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交情
蒼羽城。
除鎮妖司和城主府外，還有三大家族盤踞，裡面以劉家爲首，在蒼羽城紮根了上百年。
另外的齊家跟趙家，是後來崛起，齊家是另一城家族分支遷徙過來，一代人在此地經營，短短數十年建下不小的基業。
此刻，妖物襲城的消息，已經傳到三家的家主手中。
看到消息時，三家都有些震驚，蒼羽城近百年來，還從未再出現過妖物襲城的情況。
鬧得最轟動的，也就是三十年前，幾隻大妖入城發難，死傷無數，曾轟動一時。
但如今，也只剩下些老人還有印象。
“軍報不會有假，老張你快去看看。”
劉家的家主劉順清立刻派家族供奉前去打探虛實。
另外兩家也都同時派人前往查探，很快就帶回一條條真切的消息。
大批妖物正從北方出現，席捲而來，粗略估量至少有四五萬的數量。
各類山精鬼怪混雜其中，顯然是被大妖所統領。
這些妖物佔據了官道，還封鎖了另外幾處的道路，聽說在南邊的商道上，有兩家鏢局被劫殺了，路上還找到藏在糧食裡運輸的珠寶。
妖物封道，大妖逼境，這是要攻城的勢頭！
“北方？難道不是黑風山脈的那羣妖物嗎？”
“這些妖物是瘋了嗎，膽子這麼大，居然當真敢侵犯，難道不怕夏家降怒，將它們全都端了！”
“該死，越書洪在幹什麼，難道是他得罪了妖王？”
“有沒有看到夏家的人？”
三大家族都有些慌了，四五萬的妖物數量，這什麼概念，整座蒼羽城的軍方守備力量，也就兩萬餘兵馬。
妖物數量多了一倍是次要，這些妖物既然打算襲城，自然有極大把握，準備萬全。
而且能統御如此多數量的大妖，至少是神遊境，甚至是十五里！
……
與此同時，北方，烏黑的妖雲已經逼近過來。
山雨欲來，全城戒備。
隨紫色狼煙點燃升空，四方城門全都封鎖，值崗輪換的城防軍，全都披上戰甲來到了城頭。
此刻，在北方的城頭望去，不少士兵的臉色都變了。
只見那濃郁的妖雲，墨黑中夾雜着一抹赤色，盤旋在北方上空，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逼近過來。
“這些妖魔是瘋了嗎，竟然敢襲城！”
許多的城防軍都是難以置信，這裡可是大禹，雖然是邊陲之城，但並非最邊境的城池，對方居然敢越過邊境觸犯，難道不怕惹怒皇室，派大軍討伐？
在他們擔任城防軍的數十年印象中，這些妖物除了在郊外偶有騷亂外，平時都不見蹤影，哪裡見過如此大的陣仗。
妖物襲城的消息，傳遍全城，封鎖的城門加上滿城疾跑調動的城防軍，消息想瞞也瞞不住。
家家戶戶都被喝令不得出門，街道上只剩下疾馳的馬蹄聲。
不少客棧酒樓、茶館商鋪中，也都關閉了門戶。
有的人擔憂妖物攻破城防，正憂心忡忡；有人則在抱怨，天殺的妖物，影響到自己做生意；還有的則已經讓家裡收拾金銀細軟，差遣夥計準備車馬，隨時準備棄城而逃。
不過，城內一些富饒人家，也有人託關係遞話給城防老爺，詢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願意資助金銀物資，共同抵禦妖魔。
災難之下，衆生百態盡顯。
此時，城主府中。
巍峨聳立的府邸後院，一處幽暗如地牢般的陰暗地下室中。
越書洪站在這裡，凝望着眼前的一幅畫。
他身材頎長，身穿儒袍，渾身自帶書生氣，但此刻面孔卻有一半隱沒在油燈的陰影中，無法看清。
這幅畫中是一位女子，身穿輕綠羅裙，眼眸顧盼身姿，畫工精湛，因此畫上人兒栩栩如生。
忽然，一道黑煙自他背後的陰影中出現，輕微扭曲一下，變化成一道身材魁梧碩大的壯漢模樣。
對方寬臉大眼，嘴角鬍鬚濃密，眼眸在黑暗中，竟隱隱透露着幾分紅光。
