進暗室。
一時莞爾,竟忘記手中之物。
但見他左手拿竹簡,右手持執法鐵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