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你說什麼?”安安的心忽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兒,身子一歪,耳邊轟隆隆雷聲作響。
好在謝嘉篪能經得住大事,一把扶住她,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平平將火災發生的來龍去脈簡單複述一遍,安安登時癱在男人懷中。別看她平時裝的很堅強,大事來臨還得男人撐腰。
“木房子在什麼地方?”謝嘉篪頭腦清醒。
“在村東頭的小溪邊,”平平擦乾眼淚,“我領你們去!”
謝嘉篪當先跑了一步,誰知安安竟不爭氣地邁不動腿,男人無奈,彎腰背起妻子,向火場方向奔去。
“別怕別怕,有我,一切有我。”謝嘉篪一面跑,一面回頭安慰妻子。
彷彿被什麼東西攝住了心扉,一股熟稔的感覺空襲安安的大腦,許多年前的一幕在眼前翻飛。
兩大一小趕到出事地點時,火勢蔓延愈加強烈。火舌不但引燃了整棟舊宅,就連旁邊的幾個草垛也無一倖免。
謝嘉篪將安安放在地上,對平平說,“我現在就去救小魚兒,看好你乾媽。”
“謝嘉篪!”安安叫住他,用迷濛的美目打量對方,好像瞧到他的心底。
男人深吻了妻子一記,低柔地話語在她耳邊回味,“安安,小魚兒一定不會有事,放心,一切有我。”語落,轉身奔向火潮。
謝嘉篪幾次想衝進去,無奈火光洶涌,根本沒有入口。他轉眼看到相隔數百米的一條溪流,立刻有了主意。他一路狂奔,跳入水中,將全身上下弄溼,又返回來用上衣抱住頭部,找到一個火勢相對弱一些的地方,最終衝了進去。
長腿踹開橫在面前的房樑和門框,謝嘉篪最終到達屋內,紅光漫天中,他看見自己的女兒靜靜地躺在地上,紋絲不動。
“小魚兒,小魚兒。”喊了兩聲,沒有反應。
男人的心就像沁在冰水中,縱然置身火海,從頭到腳還是冷得不行。
他脫下溼衣服將女兒包起來,擡腿又往外衝。
一道門樑砸在他堅實的後背上,一陣火辣辣的疼。他眉頭微微一皺,忍住扒皮般的痛感,繼續前行。
十幾分鍾之後,謝嘉篪終於抱着孩子跑了出來。
此時,看到火光後紛紛趕來現場的鄉民一擁而上,他們在村長寶印的帶領下,用自家的水桶和臉盆盛水,撲滅了這場大火。
“小魚兒,小魚兒?”安安聲音顫抖地喊着女兒,卻沒得到一點回應。
聞訊趕來的李開放夫婦也都傻了眼,數落兒子,“你不是說要找小魚兒一起放孔明燈嗎?究竟怎麼回事?”
平平只是站在一旁,抹着鼻涕和淚水,不肯說一句話。
從那個夏夜之後,某個摧花少年愛戀的萌芽已然破土,爲這段青梅竹馬的感情,開啓一片稚嫩的天空。
寶印匆忙趕過來仔細查看傷情,翻翻女孩的眼皮,摸摸脈搏,最後說道,“還有氣!這孩子真聰明,知道用溼衣服捂住口鼻,否則早就沒命了。”
安安高懸的一顆玻璃心終於緩緩放下,不過轉瞬又哭出聲來,“寶印,不是說她還活着嗎?小魚兒爲什麼昏迷不醒?”
“她是被嗆暈了,”寶印又仔細觀察一番,“安安,這裡的醫療水平太差,小魚兒的手臂有幾處燒傷,你趕快帶着孩子回去,千萬別留下後遺症。”
謝嘉篪點點頭,“走!咱們連夜回冰城!”
幾個人連行李都沒帶,直接奔去雪村廣場,上了直升機。
廣場中已然簇擁了一堆來送行的人。
“寶印,對不起了,沒在學校教幾天課,反倒引起一場大火。”安安愧疚地低下頭。
“不關孩子們的事,那房子早該修葺一下,是我這個幹部粗心了。”
“剛纔火災的損失,我會讓助手匯到你們村裡的賬戶上。”謝嘉篪臨上飛機之前,跟寶印交代後續事情,“小魚兒受傷,安安暫時不會到小學教課了,校方最好另請高明。”
寶印凝眉思索片刻,“謝總,咱們以前是不是認識?”他覺得這個場景十分熟悉。
謝嘉篪微微一笑,“真的不記得我了?五年前,多謝你的汽油!”自己也是幾天前才認出新任村長就是自己的情敵寶印。
“你,你是舅舅!”
