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玄心大師的身後。這佛堂之中，竟然還有他人隱藏在側。而且楚凌沒有半點察覺，這兩人的修爲，可想而知。
左側一人，是一名身穿灰色服袍的中年男子，長髮隨意的披散在兩側肩頭，面容剛毅，身軀格外的挺拔。其身上所攜帶的那種氣度，極具威嚴，顯然不是尋常人物。僅僅靜靜的站在那裡，便給人一種極爲強烈的衝擊感。便彷彿這片天地間，只有他一人而已。
而在這名中年人的身旁，則是一名盲眼老嫗。而這名盲眼老嫗的面容，似曾相識，赫然正是當年在星辰宮中，指點楚凌將自身世界之力分化爲妖尊界和乾坤界的那名老嫗。
此刻那名老嫗周身繚繞的腐敗死氣已經濃郁得令人動容，面容更是蒼老得形如枯朽，在她的身上，已經察覺不到絲毫的生機波動，顯然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這名老嫗當年將自身天眸傳給楚凌之後，古元曾言，她熬不過一年時間。而如今已經過去數年之久，真不知道是什麼，讓她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玄心大師轉身，朝着身後的這兩人雙手合十行禮，說道：“玄心見過族長，見過天眸施主。”
玄心大師此刻的神色顯得格外凝重，眼中透着尊敬之意。而他所說出的話，更是石破天驚！眼前的這名中年男子，駭然竟是菩提古族的族長，慕容雲闕！
之前，玄心大師並沒有將慕容柔真正的身份告知楚凌。實際上，慕容柔，乃是菩提古族族長慕容柔的嫡親獨女！
知道慕容柔這個身份的，整個菩提古剎之中，只有玄心大師和上官痕。就算玄海大師，都是並不清楚。
玄心大師乃是菩提古剎方丈，自然知道慕容柔的這個身份。而上官痕，則因爲是慕容柔的護道者，方纔清楚其真正身份。上官痕和慕容柔自幼便一同長大，在裡離開古界之前，兩個人一直形影不離。
“免禮。”慕容雲闕朝着玄心大師點了點頭，然後邁步來到小几之前，目光落在楚凌所下的那一顆黑子之上。“真是一子如妖，但可惜，還是棋差一招。”
“玄心，你怎麼看？”
玄心大師聞言，雙手合十，低誦佛號。片刻之後纔開口說道：“族長想必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又何必來考校於我？”
“哈哈。”慕容雲闕聞言，頓時大笑一聲，說道。“問你你就說，你這一輩子，有話永遠都憋在肚子裡。放心，我只是想聽聽你的意見罷了。”
玄心大師目光輕閃，視線也是落在那一顆黑子之上，旋即說道：“這一子，妙若豪顛，猶如天馬行空，無跡可尋。只是正如族長所言，棋差一招，想要力挽狂瀾，只怕不易。”
慕容雲闕一笑，目光越過玄心大師，看向那名盲目老嫗，笑着說道：“天眸，你用一條命加一份人情讓我幫忙，那現在你又怎麼說？”
天眸這個名字，或許年少之人極少聽聞，但如果是乾天奴在這裡，只怕會震駭得無以復加。上古年代，天眸姥姥，可是讓無數人都聞風喪膽的可怕人物。
天眸姥姥的來歷頗爲神秘，幾乎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有何背景來歷。如果論起年紀輩分的話，她比楚滄瀾還要高上一輩。
而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這天眸姥姥當年曾經和那一代的天命玄女玉無暇有過一段淵源。玉無暇救她一命，並指點她修煉成天眸之術。如果不是玉無暇，天眸姥姥屍骨早寒，更沒有日後的赫赫威名。
天眸姥姥佝僂着身軀，顫顫巍巍的走到小几之前。僅僅是幾步的距離，卻彷彿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一般。
來到小几前方，天眸牢牢低頭，那一雙盲目之中，卻是有着兩道凝若實質般的凌厲之光射出。
“屬實，棋差一招。不過……”天眸姥姥手掌擡起，凌空一握，竟然攝來一枚黑子入手。旋即屈指一彈，落在楚凌一子的旁邊。頓時，棋局劇變，風雲難測！“差一招，那就推他一步！”
慕容雲闕目光閃了閃，看了一眼棋盤，淡淡一笑，說道：“可是連下兩子，似乎於理不和吧？”
“理？什麼是理？這世間如今又哪來的理？”天眸姥姥的身上，陡然席捲出一股森然殺機。“老婆子眼睛已瞎，真看不出這世間現在什麼地方還能講理。”