“越兄，又在想弟妹呢。”
寬臉大漢微微咧嘴，似笑非笑。
越書洪沒有回頭，只是表情似乎微微觸動一下，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他輕嘆一聲，道：“虎袍，你我相識多久了？”
“已有二十餘年了。”寬臉大漢說道。
“二十年……”
越書洪輕聲自語，道：“我今年五十三，三十歲那年，我踏入神遊境，意氣風發，任調到此地擔任城守，轉眼間，居然已經二十年了。”
曾經三十而立，仍腰間配劍的男子，如今，腰間卻是空空如也。
寬臉大漢微微點頭，眼中也有幾分唏噓，還有一絲羨慕和嫉妒：
“你們人族天生聰慧，立於萬族之上，短短數十年，就能修煉到神遊境，而我等妖族精怪，卻需要數百年吞吐日月，才能修煉到這種程度，真是讓我好生嫉妒啊！”
越書洪嘴角微微扯動一下，道：“但虎袍你可見過，我們人族中能有幾位，是活到數百年的。”
寬臉大漢搖頭，眼中略帶幾分不屑：
“達到神遊境，都可活上近千年，但你們人族偏偏喜歡自尋死路，你看那些神將府的傢伙，明明能夠安逸長生，偏偏要在邊境跟我們妖族死戰，最後呢，全都年紀輕輕就死了。”
越書洪不禁笑了笑：
“是啊，這或許就是我們人族跟你們妖族的差別吧，大禹的億萬子民，十九州的廣袤大地，每一寸土壤，都流淌了那些天驕們的鮮血。”
“因爲有人死了，纔有更多的人，能夠活下來！”
寬臉大漢微微眯眼，道：“越兄，你應該不會像那些愚蠢的傢伙一樣犯蠢吧？”
越書洪轉身，原先在油燈暖光映照下的半邊儒雅的面孔，此刻也都隱沒在了黑暗中。
“這二十年來，我給伱們提供人族肉食，盡力滿足你們的需求，爲什麼，最後還是要到這個份上？”
他的聲音很輕，像在自語。
寬臉大漢深深凝視了他一眼，輕嘆了口氣，道：“此行也非我願，那赤眉道人從閉關中醒來，正餓着呢，而且此行的目的，也並非完全是填肚子，針對你們蒼羽城，其真正目的是夏家。”
“夏家？”
“沒錯，你求援夏家，夏家卻不敢過來，只因他們正面臨更加棘手的問題，不敢分心，這時候若是後方蒼羽城失守，全城覆滅，必定會影響到他們，若是你們那位端坐宮廷上的帝王，因此觸怒降罪夏家，那就更好了。”
寬臉大漢輕聲道：“所以，蒼羽城……你保不住的。”
越書洪深吸了口氣，微微閉目。
原來，妖族在下這樣一盤棋。
“越兄，我此行過來，是讓你打開北方城門，蒼羽城覆滅是必定的，你打開城門，我能幫你在赤眉道人面前說上幾句話，給你條活路。”寬臉大漢說道。
越書洪睜開眼眸，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多謝虎袍兄。”
“你馬上就辦吧。”寬臉大漢說道：“我們的交情在這裡，我肯定會力保你。”
“嗯。”
越書洪點頭，旋即轉身走到一旁，卻不是書桌旁，而是兵器劍架旁。
“越兄？”
“虎袍兄。”
“原來如此。”
寬臉大漢眼底的紅光熾盛了許多，嘴巴微微咧開：“越兄，你這樣真的讓我很傷心啊！”
“我也很難過，替你難過。”
越書洪輕笑道：“虎袍兄，這二十年的交情，我一定會用你的虎頭，釀最好的美酒。”
“多謝了。”
寬臉大漢嘴裡的牙齒漸漸延伸尖銳：“我也會慢慢品嚐你的。”
隨着二人身上的氣息逐漸旺盛，彼此的神魂都顯露出來，越書洪的神魂聚集在頭頂，而寬臉壯漢的背後，卻是隱隱露出一隻猙獰碩大的猛虎。
“原來在這裡。”
忽然一道聲音在二人耳旁響起。
緊接着，地下室的上空陡然裂開縫隙，一道身影徐徐飄落下來，站在二人對峙的中央。
身穿玄服，手持殘破烏刀，來人正是趕回城的李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