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8 記錄到手

傳球出手。

陸恪不由皺起了眉頭,指尖控制還是稍稍有些不夠,傳球弧線和距離應該都比預期之中再長個一碼兩碼左右,而且旋轉力量的控制也不太到位。果然,情緒緊張的情況下,這些技術細節還是在所難免地收到了影響。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只能寄希望於洛根了。

陸恪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一枚高高揚起的橄欖球,那棕紅色的弧線浩浩蕩蕩地劃過天際,然後落入了洛根的懷抱之中,眼看着洛根跌跌撞撞地摔進了端區之中,緊接着視線就朝着裁判投射了過去,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渾身肌肉緊繃到了極致。

達陣!

裁判高舉雙手做出了達陣的手勢,這是一記達陣!標準而到位的傳球達陣!毋庸置疑的達陣!

陸恪忍不住就握緊了拳頭,呼喊聲和咆哮聲在大腦做出反應之前就已經釋放了出來,“啊!”發自靈魂深處的情緒酣暢淋漓地嘶吼着,“啊啊啊!”

他做到了!他終究還是做到了!

猝不及防之間,雙眼的視線就被滾燙的淚水模糊了。

他以爲自己不在乎。

他始終強調着,那不過是一個數字而已,沒有必要大驚小怪,在他的漫長職業生涯之中,後續還會創造更多更多的數字,有些數字能夠被稱之爲記錄,有些數字則不能,但歸根結底,他還是應該相信着球場之上的表現和訓練場之上的努力,而不是一個簡單的數字。

即使這一個數字代表着記錄,那又如何?

因爲記錄和歷史都是如此,從誕生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將經受無數挑戰,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天等待被突破和刷新。記錄背後的真正意義在於挑戰,挑戰自身極限、挑戰人類極限,而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歷史數字而已。

於是,他始終保持着平常心態,拒絕捨本逐末的愚蠢行爲。

但……當記錄誕生的那一刻,情緒卻徹底決堤完全失控,他是在乎的,他終究還是在乎的。

從籍籍無名的華裔四分衛,成長到打破聯盟記錄書寫聯盟歷史的頂尖四分衛,這一路着實太過漫長,他已經走得太遠太遠,也堅持得太久太久。他以爲,自己沒事,但掌心的老繭和身體的痠痛卻在時時刻刻地提醒着,這條道路的荊棘和艱辛超乎想象。

如果沒有陸正則和江攸寧的支持,如果沒有洛根和馬庫斯的陪伴,如果沒有坎蒂絲的並肩,如果……如果沒有約翰-科德的轉身,也許他就無法站在這片舞臺之上,即使擁有了橄欖球巨星系統也不行。

約翰-沃德。

腦海之中再次浮現出了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然後陸恪就這樣失聲痛哭起來。

就連他自己都沒有預料到,僅僅只是因爲一記傳球達陣而已,情緒卻是如此洶涌如此澎湃如此激盪,所有的酸甜苦辣一窩蜂地全部洶涌而至,以至於自己都無法控制,連續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也依舊無法阻止淚水的決堤,最終只能是束手無策地站在原地,放任滾燙的淚珠肆意狂流。

他做到了!

他真的做到了!

……

此時此刻,洛杉磯西好萊塢的一間橄欖球酒吧之中,所有球迷都在振臂歡呼、失聲吶喊、忘我慶祝着,爲剛剛這一次精彩絕倫的達陣進攻喝彩,也爲舊金山49人今天的完美表現慶祝,在喧鬧而洶涌的人羣之中,約翰-科德靜靜地注視着大屏幕,淚流滿面。

此時,約翰身穿着舊金山49人的主場十四號球衣,手裡端着一杯扎啤,目不轉睛地注視着球場之上的陸恪,淚水卻根本止不住地持續滑落。

他曾經接過那名四分衛的傳球,他曾經聯手那名四分衛完成了讀秒絕殺,他曾經在賽場上和那名四分衛並肩作戰。

他們都曾經是沒有天賦也沒有實力的陪練球員,碌碌無爲、渾渾噩噩地度過每一天,不在乎自己的未來,也不在乎多年的努力,就這樣心安理得地得過且過,等待着大學畢業之後正式退役的那一天。

約翰以爲自己不會在乎。因爲現實是殘酷的,在競技體育之中尤其如此,有些人有些事做不到就是註定了做不到。但腦海之中卻不由再次響起了獵獵風聲,那是絕殺特洛伊人那場比賽最後時刻的狂風呼嘯,至今依舊栩栩如生。

陸恪做到了。

“上帝,他終究還是做到了。”約翰舉起了手中的扎啤酒杯,朝着電視屏幕表示了致敬,滿臉的淚水無比狼狽,但嘴角的笑容卻綻放了開來,咕嚕嚕地將整杯啤酒全部灌進了喉嚨裡,一飲而盡,最後將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面之上,“下一個目標,超級碗?”

