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放良久才從地上爬起,混混沌沌,猛地想起許多年前的那次夏令營,因爲當時他也在場,也是火災的親歷者之一。他試圖進一步接近,問她幾句話。與此同時,門卻大刺刺地被人推開,幾道人影飛奔過來。
幾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飛步進來,進門直奔病牀上癡癡狂狂,呆呆傻傻的女人。一番詳細的檢查過後,腦科主治醫生給出了最後定論,“餘安安患者身體上並沒有太大問題,不過她似乎在經歷什麼痛苦的回憶,近期可能有較大的情緒波動,具體情況建議你們諮詢精神科的醫生,病患是孕婦因此我們儘量不予用藥。”
回憶?李開放一聽這兩個字,大腦一震,他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安安的時候就覺得眼熟,後來不論怎麼回想都記不起究竟在什麼地方見過,他自問是那種對女人過目不忘的男人,莫非他們曾在少時的夏令營中見過?
正在思考間,牀上發出輕微的響動,衆人一併轉過頭去,只見安安已然睜開黑白分明的大眼,眼波清明,無風無浪。
“老婆,你醒了?感覺怎麼樣?”謝嘉篪眉眼溫和,語氣更是軟得能化成一灘水。
“沒事,就是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好累。”安安挑起黛眉,心頭不由得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沒事就好。”謝嘉篪長嘆一口氣,捏了捏她挺直的鼻樑,用一種哄小孩的語氣說話,“餓了吧,我剛纔給家裡打過電話,一會就能送吃的過來,你多少吃點,別耽誤孩子的成長。”
安安凝着對方的柔情似水,不知爲何他的溫柔往日曾經給她溫暖,而如今竟像刀子刺傷她的心。
謝嘉篪淺笑着跟幾位醫生出了門,詳細瞭解了安安的情況,屋內只剩兩個人。
“大哥,什麼時候來的?”安安這才發現一直在場卻沉默無聲的男人。
李開放笑着點了一下頭,“小安安,身子好一些沒有?”
“好多了。”安安在這些人中,與李開放關係最近,跟他說話沒有太多的顧忌,他也從不藏着掖着。
“那就好。”李開放有些糾結,想問又怕打擾安安剛剛平靜的心湖。
誰知,安安已經首先發話了,“大哥,你快去看看陌陌吧!她現在太可憐了,住的地方都被封了,現在跟公司的同事擠在一間公寓裡呢!”
“她在公司宿舍?”李開放覺得自己的心一寸一寸地勒緊,怪不得他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她,原來她跑到那裡去了,“她沒地方住爲什麼不找我?”其實,他心裡清楚,李陌那種要強的個性,恐怕露宿街頭都不會找到自己。
“上次我們在醫院發生那件事之後,陌陌就……”安安也替自己的好友抱怨幾句,“大哥,李阿姨真的冤枉陌陌了,她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女人。”
“我當然知道。”李開放二話不說,站起身子,“安安,地址在哪兒,我現在就去把她接出來。”
安安將具體方位寫在一張白紙上,李開放拿到手裡沒再多話,急匆匆走了。
市中心一棟比較破舊的老宅,三層,暗紅色的防盜門,響起一陣砸門聲。
“找誰呀?”響了三遍之後,裡面傳出一句不耐煩的女聲。
“我找李陌。”李開放又狠狠砸了一下。
鐵門打開一道縫兒,“等等,我喊她出來。唉唉唉,你這個男人不能進去,這是女孩子住的地方。”
門被李開放用力推開,一個年紀不大,臉上敷着面膜,眼睛都沒張開的女孩站在門裡,沒好氣地跟行動粗魯的男人理論幾句。若不是他長得比較養眼,估計早就張嘴罵開了。
李開放自然沒工夫和她廢話,疾步闖了進來。他今天的穿着並不起眼,又戴着一副誇張的黑色墨鏡,同色帽子,宛如唯美韓劇中走出的男一號。
男人進門之後,立馬成爲所有人的焦點,鬧哄哄的房間頓時安靜下來。一個個燕瘦環肥、琳琅滿目的姑娘都將眼睛睜得大了一圈。穿得多的女孩恨自己太勤快了,穿得少的女孩慶幸自己剛剛睡醒,身上是質地單薄的睡衣,她們的表情很坦然,也不捂着自己的關鍵部位,能在這樣俊美的男人面前展現優美的身段,算是一大機遇。
可是某男卻沒有注意眼前的絢麗多姿、花紅柳綠,只是一味尋找自己的目標。他發現這間不太大
的三室一廳是樓中樓的格局,上下共兩百平米,一共六個房間,住着二十幾個年齡相仿的少女。
李開放由一樓到二樓,一間間找了起來,可是到最後都沒有見到李陌的人影。他摘下眼鏡,疑惑地皺了皺眉頭,順口問了面膜女一句,“李陌住在哪個房間?”
