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懷山暈倒,被侍衛架了出去,紀星璇並無抵抗,踉踉蹌`着一起走了,出門之前是回頭看了餘舒一眼,那一眼飛快,非怨非嗔,但有幾絲寒意,餘舒還是看了出來,知道這事沒完。
餘舒暗暗冷笑,沒完就沒完吧,還怕了她不成。
她壓根就沒指望着這一回就能讓紀家絕戶,不過加上她手中另一張底牌,扒一層皮下來是難免的了,何況,餘舒扭頭看了一眼薛睿身邊的九皇子劉曇,她總覺得他們會推波助瀾,就算她不追着這件事不放,這兩個人似乎也有什麼打算,紀懷山既然在朝爲官就一定有敵有友,不知道出了這回事,是雪中送炭的多一些,還是落井下石的多一些。
“唔,”高興過了頭,餘舒腦門猛地一陣抽疼,倒嘶一口涼氣,頭暈目眩感再次襲來,身子晃了晃,卻被摔倒,只因背後同時伸來兩隻手,將她穩穩地扶住。
“小魚。”
“阿舒?”
餘舒甩甩腦袋,往左看是薛睿,往右看是景塵,倆人都重了影,一個兩個四個,晃得她眼暈想吐,張張嘴說不出話,只能擡起右手輕輕擺了擺,緊皺着眉頭,忍住胃裡翻騰,司天監的兩位大人物都在場沒走,她真吐在這裡,那就長臉了。
薛睿看餘舒越來越白的臉,就知道她撐不了多久,於是向大提點請辭:“太書,我義妹正在病中,今晚又被少監大人‘不小心,扭斷了手指,且容我先送她回去,安頓好再趕往大理寺。”
大提點聽出他話裡寒磣,扭頭看了一眼老臉微紅的任奇鳴,善解人意道:“快去吧,今晚是讓這小姑娘受苦了,本座那裡有上品的活絡散,明日讓人送去。”
“多謝太書·”薛睿點點頭,正要去扶過餘舒,另一邊的景塵卻先托起她的手肘,撩開她衣袖·看清她被玉笄固定着,滲了一小片暗紅血色的尾指,清瘦的臉上有些失色:“小魚,你的手”
餘舒這時候腦子渾渾噩噩的,聽不進去人說話,但看到景塵失措的表情,還是忍不住衝他笑了笑·帶着安撫。
景塵很快就找到罪魁禍首,轉頭看着任奇鳴,皺眉道:“你把她手指扭斷的?”
這要是別人質問,任奇鳴還能擺冷臉,但道子身份非同常人,任奇鳴只好尷尬道:“是我一時誤會。”
聽到他承認,景塵目中凌光一閃,這手剛將餘舒的手輕輕放下·那手已橫空仲出,腳下一縮,眨眼就閃到了任奇鳴面前·兩指倏爾成鉤,竟是抓向他垂在身側的左手!
此突變,衆人措手不及,然而就在景塵抓起任奇鳴的手後,一直靜立在旁的隨侍清風也出了手,掌成刀,毫不留情地劈向景塵手腕,景塵另出一掌相迎,卻不放手,兩人兩手過了三招之後·景塵手腕一拂將清風震開三步,又擒了任奇鳴的手腕,旁觀者纔回過神,大驚失色,出聲制止:“住手!”
“道子且住手!”
“景塵。”
大提點這最後一聲,不高不低·落在景塵耳中,卻讓他動作一頓,兩指夾在任奇鳴小指處,只差一扭,被捉住手腕不能輕易動彈的任少監臉色很不好看。
薛睿驚訝地看着突然發作的景塵,要是自己沒會錯意的話,這人竟是打算扭斷任奇鳴的手指!
“景塵,”大提點兩步走到景塵便,一手輕按在他手臂上,“這是做什麼。”
景塵看了看昏昏沉沉靠在薛睿身側的餘舒,道:“我說過會護小魚周全,不讓人傷害她,他折了小魚的手指,我也要折了他的。”
聽他這理所當然的語氣,衆人啞然,大提點卻笑了笑,非但沒有制止他,還扭頭問任奇鳴道:“你聽見了,你折了人家手指,現在人家要折回來,你待作何?”
任奇鳴黑着臉,卻不尋藉口,道:“道子動手吧。”
“道子!”隨侍清風捂着被震傷的胸口上前,伸出一手對景塵道:“道子要折便折小人的,是小人動手摺斷這位姑娘手指,和大人無關。”
“清風退下。”任奇鳴皺眉斥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他今時地位,又豈可做那無賴之態。
“大人!”
