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嘉篪還沒來得及問明原因,手就已經僵硬,“吧嗒”一聲聽筒掉在地上。
一路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回來的,大腦一片混沌。有太多的疑問,有太多的不解,剛纔一時情急,他甚至連最基本的常識都忘了問。自己遠在雪村,近期即沒有采集血樣,又沒有提供毛髮或是口腔黏膜,馬珍妮的孩子是如何斷定是謝家的種呢?看來一定要立刻回去,把事情弄明白。
想到這些,他快馬加鞭,急匆匆回到旅店,找到寶印,求他幫忙。
寶印想了想,“今天晚上務必收拾好,俺提前將汽油偷出來,你們三個半夜走吧!”於是,幾人商定好了具體事宜。
那天半夜,天氣格外的冷,謝嘉篪扶着病懨懨的安安,李開放提着行李偷偷溜了出來。
村中央最大的廣場上,直升飛機靜悄悄地停靠着,一身軍大衣的寶印站在雪地裡,他的身邊有四支巨大的汽油桶。
接過油桶,謝嘉篪和李開放迅速忙活起來。安安有些不好意思,緩緩地走到寶印的面前,“寶印,真的謝謝你。”
寶印憨憨地笑了,“小事,別客氣。”
“你暗中幫助我們,村長知道,你會不會受到連累?”
“沒事,最多挨一頓打,俺從小就皮,早就打出來了,不當事的。”
安安心裡不好受,從包包裡掏出一疊錢,硬塞到他手中,“這些現金也不知道夠不夠住宿和汽油的錢,雖然不多,卻是我的一片心意。”
“不用了,俺家不缺錢。”寶印又把錢塞了回去,他說的是實話,他家在附近的農戶中是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如果你不嫌棄,這是我的聯繫方式,咱們做個朋友吧!”說完,堪堪伸出右手,掌中有一張白色的小紙條。
安安接過那張帶着對方體溫的字條,心中暖洋洋一片。
“往後,如果你舅舅,不,你男人欺負你,儘管回到這裡,俺回頭幫你出氣。”寶印尷尬地撓撓後腦勺。
“小安安,都準備好了,快登機!”李開放的聲音遠遠傳來。
“好,你多保重。”安安被暖心的話感動心扉,旋身奔跑向她的男人,“後會有期!”
螺旋槳的轟鳴聲又一次響起,那聲音在暗夜中響徹雲霄,顯得尤爲震耳。狂大的風颳得人睜不開眼睛,颶風過後,機身一點點離開地面,直到最後升到半空中,雄鷹一般平穩地盤旋。
安安貼在窗口上,她看見地上那個綠色身影沒有離去,一直向自己招手,她也微笑着對他揮手。
“得了,你老公在這兒!”眼睛盯着前方的謝嘉篪心情陰鬱一天,餘光又打量到身側女人的舉動,很是不爽,“那個傻小子就那麼好,瞧你那副依依不捨的表情,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行了,別跟一顆陳年的老壇酸菜似的,天天浸泡在酸水裡,沒有藥鋪老闆幫忙弄汽油,咱們這個冬天恐怕都要困在這兒。”李開放是個挺講究的人,“哎呀,壞了,回去後怎麼把錢給他!”
“沒事,我們留了電話。”安安凝着完全看不見的人影,感動、溫馨交融,五味雜陳……
第二天一早,飛機飛行在久別的冰城上空,李開放模仿泰坦尼克號裡的傑克,陡然發出一聲吼叫,“IceCity,Iamcomingback!”
安安被一聲怪吼驚醒,轉頭朝他明媚一笑,回到小別的故鄉,實話實說,這次奇異的旅途她會牢記一生。
然而,三人中只有謝嘉篪一個斂着眉,腦子裡雜七雜八,全是漿糊。
見他若有所思,安安試探性地問道,“怎麼了?”
謝嘉篪立時回魂,別過頭向她展現無所謂的笑容,“沒事。我就是想最近好久沒在公司,這幾天一定會有很多事務需要處理,要不你先回紫香園小住幾天,等我這邊的事忙完,馬上去接你回來。”
安安察覺到他的異樣,沒有挑破,順從應下。
飛機在謝家平坦的草坪上安全着陸,謝嘉篪率先下車。
“謝總,你可算回來了,”早就恭候多時的阿龍見到總裁心急如焚,衝了過去,可是當他看見緊跟下來的安安時,瞬間結巴,“少,少夫人也一起回來了!”
謝嘉篪急忙出聲,“阿龍,少夫人累了,你先派司機送她回餘家。”
“好好。”阿龍表情很不自然,隨後退下了。
安安看見他的男人有些心不在焉的叮囑自己注意身體,多多休息,好好養病,說了一堆廢話,又送她上了車,看着她走遠,才與阿龍低聲交談,一併進入皇朝別墅。
別墅大廳,滿滿一屋子人。
謝嘉篪剛一進來,坐在沙發上的謝文暉便氣怒地站了起來,擡手將一份資料摔在他臉上,裡面的紙張散落一地,“你還有臉回來?”