……

喬納森-古德溫第一個就衝了上前,緊緊地抱住了陸恪的頭盔,反反覆覆地重複着同一句話,“你做到了,上帝,你做到了!”那微微顫抖的聲音泄露出了他的喜悅和亢奮,幾乎無法壓抑,然後右手就忍不住重重地拍打着陸恪的後背,連連驚歎。

進攻鋒線的隊友們全部都蜂擁了過來,連連落在陸恪頭盔之上的拍打,簡單卻明瞭地表達着他們的祝福。

此時,洛根拿着橄欖球一路小跑着過來了,不斷揮舞着自己的右手,忘我地呼喊着,“斑比!斑比斑比!”臉頰之上寫滿了不可思議的亢奮,那雙眼睛的明亮透過頭盔的遮掩綻放開來,因爲太過激動以至於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你做到了!啊啊啊!斑比,你做到了!”

陸恪重新擡起頭來,淚眼婆娑地朝着洛根望了過去,然後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狼狽,又哭又笑地連連擡頭,主動走了上前,伸出雙手,朝着洛根示意了一下,“把球給我。”這是他打破記錄時刻的橄欖球,他希望能夠留念一下——雖然還需要徵詢裁判的同意。

洛根單手持球,做出了一個拋球的動作,然後看到陸恪做出了接球的準備,他就將橄欖球輕輕拋了起來,越過了陸恪的頭頂,落在了身後不遠的吉恩懷中。

陸恪轉過身,看向了吉恩,招了招手,“給我。”同時,腳步也走了上前。

結果,吉恩卻又把橄欖球朝着邊線旁邊正在不斷起鬨的馬庫斯拋了過去,條件反射地,陸恪的腳步就跟隨着橄欖球前行。

馬庫斯卻沒有捉弄陸恪,而是站在原地等候着,等着陸恪來到了面前,馬庫斯卻一個主動上步抱住了陸恪,然後從陸恪背後將橄欖球拋給了洛根。

陸恪的大腦有些短路,此時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耍猴戲了,他站在原地,一臉無可奈何地連連搖頭苦笑起來。

看到陸恪如此難得一見的狼狽,舊金山49人的球員們紛紛都鬨笑了起來,不亦樂乎。

“斑比!”一個呼喊聲傳了過來,陸恪還是下意識地擡起頭望了過去,然後就看到洛根雙手捧着橄欖球,單膝跪地地做出了一個進貢的姿勢,表示着自己的臣服和尊敬。

如此一個小小的動作,讓陸恪拍掌大笑起來:洛根果然是一個活寶。

可是,不等陸恪做出反應,就可以看到吉恩和馬庫斯也立刻加入了洛根的行列,單膝跪地,執行騎士禮;繼而是古德溫、斯坦利和布恩,然後就可以看到進攻組的小夥伴們陸陸續續地都加入其中,如同臣民進貢一般,獻上了戰利品。

面對如此惡作劇式的玩笑,陸恪也不介意,反而是落落大方地配合了起來,朝着洛根招了招手示意,就讓洛根站立起來,將橄欖球進貢給了陸恪;陸恪還以右手持球,高高舉起,如同自由女神像一般,朝着全場觀衆展示了一下,似乎正在宣告國王順利登基。

那活寶的一幕讓所有球員和球迷都集體鬨笑了起來。

洛根獻寶完畢之後,給了陸恪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頭盔貼着頭盔,在好友的耳邊揚起聲音說道,“記住,這是你的球隊!”而後,洛根鬆開了陸恪,擡了擡下巴,示意了一下燭臺球場。

順着洛根的視線,陸恪擡起頭來,轉過身,環顧四周,然後就看到了那一片浩瀚無垠的紅色海洋正在翻滾洶涌着。

那是2011賽季常規賽燭臺球場的第一場比賽,意外連連的情況下,陸恪臨危受命成爲了舊金山49人的首發四分衛,球迷們卻認爲這是一個糟糕透頂的選擇,對球隊、對教練、對陸恪都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不滿,甚至發泄自己的怒火,還偷溜到陸恪父母家中搗亂。

在那場比賽之中,洛根完成了達陣之後,朝着觀衆席怒吼着,“這是你們的四分衛!你們看見了嗎?你們看見了嗎!”

那是載入史冊的一場比賽,對於聯盟來說,因爲第一位華裔首發球員誕生了;而對於陸恪和洛根來說,則是因爲他們在這片賽場證明了自己。

現在,時過境遷,還是同一片場地、還是同一羣球迷、還是同一羣球員,事情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陸恪擁有了整座城市的擁護和愛戴,並且在這裡創造了屬於自己的記錄,在nfl的史冊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記住,這是你的球隊!”

最爲簡短的一句話,卻讓陸恪再次熱淚盈眶,重重地給了洛根一個擁抱,狠狠地拍打着好友的後背,“老實說,你是故意的,對吧?”因爲剛剛看到了陸恪淚流滿面的狼狽,所以故意進一步刺激陸恪,才說出瞭如此煽情的話語。

洛根只覺得自己就要吐血了,“救……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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