慕容雲闕目光看向天眸姥姥，似乎明白她所言何意，眉尖動了動，眼底劃過一抹莫名之色。
“可即便你搶了這一子，想要最終翻盤，似乎也並不容易。到時候，只怕連搶得的這一子都要搭進去。”
天眸姥姥聞言擡頭，眼簾睜開，露出一雙灰白色澤的眸子，望向慕容雲闕。而後徐徐的說道：“話已說盡，事已辦到，如何決斷，全看你自己。只希望你今日的決定，將來不要後悔。”
“你威脅我？”慕容雲闕眼中閃過一縷凌厲光澤，聲音中多出了一份寒意。
“老婆子油盡燈枯，註定過不了今日，沒那個心情去威脅你，我只是提醒你一句罷了。”
“當年各大妖族聖族聯手阻攔楚滄瀾，最後落得鎩羽而歸，損失慘重。你菩提古族置身事外，獨善其身，得以保全了自身實力。之後藉着各大古族休養生息之機，趁勢崛起，從一個即將沒落小族一躍成爲頂級大族，擁有今時今日的無上地位。”
慕容雲闕聞言，眼中閃過傲然之色。當年各大古族聯手阻擋楚滄瀾，結果損兵折將，甚至不少古族都是因爲這一戰跌落神壇，遷徙出古界。只有少數幾家勢力沒有參與其中，得以保存實力。菩提古族，便是其中之一。
慕容雲闕至今都爲自己當年這個決定而感到自傲，若非他當年力排衆議，堅決沒有參加那一戰，只怕也不會有菩提古族今日的局面。
天眸姥姥似乎看見了慕容雲闕眼中的神色，嘴角卻是掀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不過慕容雲闕，菩提古族如今看似風光無限，但實際上情況如何，你自己心中有數。”
天眸姥姥的一句話，直接令得慕容雲闕眼神一凝，臉色微變。
“天眸，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自己心知肚明，又何必明知故問？”天眸姥姥冷冷說道。
“你當年所行之事，冠冕堂皇的說是明哲保身，但實際上卻是坐收漁利。你當其他古族都是傻子不成？他們沒動你菩提古族，是一直沒抓到機會罷了。真要有機會，你以爲他們會放過你？”
“哼！”
慕容雲闕聞言冷哼一聲，但臉色明顯有些變幻。很顯然，天眸姥姥所言，他心中早已想得通透。
“以我菩提古族今時今日的底蘊，會懼他們？難道他們還敢挑起古界大戰？”
“古界之中那些老傢伙不傻，他們屬實是不會挑起古界大戰，那樣做只能幾敗俱傷。不過，距離下一屆的萬族大會似乎不遠了吧？自古通天一條路，生死難料幾人回？你菩提一族出一個觀音靈胎好像並不容易，一旦折損在裡面，只怕不知道又要再等多少年纔會出下一個。”
“天眸！”慕容雲闕臉色終於難看下來，眼中冷光四溢，不過咬了咬牙，還是將心中的怒火壓下，沉聲說道。“可你說的這些，和那個小傢伙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你別忘記了，他是誰的兒子！”天眸姥姥沉聲說道。“楚滄瀾當年何等人物？他的兒子會差？楚凌以後的成就，不會比他爹低。”
“哼！是嗎？可那也是以後的事情。或者說，他能不能活到那一天，現在還尤未可知。否則的話，你也不會跑來巴巴的求我。而且你就那麼肯定，他能走到那一步？”慕容雲闕冷聲說道。
“慕容雲闕，看來安逸的日子，讓你的目光也變得短淺起來。”天眸姥姥臉上神色變得不屑，冷冰冰的說道。“人就在你菩提古剎當中，你剛剛也親眼見過了。天資如何，你自己心裡清楚。楚凌做過的那些事情，你菩提古族中有誰能做到？”
“老婆子來求你是不假，但也只是不想小傢伙受太多的磨難罷了。你也不用那麼得意，別真以爲楚凌離開你就沒有別的辦法。”
“是嗎？”慕容雲闕被天眸姥姥說得面色陰沉，旋即冷笑一聲。“既然你這麼說的話，那我還真就想聽聽，那個小子有什麼過人之處。”
“咳！”天眸姥姥或許是因爲說話太多的緣故，令得她劇烈的咳嗽了一陣，蒼老的臉龐上，涌上一抹黑灰之色，顯然命不久矣，歸墟在即。
片刻之後，天眸姥姥的咳嗽聲才慢慢的緩和下來，她深吸了一口氣，聲音變得沙啞無比。
“提醒你一下，你是不是忘了九大妖族？”
“九大妖族？”慕容雲闕目光一閃，旋即淡淡的說道。“本尊當然沒忘，不過你是不是弄錯了？九大妖族效忠的是帝妖一族，可不是楚滄瀾，更枉論一個連帝妖一族都沒進過的小子。你可別告訴我，這個小子能號令九大妖族。真要是那樣的話，你也不用來和我說這些廢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