面對父親的雷霆之怒,謝嘉篪沒有應聲,只是彎腰一張張從地上拾起白紙,仔細瞧了起來。那是一份比較詳細的醫學報告,裡面有很多精確的數字和拗口醫學術語,可是當他的眼睛落在最後一張時,身體麻木到無法移動。因爲那上面寫着:
分析結果:
根據孟德爾遺傳定律,孩子的全部遺傳基因分別來源於其親生父母雙方。實驗中分析了謝莛與X的15個STM基因和MEL基因座,綜上檢驗結果分析,X的基因附和作爲謝莛的遺傳基因條件。經計算,累積親權指數(CPI值)爲46273647.1121,親權概率(RCP)爲98.6732(百分號)的謝莛的基因型附和作爲X親生祖父或曾祖父的遺傳基因條件,經計算,累積親權指數(CPI值)爲1107265.187,親權概率(RCP)爲98.6731(百分號)。
宛如一記驚雷炸在頭頂,他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倒流,沮喪的心情憋悶到無法呼吸。
半晌,謝嘉篪才木訥地說話,“爲什麼要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作這種檢測?”
“珍妮的肚子剛到了可以做這種檢查的月份,我就迫不及待地帶着她去做親子鑑定,不就是爲了給你一個洗脫清白的機會嗎?可是你這個不爭氣的傢伙,太讓我失望了。”謝文暉說到此處滿眼傷心,“安安要是知道這個結果,該有多傷心,我怎麼向她過世的母親交代!”
“到現在你還忘不了那個女人嗎?”謝嘉篪被激怒,“我看你不是對我失望,而是怕餘顏對你失望,說到底我們母子在你心中都抵不過一個賤女人。”
謝文暉臉色發青,“餘顏畢竟是你的岳母,這麼說安安的母親,難道不怕她傷心難過?”
“安安是安安,餘顏是餘顏,她們沒有關係。”謝嘉篪自欺欺人地狡辯。
“呵呵,你就繼續欺騙自己吧!”謝文暉情緒平復一些,“你還是先想好如何跟安安交代吧!”
“這份報告我絕不承認,”謝嘉篪銀牙暗咬,“我要用我自己的血液親自鑑定,用不着別人越俎代庖。”
“沒這個必要,我那未出生的曾孫經不起幾次抽羊水的折騰。”一直坐在正座,沉默閉眸的謝莛驀地嘡大銳利的雙目,“是我提議用我的血親自做檢查的,本來你爸爸想用他的血樣做這個鑑定,但我考慮他常年服藥,恐怕對身體有影響,所以才親歷親爲的。怎麼,你不承認這份鑑定,是不想承認我這個爺爺嗎?”
“爺爺,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懷疑王大夫所做鑑定結果的真實性嗎?”謝文暉霍地站立,拿起身前茶几上的一疊疊醫學報告,用力甩在地上,“這是其他幾家權威機構的鑑定,張大你的眼睛,自己好好看看。”
謝嘉篪掃過地上一張張寫滿密密麻麻數字的白紙,那些內容與第一醫院大致相同,甚至連數字都不差二樣。如果一份報告可以作假,那麼爲何兩份、三份……更多份都是一個數據呢?結論只有一個,這些報告都是真實並且準確無誤的。
“不可能,這裡面一定有什麼陰謀,你們要相信我!”他幾乎絕望地吼叫。
謝家所有的人都不屑地看着他,他也呆愣地回望他們,他知道此刻這裡沒有一個人相信自己,心如死灰。
拿起那份報告,他沒留一句言語,隻身消失。
魏氏綜合醫院,魏爵近來的日子都是在忐忑不安和憂心忡忡中度過。一方面懼怕兄弟知道這件事斷絕了二十幾年的感情,另一方面又擔心顏若彤再度用那份視頻敲詐。已經有很多天,他都不和任何朋友聯繫,生怕他們發現端倪。
大門被大刺刺地推開,一道高大的身影闖了進來。
謝嘉篪一進門,就頹廢地坐在椅子上,掏出兜中的煙,點燃一根吐出煙霧。
魏爵瞧見謝嘉篪時,心尖一顫,他不敢擡起頭,心虛地別開眼,“三,三哥,什麼事?”
將一沓厚紙丟在魏爵身前的辦公桌上,謝嘉篪氣急敗壞地嘶吼,“我是清白的,你會不會相信我?”
接過這些資料,魏爵仔細通讀一遍,良久,才睜開迷惑的眼睛,“這份檔案應該沒有造假,不過,三哥,這些DNA數據有些奇怪!”
菠菜:謝謝安德烈的留言,最近書評很冷清,多虧有你,菠菜不會忘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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