“我是安安的老公。”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寶印恍然大悟,“舅舅,不,謝先生,安安是個好女人,務必要珍惜她。”
謝嘉篪拍拍對方肩頭,“放心,此生此世,我只會疼愛她一人。”
兩個男人握了握手,從此再也沒見過面。後來,謝嘉篪沒有食言,果然給雪村又捐獻了一筆數目不小的資金。幾年後,寶印因爲政績突出,從村長破格提拔爲鄉長,仕途一片光明。他娶了一個眉眼清秀,氣質與安安有幾分相似的女孩,生兒育女,過着平淡充實地生活。
直升機飛行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到達冰城市第一醫院。
小魚兒在飛行途中醒過一回,靠着媽媽懷中,瞧着駕駛座上一臉嚴肅的父親,混混沌沌地問了一句,“這裡是哪兒?”之後又昏睡過去。
平平一直坐在她身邊,握着她的手,英俊的小臉寫滿堅定。小小的心靈暗中發誓,這是他的女人,自己要守護一生。
醫院病房,經過詳細的檢查,餘小魚的燒傷並不嚴重,只要好好休養一陣就能康復,疤痕過幾年也會自然消失。
聽到醫生講解病情後,謝嘉篪長舒一口氣,他不由向後靠在牆上,卻發出一聲痛苦的叫聲,“啊!”
衆人適才的精力全放在小魚兒身上,此時才發現,他的襯衣後襟被燒了一個大洞,後背中央有一整塊兒皮開肉綻,全是黑糊之色。
大夫簡單看了一下,急忙說道,“快去燙傷科看看,你的傷比孩子的更嚴重。”
安安心裡內疚,“我陪你去吧!”
謝嘉篪不甚在意地搖搖頭,“你還是留下照看女兒吧!過會兒小魚兒醒來若是見不到媽咪,會急得哭鼻子的。”
“老三說的對。”李開放也幫忙勸說,“小安安不必擔心,哥哥陪他去上藥。”
樓下的燒傷科,主治醫生在看過傷情後說,“這位患者,你的皮膚燒傷度達到三級,必須住院治療。不及時處理的話,一旦局部感染髮生炎症,高燒不退,會對人體器官造成傷害的。”
李開放沒想到老三的傷情如此嚴重,“好,我們這就辦入院手續。”
“大哥,不必了。”謝嘉篪匆忙阻止,“小魚兒受傷,安安已經夠難過了,假如我再住院,她會更加煩心。”
“老三,你瘋了嗎?”李開放費解他會這樣說,“就算你不想小安安擔心,也不能連性命都不顧啊!”
“大哥,我真的沒事。”謝嘉篪態度很堅決,“這點傷算是老天給的懲罰,我以前做過很多錯事,讓她那麼傷心,往後我只想她一輩子快快樂樂。”
兩人低聲談論着什麼,卻沒發現幾米開外,一道高挑的倩影,捂住口鼻低低啜泣。
李開放拗不過老三的堅持,最後只得叫來護士簡單處理傷口。
處置室,護士邊清理燙傷邊問道,“這位患者,您的後背以前受過傷嗎?”他的背部慘不忍睹,新傷疊加舊傷,整個皮都翻卷過來,露出粉白色的肉。
謝嘉篪頜首,卻露出欣慰的笑容。
“您可真逗!受過傷還這麼高興!”
“如果沒有這處傷,我就不能認識現在的老婆,也不會有一段天賜的姻緣,更無法擁有一個可愛的女兒。”他說這些話時,脣瓣挑的更高,滿滿都是幸福。
李開放見護士一臉的震驚,笑道,“不用理他,現在就是有人往身上插上一刀,他都一點不覺得疼。”
護士好奇心頓起,問道,“您和太太是怎樣認識的?”
病房門外,一直向屋內張望的安安將門推開一道縫。太陽穴突突跳的劇烈。腦海中劃過一個傲嬌的少年,一個冷厲的男人,又一個深情的丈夫,所有片段連在一處,形成一副巨大的畫面,畫面裡是記憶中的他……
她想起來了,全部想起來了,想起從前的苦,想起從前的甜,想起從前的心酸與滿足。
從八歲時夏令營初見,再到十八歲水塘邊重逢,命運兜兜轉轉,眼前的男人,她愛了整整二十一年。就算失去記憶,她還是隱隱覺察到心裡一直藏着一個人,只是被埋葬在角落中,暫時塵封。
正在塗燙傷膏的護士聽得入神,手下動作有些重了。
可謝嘉篪依然沒有感覺,平靜述說,“我們初識是在我十四歲那年,八歲的她傻傻醜醜的,不像現在這般耀眼奪目,那時我已經有了初戀女友,對她並沒過多注意,現在想想我連她的外貌都有些模糊了。”
他知足地笑着,“那一夜,樹林發生一場嚴重的火災,她睡得很沉根本沒有察覺,等到轉醒時外面已經火光四起,沒有出逃的路口。我發現時她滿臉焦糊,無法看清外貌,她不住地哭,嗓子都啞了。我把她背在身上,一邊跑一邊對她說:別怕別怕,有我,一切有我。”
安安淚水橫流,心痛不已。就在這時,李開放兜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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