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舒只在後院待了小片刻,與女眷們打了個照面,就回前面去了,這讓有心與她有一場口舌之爭的任瑞氏打了空算盤。
早聽說這女算子是個不肯吃虧的,就連息雯郡主都敢罵,任瑞氏心說有人會去和餘舒學話,那她肯定不依不饒,到時候鬧得越大她名聲上越不好瞧,不想餘舒匆匆來了,又匆匆走了,就像壓根不知道有人背後嚼她舌根一樣。
辛二太太看到餘舒笑眯眯地與在座凡有品級的命婦們一一見禮,然後沒事人一樣走了,暗鬆一口氣,然後辛六後腳回來,連忙把女兒拉到走廊上悄悄叮囑:
“你這丫頭剛纔跑哪兒去了,娘跟你說你給我記着,任夫人適才說道餘姑娘的話,你可不許到她面前學嘴。”
這話只能讓人自家人告訴當事人聽,旁人多說半句,就是存心挑事。
辛六大咧咧道:“您不早說,我都告訴罷她了。”
辛二太太噎氣,一巴掌拍在她背上:叫你嘴快!
辛六吃痛地呲起牙,還不敢大聲嚷嚷,委委屈屈地瞅着她娘,不服氣:“我與蓮房最是要好,有人背後說她壞話,我怎麼不告訴她?”
辛二太太拿她沒轍,在人家裡不好教育她,只能等回去再收拾這死丫頭,想想剛纔餘舒神色如常的樣子,恨鐵不成鋼地對辛六道:
“多學學人家的心眼,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不長記性。”
***
餘舒大辦喬遷宴後,京中又多了些議論她這位女大人的聲音,人們關注的重點明顯不一,有人誇餘大人性格爽朗,不拘一格,也有人暗損她行爲不夠端莊,毫無女子修爲;
有人羨慕餘女使年紀輕輕就官居要職,巾幗不讓鬚眉,也有人嘲諷她城府過深,目中無人。
總之是好壞參半。
這中間還夾雜了幾句閒言碎語——據說餘女使的親孃早先在尹相家裡做丫鬟,與現在的戶部尹侍郎家夫人是主僕,重逢後尹夫人不嫌餘女使身世可憐,給小兒子定下婚事,一開始餘女使貪慕權貴答應了,誰想短短數月出入朝堂,得了皇上青眼,便瞧不上不學無術的尹家公子,出言反悔。
這閒話還沒有傳到餘舒耳朵裡,倒是先把聽到風聲的尹夫人給氣了個夠嗆。
餘舒喬遷宴沒有邀請尹侍郎,尹夫人自然也就沒有過去,但這不妨有那好事的人跑到她跟前求證。
尹夫人一聽,自個的寶貝兒子叫人跟那下流胚子生的閨女擺在一塊兒,還被說成了是他們家硬巴着那丫頭不放,到最後被人嫌棄,明知不是真相,還是氣得她夠嗆,一時口不擇言道:
“就那種拋頭露面的下流貨色,給我兒子當個妾都嫌她出身不夠!”
當時她真是昏了頭,纔想着給兒子找個既有能耐能管束住他,又好拿捏的媳婦!
尹夫人後悔的牙癢癢,好事者見她變臉,連忙找由頭告辭了。
尹夫人卻不解氣,她那小兒子再不好,也是她親生的,哪裡輪得到別人看不上,尤其還是一個丫鬟未婚先孕偷生的。
人的想法就是這麼奇怪,有一種先入爲主的觀念作祟,就好比你們家街口上有個乞丐,十來年拿着一口破碗討吃食,然後有一天,他衣鮮光亮地騎着高頭大馬從你家門口路過和你問好,甭管你面上再怎麼笑着與他打招呼,心裡想的一定是:
哼,不過是個臭要飯的出身,有什麼好炫耀的。
曾經給尹夫人當過丫鬟的翠姨娘,在她心目中就是這個臭要飯的,甭管她有個多麼爭氣的女兒,在尹夫人心裡,始終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優越感。
所以,聽說了謠言的尹夫人選擇性地忽略了拿她一家做話筏子的任瑞氏,反倒怪上了不知好歹的餘舒母女。
將近中秋,尹侍郎在戶部脫不開身兩天沒有回府,尹夫人打聽到了餘府的住址,沒和他商量一聲,就趁着一股邪氣,一面派人去寶昌街上找翠姨娘過府敘舊,一面邀請了幾位關係好的太太夫人來家喝茶。
......
話說翠姨娘沒能在餘府大擺宴席這天出來,擺一擺大官人親孃的威風,心裡頭就憋了一口氣,私底下逮住餘小修抱怨了一通——
“什麼怕我認生,在客人面前出醜,我看你姐姐就是嫌棄我這個親孃,不想我出來見人,她倒是實話和我說了,我好回我那小院子去,不叫她爲難。”
當然這話只是說說罷了,能住在這大宅子裡做正經夫人,享受過被人前簇後擁的待遇,翠姨娘是一萬個不肯回到從前的,只有一點不好,餘小修每天要上學,去找趙慧人家又總是在看孩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平時連個說閒話的人都沒。
於是,等到尹夫人的家奴找到餘府門房,請人進去通報,翠姨娘接到邀請,幾乎是歡天喜地地讓人回話去。
翠姨娘梳洗一新,派小丫鬟香穗去前頭找人,就在前院當管事的周虎聽說夫人要出門,不敢怠慢,立馬讓人栓了一輛穩當的騾車,選了一個機靈的小廝跟着去了。
翠姨娘喜滋滋地坐在車上對香穗道:“你們姑娘光嫌我丟人,侍郎夫人都找我喝茶呢。”
她哪裡曉得,尹夫人在家等着尋她出氣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