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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宛如 都市言情 大書包 網

“小王府”三教九流出入,這位算是我結識的高檔人士了,人一看就出身教養非凡,他們三五人來時,也就是在包房裡喝喝酒,談的話題學術而高雅,我瞭解可能都是某個高校的教授,果然,今天他們碰見了胡小讓,一談,清楚了,都是北外的。

“小讓,你上次來對外漢語專業那演講真不錯,什麼時候再來,學生們反映都不錯,”

“呵呵,你們看小讓這樣兒,他不說話站那兒就是票房兒,小讓什麼時候也來我們法語系講講,別白做了‘風雲學長’,”

“哪裡哪裡,”這時胡小讓到謙遜地如謙謙公子。

他們彼此寒暄了幾句,也和我打了招呼,分開了。

出來時,我一直瞄着胡小讓,他被我瞄着煩了,過來揪我的耳朵,“你這樣笑不笑鬼樣兒瞄着我幹嘛!”

我扒開他的手,瞄着他直嘖嘖嘴,“看不出來,看不出來,”

他知道我說的什麼意思,也不在乎,接過侍者的鑰匙上了車,“什麼看不出來,多得是你看不出來的,要不,後兒你跟我一塊兒去北外,看哥哥怎麼個‘讓你看不出來’,”

我站在外面也不上車,皺眉想了想,“好!我就去聽聽!”

“你上來呀!”他坐在駕駛室伸過手來要打開這邊的門,我一關,“你先走,我還沒下班呢,”他就維持着那個姿勢盯着我好一會兒,恨恨的,然後一起身,發動了車就走了。

我在他車後大大做了個鬼臉,然後大搖大擺又進去“小王府”,剛纔出來時看見小刀開了瓶黑方,我等着要那酒犢子呢。

第三天,我果然沒事兒去了北外。

不用打聽,你去中國語學院,人都往他們那小禮堂走,我跟着就去了。

我一個學生打扮兒,也沒人問我,進去了我還在走道邊兒找到一座兒。幸虧來的早,人後來越來越多,位子是徹底沒了,走道上坐着都是人。

我聽見我旁邊兩女孩兒算是徹底交代了胡小讓的“出身”,敢情這浪蕩子肚子裡還真很有些墨水,他是北外法語系研究生畢業,後來又去索邦大學渡了層博士金,留學歸來,暫無明確工作。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玩不開?有個好“爸爸”不說,自身,外面有個好皮囊,內裡又不是草包,也該他狂。

小讓同志上臺了,頗有“影響力”。

怎麼說呢,“影響力”的精髓是一種不經意的吸引力,它比你所追求的優雅多一分氣度,少一點刻意的修飾。

此時的胡小讓是我見到的把“影響力”與瀟灑悠然結合地最好的一例,當然,特指此時在臺上的胡小讓。其餘時刻,不談。

“小時候讀古書,再大些讀洋文,遇到不認識的字,我從來不查字典。如果不認識的字少,看看上下文,蒙出個大概意思。如果不認識的字多,索性大段跳過,反正也不是高考試題,新婚必讀,也不是我家的族譜。”

底下學生一陣笑聲。他就那樣一腳搭在另一腳腳背地倚在講臺上,還戴着個眼睛兒,手邊還有一個杯子,讓人忍俊不禁的是,竟然是六七十年代盛行的那種搪瓷缸,上面五個大字,“爲人民服務”。

“《詩經》我也是這樣讀的,連蒙帶猜讀《國風》,大段跳過《大雅》、《小雅》。《國風》寫得真好,‘有女懷春,吉士誘之’。和馮夢龍編的《掛枝兒》一樣好,‘怎如得俺行兒裡坐兒裡茶兒裡飯兒裡眠兒裡夢兒裡醒兒裡醉兒裡想得你好慌’。和中學操場邊上的廁所牆壁一樣好,“校花奶漲,我想幫忙。”

學生笑更大聲了。我的娘,北外也是敢請他!

“之後看關於《國風》的書評,說《國風》‘好色而不淫,悱怨而不傷’,心中充滿疑問。如果‘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不是‘好色而淫’,‘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所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不是‘悱怨而傷’,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是“好色而淫,悱怨而傷”了。或者書評人是白癡,不知道長期‘好色而不淫’是要憋出前列腺癌的,不知道長期‘悱怨而不傷’是要促成精神分裂症的。或者書評人只是心好,珍愛文字,擔心被殺,給這些鮮活的文字續上一個光明的尾巴,不至於太明目張膽

“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國風》之後,這樣‘好色而淫,悱怨而傷’的文字在主渠道再也看不到了。《紅樓夢》只是‘好色’,《金瓶梅》、《肉蒲團》只是‘淫’。杜牧、李商隱只是‘悱怨’,屈原只是‘傷’。現在的蘇童、餘華、賈平凹什麼也不是,他們的文字掃過去,感覺好象在聽高力士和楊玉環商量用什麼姿勢,真性情真本色的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被騙掉了。曾國藩的才氣精力耗在了治世,文章實在一般。但是他大山大河走過,大軍大事治過,見識一流。他說文字有四象,‘所謂四象者,識度即太陰之屬,氣勢即太陽之屬,情韻少陰之屬,趣味少陽之屬”。其實,太陽、太陰的文字是治世的文字,與傳世無關,與狹義的文學無關。如果純看傳世的文字,“好色”是少陰,“淫”是少陽,“悱怨”是少陰,“傷”是少陽。趨勢是,上古以來,陰氣漸重,陽氣漸少,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兩情相悅解開褲襠的精神越來越淡了——-”

嘖嘖嘖,聽這玩意兒扯吧,還真有那麼點兒意思,他最後說的,我蠻喜歡,他說:“喜歡川端康成的沉靜、收斂、準確、簡要。好色而淫,悱怨而傷集中體現在他的《千隻鶴》。茶道大師的兒子睡了父親臨終前鍾愛的女人以及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後來那個女人相思太苦,死了。那個妹妹相思太苦,走了。那個陰魂不散的志野陶茶碗,碎了。一百頁出頭的文章,一上午讀完,天忽然陰下來,雲飛雨落,文字在紙面上跳動,雙手按上去,還是按不住。那句惡俗的宋詞涌上心頭:問世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我有點被他感動了,這傢伙是個“多情多病(毛病)身”,再說,老天爺不公平,還給了他個“傾國傾城貌”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