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委實詫異不小,黑白分明的大眼裡,滿滿都是困惑,“若晟,你怎麼來了?”
“聽說你生病了,特意過來瞧瞧。”顏若晟無論何時何地都能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親切感。
“陌陌呢?”安安勉強擠笑,問道。
“李陌幫李少買內衣去了,材料很特殊的那種。”顏若晟臉上乍然顯現一抹怪異的笑容,“你要上哪裡?我陪你。”
“啊?”安安不解地眨眨水眸,沒再多問,“不……”不必了!
“不敢勞煩顏少,我老婆我自己會照顧。”不待安安回答,早有人先一步發聲,“安安,你打算去哪兒?”
兩個男人都很強勢地伸出手,彷彿志在必得的勇士,不希望也不允許自己成爲敗將。
“我……我想去衛生間,自己能行,就不麻煩你們了。”安安皺了一下眉頭,她住在腦科,只是腦袋總昏沉沉的,肢體上並沒有太大的障礙,對平時的日常生活沒有一點影響。她剛纔喊李陌的名字,最主要的原因是想和好友聊聊天。
從病牀上緩緩起身,安安一個人去了衛生間。
顏若晟是那種粘上毛就是猴的精明人,他從安安細微的表情中已經察覺出那兩個人的狀況似乎不太好,嘴角幾不可察地挑出一記得意的舒心淡笑。
謝嘉篪明察秋毫,將對方變幻莫測的表情看着眼裡,心中很不舒服。
等到安安從廁所出來的時候,屋裡的二人就像兩尊大佛般巍然不動。他們同時迎了上來,墨瞳因爲驟然出現的女人而閃閃發光。
“老婆,餓了吧!我讓家裡給你燉了一些補品,我馬上回去取!”謝嘉篪表情溫馨。
安安的眉頭稍微抖動,沒接後話。一旁的顏若晟察言觀色,“安安,我看魏氏醫院附近有一家不錯的中餐館,他家的風味小排很不錯的,不如咱們試試菜,也正好是個機會走動一下,省得你老在房間裡憋悶出病來。”
“好吧!”安安被他說得心動,差一點就流出口水。
那次飯局,李陌無意間提過安安喜歡吃這道菜,顏若晟就記在心底,這一點讓她頗爲感動。她和謝嘉篪吃飯都是去顏若彤喜歡的日式壽司,眼前的男人卻惦記自己的喜好,這讓她心裡暖暖的,也終於在某個男人面前揚眉吐氣一回。
“謝少,一起吧!”顏若晟儘量保持面容的清淡,其實早就心花怒放。
“他?還是算了吧!既然家裡已經做好了,你還是回去吃吧!”安安對謝嘉篪依舊很冷淡。
謝嘉篪的臉色陰沉了幾分,但沒有太大的風吹草動,思忖了片刻,笑道,“那就多謝顏少款待,希望你能多多照顧安安,畢竟她現在是孕婦。”不管顏若晟怎麼努力,單憑安安是自己妻子和未來孩子母親的份上,對方永遠都是失敗者。
孕婦二字,如同驚雷炸響在頭頂。他們已經有了孩子嗎?真的這樣自己的願望什麼時候才能達成?顏若晟呆了片刻,隨即恢復如初,微笑點頭以示同意。
醫院樓下,一家有名的私家小菜,安安兩人落座後,顏若晟點了幾道很清減的菜,其中就有安安最鍾愛的風味小排。
炸得外酥裡嫩的小塊排骨端上桌時,安安眼睛一亮,她也沒有客氣,自己動手,大快朵頤。
顏若晟一直注視她十分不雅的吃相,脣瓣泛出淡淡的笑弧。
“你不吃嗎?”安安吃了很多之後,終於抽空擡起眼皮,很驚訝地問道。
“我一般情況下不吃豬肉,比較愛吃牛肉。”顏若晟是俄羅斯後裔,歐洲人比較鍾愛牛扒和麪包,對中餐興趣不大,今天若不是爲了安安,打死他也不會來吃中餐。
“啊?那你該不會是爲了陪我吃飯纔來的吧!”安安放下筷子,神色有些爲難。
“不是,其實我有話要對你說。”顏若晟不想她壓力過大,這樣一來想要有進一步的發展,反而會適得其反。
安安望着他很正式的樣子,心中如雷似鼓,敲得咚咚亂想,盤算着如果對方挑明心思,自己應該怎樣回答才能不傷情面。
她的每一個表情,男人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原來她對自己的感情如此牴觸,顏若晟心裡一陣憋悶,另外找了個話題聊開了,“什麼時候有的寶寶?”