剛纔還我行我素,一副不待見表情的女孩,此刻已經卸了面膜,張開水汪汪的杏眼,當她看見李開放的俊臉後,登時小鹿亂撞。
“你,你找李師姐啊!跟我來!”面膜女當前引路,二人下了樓梯站在方廳中,女孩用手指了指木質樓梯,“她在那裡。”
“哪兒?”李開放並未明白對方的意思,樓梯能住人嗎?
那女孩走在當先,敲了敲樓梯下面的木質小門,“李師姐,開門啊,有人找你。”
“誰讓她住在這裡的?”李開放雙瞳中放出冷冽的幽光。
面膜女愣了一下,“李師姐嫌我們太吵,自己要求單獨住在閣樓的。”
李開放的神經一剎那間就要崩潰,臉色變得極爲難看,他沒想到自己心愛的女人竟然住在樓梯下的閣樓裡,他哼了一聲,猛地一腳將門踢開。
老舊的木門發出咿呀一聲,打開後一室黑暗。門框很低,李開放身子高大,只得彎腰進去。這個房間最多四平方米,又小又溼,一股子潮氣直打鼻子,因爲並沒點燈,裡面沒有一絲光線。
李開放掏出手機點亮,只見小小的房間中有一張不大的小牀,上面靜靜地躺在一個單薄的身子,她縮在那裡,呼吸很平穩。男人打開壁燈,終於有了一線幽暗的光輝。
李陌安靜地側臥在木牀上,帶着大大的眼罩,耳朵裡塞着軟塞,沉沉地進入夢鄉。她現在已經懷孕兩個多月了,因爲身材比較纖細,腹部並沒有太明顯的變化。這個孕期易乏易困,需要大量的時間休息。可是搬到這裡之後,這羣正值青春期的女孩每天早出晚歸,又吵又鬧,攪得自己不得安寧,她索性住在樓梯下面的單獨小間。
李開放環顧逼仄的房間,又瞧她這幅落魄的模樣,心裡不是滋味。他緩緩走過去,坐在她的身邊。
木牀小也不太結實,他這尊龐然大物一旦落座,牀板立時發出“吱吱”的響聲,牀上的女人感覺到身邊的異樣,打了個哈欠,伸伸胳膊,將眼罩摘了下來。
清淡的光輝中有一道挺拔的身影,他的穿着和往常大相徑庭,臉卻依舊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一張。李陌以爲自己睡糊塗了,眼睛花產生了錯覺,他又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的視力。
那個人影顯示是明白她的意圖,笑着摘下了帽子。
呈現在女人眼前的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乾淨利落的平頭,修長的眉宇,成熟而溫柔的表情,任何女人見了都要動心。
李陌癡癡的望着,竟然忘記了轉動眼球,一副傻呆呆的花癡像,她不確定自己是否還在夢中。
“土特產,還沒看夠?”李開放恢復往日一貫的痞氣,“用不用我脫光了,讓你看個通通透透?”
就這一句話,李陌便回到現實,她咬住自己的下脣,眼淚在眼眶中來回旋轉了很久都倔強地不肯落下,“李開放,你……你怎麼會到這裡?”
“當然是來找你啊!”李開放擡手摸了摸女人光滑的臉頰,滿眼寵溺,“好幾天沒看見我了,有沒有想我?”不是因爲她,這種又小又暗的房間,打死自己也不可能邁進一步。
李陌怔愣片刻,剛想點頭又想起那天在醫院清晨的一幕,立時火氣上漲,“你來做什麼?我不認識你,快走,快走。”她邊說邊揮動手臂,想要把他推下牀。
然而,李開放卻穩如泰山,一下狠狠地將她的身子扳上自己胸口。
李陌一開始很抗拒地捶打強壯的男人,但隨後漸漸軟了身子。
“李陌,你還敢嘴硬,你明明就是想我,明明就是喜歡我,爲什麼不肯承認?”
聽他挑明事實,雙眸中的晶瑩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洶涌來襲,“我想你怎麼樣?喜歡你又怎麼樣?你就能放棄花花綠綠的生活,跟我老老實實地生活在一起,過平平淡淡的日子嗎?”
“我能!”李開放一秒鐘都不願多想,他已經飽受相思之苦,這些天把他的心折磨得七零八落,再也拼湊不到一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