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給以我希望,
又狠狠給我以打擊。
曾經,爲了自己絕望。
如今,我又重拾希望。
忘了自己是誰?
鏡子裡映出的無比醜陋的景象。
我看見, 自己瞬間蒼老的面孔, 明明在同學前, 還可以笑得像傻瓜一樣的自己, 卸掉僞裝, 比誰都污穢。
我的精神瀕臨崩潰,可我明明才十六歲,明明還是這麼年輕的年紀, 未來的你能不能明白我經歷了什麼?
你會忘記這段經歷對吧,當你看到這段文字的時候, 其實你已經想不起來, 我到底是因爲什麼而難過。
那種足以摧毀我世界的絕望, 對你而言已經變成了輕描淡寫的存在,因爲你已經不記得我到底因爲什麼而痛苦。
你一定會嘲笑我的矯情吧, 嘲笑我爲什麼會選擇自我毀滅。
你明明就是我,你卻不理解我了。
我忘了,自己是誰。
所以,每天,我都要將自己忘記。
是不想記起, 不要記起。
一切, 儘管我還是笑容璀璨, 可, 對他們, 沒有一個,是讓我擁有安全感。就連, 月,我以爲他總有一天,會捨棄我。
像爸爸那樣,只留一個背影。讓我坐在地上,不停地哭,哭,抱起我的人,是隻長我兩歲的哥哥——月。
他說,善柔,你是你,你要相信,誰和你都無比清楚,你是你。
爸爸,爸爸,他不愛我了。
爸爸是愛你的,愛是看不見,但你要相信它的存在。爸爸只是沒有能力撫養我們,纔會將我們留在這裡。
月。
新的爸爸媽媽,雖然對月和我很好,關心着我們,照顧着我們,像養小狗一樣。疼,真的很疼,會買好吃的好玩的;可他們在不開心的時候,自己養的寵物,欺負,成了最好的發泄方式。“儘管最多隻是罰站而已。”我在日記裡如此寫道。我知道他們會看我的日誌。電影和小說裡的,原來不是假的。因爲發生在自己身上,我無法像電視前的觀衆,再笑看,或是同情他人的不幸的遭遇。當我是罹難者中的一個。
月,也因爲反抗,而被關進了小閣樓裡。
而我撒謊騙人,自我安慰,爲自己逃過一劫又一劫,抱着僥倖,全然忘了替我受過的月。
月是美麗的,所以他比我受盡了更多的苦難。
可你,依然讓我相信,相信光的存在。
我不知道該怎麼相信他的話。
月指着窗外那邊的天空,你看,從這邊,黑暗的這邊,看過去,那裡是多麼明亮啊!
我搖頭。月,我聽過這句話。
那是一個神甫對一個少女說的。
哈哈。月在乾笑。
善柔,相信。神是眷顧你的,他是愛你的。
這愛伴隨着試練。
像光,可以照亮人的靈魂,像黑夜裡的明燈,那般閃耀!
月牽着我的手,拉我到了那座簡陋樸實的祈禱室。
嗯?
一齊來祈禱吧。
好。我點頭。
跪在軟塌上,十指交握,我閉上了雙眼。
神的雕像在光中注視着我,我知道,神在看着我,連同我的罪惡,我心裡的黑暗,他都知道,在他面前,我無所保留。
未來的你出現了。
你說不要向這個神禱告。
他不會拯救你,他和所有人一樣,他不會拯救你。
你在說什麼啊?未來的我,你怎麼能如此不敬呢?
過去的我,我告訴你的是事實,因爲我經歷過,我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不要相信你身邊的那個男人,他不是你的哥哥,那個高高在上的神也無法拯救你。
那我應該怎麼辦?
如果沒有神,我應該怎麼辦。
找回你自己,找到信念,不要靠神來拯救你。
靠你自己,過去的我,你必須靠你自己走出來,走出來以後成爲現在的我。
明白嗎?
善柔眼前的玻璃鏡碎了,那是她自己對自己的告誡。
儘管,如今,我依然做着壞事。
月在做着他的人偶,我偏愛搞破壞地去搶奪他的東西。
然後,在碰到那尊人偶之後,我便莫名地無法動了。
就如同此刻,我想阻止一個人,在我面前傷害自己,我卻膽怯得連動都動不了。
善柔,你欺騙了多少人,你向他們說了多少句真話。
很多,你編造着自己的故事,讓別人相信你的不幸,及你的幸福。
你無法坦誠,就是對自己,你也無法做到誠實。
你的記憶是真是假。
你是誰?誰和你都無比清楚。
你無法繼續欺騙了。
善柔無神地盯着地面。
不,不是這樣的!
我是害怕得無法阻止他,我是害怕得不敢告訴他們實話。
是害怕他們不肯接受醜陋如我。
是的,是的,我是曾經絕望,也曾經污穢。
直到現在,我也不能完全去掉身上的黑暗。
可是神在守護我!
這愛雖然伴隨着試練,但我知道,即使看不見,我也知道。
我是被愛着,不是撒謊,不是撒謊。
我是被愛着的。
神甫對少女說了之後,少女又說了什麼?
少女說:在夾縫中求生的是人,在困境中往前走的是人,在一無所有的時候彼此安慰、擁抱的還是人。
我們即使滿身罪惡,可難道神就沒有罪了嗎?
神就是完美的存在嗎?
既然神什麼都有,那麼人有的缺點,神卻沒有。
神還是擁有一切的神嗎?
你居然質疑我的神。
你不怕被懲罰嗎?
你不怕永遠見不到光嗎?
光不會自己出現,若沒有光,我就自己去找。
少女望向年輕英俊的神甫,如此說道,我相信。
光,
就在我手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