景塵看看他們,一時竟不知該斷誰的指頭好。
大提點似笑非笑地看着這一幕,並不勸阻,劉曇欲言又止,卻沒出聲。就在這時,一聲輕咳,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景塵,不必如此,咳咳,任大人也是爲你的安危着急,纔會錯手傷我,我不怪他。”
餘舒其實並未昏迷,她這會兒腦子還清楚,剛纔景塵一動手她就看到了,故意裝傻,等到關鍵時候再開口。
說她不怪那位任少監,純屬扯淡,十指連心,這斷指之痛豈是一句話就能揭過的,只不過比起這一時解氣日後交惡,她更願意讓這身居高位的少監大人認她一個好兒而且,她看得出任奇鳴是一個喜好公正,眼不容沙的人,這種人對自己的要求也一向嚴格,讓他心生愧疚,要比斷他手指更讓他難受。
薛睿低頭看看病怏怏的餘舒,將她的小心思猜的一清二楚,看她都這個樣子了還能耍心眼,真不知該說什麼。
“師叔,”劉曇適時出聲道:“我看餘姑娘情況不大好,還是儘快將她送回去,別再耽擱了。”
景塵看着餘舒,見她輕輕點頭,猶豫了一下,便鬆開了任奇鳴,走回餘舒身邊,正要仲手去扶余舒,就聽大提點道:“道子還是先同我進宮一趟,去回稟皇上,餘姑娘就讓薛公子先送回去吧。”
餘舒眼皮動了動,悄悄擡手,藉着身形遮擋,扯住了景塵的衣袖,開玩笑,她還沒和景塵套好詞,怎麼能讓他就這麼走,不過也奇怪,這大提點應該清楚景塵計都星的秘密,怎麼不怕皇帝老子被煞到?就算盈月之後,景塵計都星的威力大減,但就這麼冒冒然帶他進宮去妥當嗎?
景塵不知餘舒的打算,但不用她開口,他也不會在這時候離開她身邊,於是就對大提點搖頭道:“我要送她回去,不能和你走。
大提點看看他們,竟沒阻攔,而是吩咐了侍衛送他們離開,又派了清風跟隨,以免再失了景塵的行蹤。
幾個年輕人離去,樓內很快就只剩下大提點和任奇鳴兩人。
“太書,依您看,紀懷山是否真同謀害道子的賊人有牽扯?”
“是與不是,那就是大理寺的事了,問案不是我們司天監的職責。”
“.¨您不覺得奇怪嗎,那個叫做餘舒的小姑娘,同道子相處這些時日,卻能安然無恙。”
“這世上命大的人有很多,呵呵。”
大提點轉過頭,拍了拍任奇鳴的肩頭,留下一個含義不明的笑容,便負手去了。
道子歸京,他要儘快將這個消息送進宮中。
瑞小爵爺在司天監門外左等右等,總算見到薛睿劉曇他們出來,趕緊跳下馬車迎上去,一臉好奇的追問道:“怎麼回事,我剛纔看到紀右判和紀家小姐被人押送走了?”
此時已經深夜,司天監外靜悄悄的連個路人都沒有,長壽燈照的人影纖長,一陣陣夜風捲着涼氣,餘舒禁不住又咳嗽了兩聲。
薛睿皺眉道:“先上車再說。”
瑞林不是沒有眼色,看薛睿和一個陌生男子一人一邊扶着氣喘連連的餘舒,趕緊跑到馬車前掀簾子。
好在馬車寬敞,能輕鬆容納他們五個人,餘舒最先被薛睿扶着坐進去,一捱到坐墊便癱軟了,渾身難受的恨不得誰給她一錘子敲暈她,原來從裡頭出來,薛睿有意抱着她走,可她兩腳一離地就想吐,於是硬撐着從司天監走了出來。
馬車裡,劉曇和瑞林坐在一側,餘舒窩在車角,景塵和薛睿一人一邊坐着。
“睿哥,現在去哪兒?”
薛睿一邊倒茶去喂餘舒喝水,一邊報了趙慧家的住址,賀郎中的醫術還是信得過的,這會兒去別處請內醫還不如找自己人,更何況那一家大小肯定擔心壞了餘舒,正好回去報平安。
景塵手搭在餘舒腕脈上,眉頭輕輕收攏,將她手腕放在膝上,摸向她腰側,剛捱到她衣角,就被薛睿按住,擡頭對上薛睿防備的目光,景塵不知爲何有一些不舒服,但還是和他解釋:“我讓小魚配了藥丸帶在身上,服一顆會好一些,鬆手。”
薛睿聽了,卻沒鬆開手,雖說剛纔在司天監,景塵毫不猶豫地對任奇鳴動手的舉動,讓他另眼相看,但這不表示他能看着他對餘舒動手動腳。
景塵見薛睿不讓,便翻掌掙脫,誰想薛睿手上也有功夫,手腕一轉便又鉗住了他的手,景塵手指一翻去彈他手腕,薛睿便握拳相迎,兩人互不相讓,就在這狹小的空間裡交上手,以小技搏鬥起來。
餘舒半死不活地歪在那兒,睜眼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勸阻。
瑞林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因爲景塵露面之前他就被任奇鳴攆了出去所以不認得,就小聲去問劉曇:“這個是誰啊?”
劉曇臉色古怪地看着對面兩個平日穩重,眼下卻同小孩子打架一樣的大男人,嘴脣動動:“我小師叔。”
“你小師叔¨.道、道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