“才一個月而已。”提起這事,安安的神色似開心、似痛苦、似迷茫,似困惑,就是讓人看不懂。
“恭喜你。”顏若
晟禮貌性地探出右手。
“謝謝。”安安也同樣示好地遞過自己的小手與對方相握。
男人從女人顫抖的胳膊和發涼的掌心中感到她的猶豫和緊張,疑竇頓生。
安安收回手,“對了,你不是有話要和我說嗎?”
“報業廣場的事,我想替姐姐向你說聲對不起。”顏若晟說到這裡,有些失落地低下頭,聲如蚊蠅,“她一時糊塗,害你差一點……”
“沒事,左右我也沒受到侵害。這不關你的事,我們是朋友,永遠的朋友。”安安說的是真心話。
“你真的不生氣嗎?畢竟姐姐針對的人是你,如果不是陰差陽錯,或許中計的人就是你。”這是顏若晟最擔心和後悔的,倘若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親姐。
“應該說起初我是很氣憤的,不過,還好老天有眼,善惡到頭終有報,想做壞事的人終究自食惡果,作繭自縛。”安安的話是發自內心的,事後她每次想到那場鬧劇,都會感謝上蒼的垂愛。她也因此更加篤定一個信念: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顏若彤如此,謝文芳如此,甚至連謝嘉欣也是如此。
“你能這樣大度,我真的很佩服。”顏若晟投去讚許的目光,“既然你說咱們是朋友,那麼往後有事一定不要瞞着我,譬如你懷寶寶……我並沒有過多的想法,如果可以我想做孩子的乾爹。”精明如斯,他正試探性地套話。
安安長舒了一口氣,看來是她自作多情了,顏若晟非但沒有表白,還說出認親的話,怦怦直跳的心臟終於恢復正常速度。
“我不想瞞你,由於一些原因,這個孩子我還沒有想好,留還是不留。”最近這段時間,她很憋悶,加上王萍大夫說過用藥對胚胎有害,心裡亂糟糟的一直沒有一個可以談心的對象,此刻,竟敞開心扉對一個男性朋友說出心裡話。
“爲什麼?”顏若晟故作吃驚狀,實則差點興奮地笑出聲來,“安安,一定要考慮好這個問題,不管怎麼說孩子是你和謝少兩個人的,他又一直對你很愛護,你這樣做他會傷心的。”從報業廣場那幕鬧劇之後,幾乎所有上層社會的人都已經看出端倪,謝少在初戀女友和現任老婆之中,無疑更傾向於後者。
“難得你能爲他着想,”聽了對方的話,安安更覺得顏若晟是個善良達理的男人,“他以前總是把你當成敵人,現在你還爲他說話。”
“話不能這樣說,從前因爲姐姐的事,我和謝少有些誤會,現在誤會解清,我不會再埋怨他了。”顏若晟面色嚴肅,“你應該知道,家姐與謝少曾經有過寶寶,假使那孩子還活着也該有六歲,或許我這個舅舅都可以領着他到處玩了,說起來我們還差點成爲連襟呢!”
某男扶住額頭,神色悲傷,他故意重提舊事,一直用餘光打望對面的女人,“不是我爲姐姐說話,墮胎真心不能全怪姐姐,她也是別逼無奈,任何一個母親都不捨得傷害自己肚子裡的胎兒,實在是那個孩子有很嚴重的先心病,家姐也是逼不得已才做了惡人。因爲這件事,她也揹負很大的心理負擔,纔會不告而別的。在國外她爲了忘記最愛的男人便開始和狄少交往,也因此惹下了這些羅亂。”
果不其然,安安在聽他提到那些事時,俏臉暗淡了幾分。爲什麼自己的男人有這麼多不恥的過去,如果說一個女人懷上他的骨肉是意外,那麼兩個、三個……又作何解釋?答案只有一個,這個人天生就是感情不專,私生活不檢點的僞君子。她在討厭謝嘉篪的同時,又對顏若彤生出幾分可憐,一個母親能親手拿掉自己的孩子,那需要多大的決心和勇氣,想來當時她也矛盾到不知所措吧!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顏若彤絕對不是她同情的對象。
對於這次所謂的談心,顏若晟很是滿意,自己初步的挑撥離間已經成功,他是那種做任何事都很有分寸的人,有些話不能說的太破,否則只會令人反感,“安安,你現在是兩個人,早些回去,好好休息,別讓謝少爲你擔憂。”
安安點頭同意,頓時對眼前的男人好感大增。
兩人回來時已經將近傍晚,冰城的冬季白天很短,外面的天色基本黑透。顏若晟將安安送到高護病房的門外,並沒有進屋,又是一陣噓寒問暖,而後依依不捨地離開。
黑漆漆的房間伸手不見五指,安安推開門,打開燈,轉回身,卻見角落裡靜靜坐着一個偉岸的身影,不覺嚇得倒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