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在原地思考了一刻鐘,紫衣中年人盯著蕭陌那張人畜無害的臉,腦海中思緒電轉。
作爲一名已經在學宮風紀堂待了近二十年的老人,他自知憑自己的實力天賦,能爬到這個組長的位置就已算幸運,若沒有什麼強有力的背景,這輩子也就到頭了,再想往上一步難上加難。
所以,蕭神劍前來向他舉報蕭陌可能跟納蘭蛛,藍無心等人的死有關時,他才如此熱衷,不管他信不信,心下已經定了要把此事辦好的打算。
不過,卻沒想到橫生變故,原以爲手到擒來的小事,卻成了卡在喉嚨口的魚刺,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難受得要緊。
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蕭陌竟然搬出了內院弟子作證的事情來,偏偏那名內院弟子還不是普通人,而是內院弟子榜榜首,在整個至道學宮中都大名鼎鼎的存在。
如果她一旦鬧將起來,那風紀堂肯定要嚴查,自己等人的一點小手段根本瞞不過別人,下場一定悽慘無比。
“怎麼辦?”
心中已經有了退意,不過內心深處,還是有一絲不甘,好不容易獲得如此大好機會,可以巴結上副山主這種級別的大人物,下一次可未必還能再找到這種機會了。
所以他盯著蕭陌,起了最後試探一下的心思,忽然厲聲喝道:“小子,你真的有湛姑娘爲證?要知道這個事情只要問一聲,很明顯就能查出來。如果是假的,你就坐實了說謊,到時候,與納蘭蛛,藍無心等的案件更脫離不開關係了,你要想清楚?”
這番話,明顯就是威脅了。
畢竟是在風紀堂中幹了那麼多年的老手,對付一個初出茅廬的新手,他還是有那麼一點優勢的,也許心理不堅定的人,一嚇就能屈服了。
然而,蕭陌卻絲毫沒有被他的言語所動的感覺,依然靜靜地看著面前的紫衣中年人,只是淡淡道:“我剛從學宮外回來,你們既然如此關注我的消息,想必我回來時是跟誰在一起,你們也不會陌生吧?你說,我有可能會說謊嗎?”
“嗯?”
紫衣中年人聞言,不由一怔,說實話,這件事是蕭神劍交待他辦理的,而隨時關注學宮入口弟子行蹤,向蕭神劍稟報的,也不是他們風紀堂的人,所以對這件事,他還真是不知道。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辦法的人,風紀堂是什麼存在,掌管學宮一切規律戒條,自然手段通天,只是一揮手,讓身後一名藍衣執事離開了一小會兒,就得到消息,果然沒錯。
內院第一弟子湛若水離宮三月有餘,剛剛返回學宮,而與她一起回來的,正是眼前這名外院弟子蕭陌。
如果真如此子所說,這段時間他都與湛若水待在一起,就等於有了不在現場的證據,自己說懷疑他與納蘭蛛,藍無心等人的死有關,也就不能成立了。
否則,強行爲之,豈不是是個人都看得出是冤案?如果那樣,即使他抱到蕭神劍的大腿,估計還不等大展鴻圖,青雲直上,就要面臨風紀堂高層的嚴查了。
後果堪虞。
想到此,他心下一陣冰涼,知道已經無可奈何,眼前之人滴水不漏,除非能證實他這幾個月與湛若水並非同在一處,否則憑他的地位權力,是沒有資格繼續往下調查下去的,強行押人更不可取。
心中大爲鬱悶,體現在表面上,自然讓他的表情也顯得有些不善。
他盯著蕭陌,冷聲道:“小子,關於此事,我們會向湛姑娘求證的,一起回來不代表真就是一直在一起,如果湛姑娘不願意給你作證,那你的麻煩就大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如果你願意跟我們回去協查,我大人有大量,還可以既往不咎,如果證明你說謊,到時候你知道後果。”
蕭陌聞言,毫不動容,只是淡淡說了三字:“請隨意!”
他自然篤定,因爲請湛若水給自己作證,正是他兩日前求助湛若水的事情,而湛若水既然答應了他,就不可能反悔,這件事,誰去問都是一樣的結果。
“好,算你狠,等著!”
紫衣中年人冷冷道,也知道今天想拿下蕭陌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除非他完全不在意自身的死活,但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於是,他只能恨恨丟下一句:“我們走!”就率領著身後兩名藍衣執事,再次轉身離去。來時氣勢凌雲,去時灰溜溜的,恨不得鑽到地縫中去。
看著他們三人離去的背影,站在門口的蕭陌,眼神一陣陰沉。
今日,雖然將這幾人打發走了,但不知爲何,蕭陌卻隱隱有一陣感覺,這事並沒有算完。
那蕭神劍並不是易與之輩,只怕並沒有如此容易打退膛鼓,接下來,只怕還有更麻煩的事情發生。
不過,此時此刻,蕭陌也只能等待了,該做的他都已經做了,剩下的,也只能見招拆招,除此之外,還真無什麼好的辦法。
“蕭神劍……”
他暗暗地道,有生以來,第一次,眼神中閃過一抹森然的殺機。
……
紫衣中年人走出甲三學舍門口,回頭看了這間看似不起眼的普通學舍一眼,卻第一次讓他碰一鼻子灰,他臉色冰冷,向身後一名藍衣人道:“小四,你走一趟內院吧,去向湛姑娘求證一下,這蕭陌這幾個月是不是真的一直都跟她一起?如果是,此事我們只能放棄,如果不是,嘿嘿……”
說到這裡,他冷笑了一下,而身後那兩名藍衣執事,自然聽得懂他的言下之意。
如果是,有內院弟子爲證,他們萬難再對蕭陌採取什麼舉動,但如果不是,則事情還有轉機,而且事情辦理得更爲輕鬆簡單,因爲證明蕭陌是在說謊,爲什麼說謊?那自然不言而喻,必是與此事有關才需要隱瞞。
這樣一來,想不扯上關係都不可能。
不過紫衣中年人其實心中也知道,這不太可能,蕭陌既然敢說出這樣的話,自然是有把握,不然,一查就破的證據,沒有人會說出來,他這麼說,也只是心中還有一絲不甘,想再挽救一下而已。
同時,他也明白,就此退走,他已經等於惡了蕭神劍,如果不問這一句,得到湛若水的確定證詞,估計不等蕭陌發難,蕭神劍就不會放過他。
所以,這也只能是他的無奈之舉,聊勝於無了。
一個時辰之後,藍衣執事‘小四’回返,帶來的是湛若水親口確認過的消息,紫衣中年人聞言,頹然一嘆,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
他站在原地佇立了很久,才最終一擺手,道:“好了,都跟我去見一下蕭公子吧……這件事,已經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了,除非,他能請動他的師傅,動用更高的權限。”
“是。”
那兩名藍衣執事,心中忐忑,但也知道自己這位組長此刻同樣是心中發虛,否則如果是好事,將他們踢出去還來不及,這是想抱團取暖了。
有心想拒絕,但看到組長那陰灰的神色,知道他此刻心中的鬱悶,卻萬難說出口。
不去兩個字說出來容易,估計等紫衣中年回來,等待他們的,就是比“不去”兩個字艱難一萬倍的懲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