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靠近她的肩膀,嗅着他的髮香時……
他的呼吸是急促的,他的表情是陶醉的。
十分噁心。
麻雅簡單地作出結論,且在眨眼間使了一個魔靈,將那男人利索地從顧小順身上拖開。低級的魔靈可不管手下的人,怎樣掰扯,是會痛的。魔靈只會照着主人的意思,至於拖的方式,偏些野蠻。
那個自稱“業餘畫家”的男人,剛碰過小順的手由裡向外翻轉了一百八十度。
“咔嚓!”
明耳人都聽得出骨頭斷裂的脆響。
這不能怪魔靈,它只是在模仿人類初次見面打招呼的方式——握手。
只不過握的稍微用力了點。
礙於主人的威嚴,魔靈的懲罰是在把人拖得夠遠之後纔開始。
它想:如果讓這男人的血賤到主人的裙角,那是天大的罪過。
“麻雅?”是你嗎?小順吃力地撐起上半身,哭得紅腫的眼睛,竭力喊得嘶啞的嗓音,身下破碎不堪的布料……她有多麼得狼狽,多麼得醜陋!可是這些都不要緊,但,麻雅,讓麻雅看到如此的自己。她沒有信心,還活得下去。
麻雅沉着臉,脫下外衣,扔給她,頭轉向別處:“把衣服穿起來。”
爲什麼?爲什麼!小順抱緊了她的衣服,卻半響沒有動作。
“你……”似等得不耐煩的麻雅,蹙眉凝着她。
“爲什麼你不看我?爲什麼你不看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髒,我很骯髒!”小順含着淚,更近瘋癲地扔掉衣服。
“……”
“我很髒,是不是?所以你不看我!”小順衣不覆體地撲到麻雅的身前,一步步,咄咄地逼她退至熾熱的牆身,和那具具殘酷的屍身旁邊。
“……”
“你說啊!”換不來她的絲毫反應,小順絕望了,就像當初麻雅對她的絕望。
在校長大人和麻雅之間,她其實選擇的是自己。爲了自己能活下去,和言學長在一起。她放棄了麻雅,徹底地將她推進了陷阱裡。而,現在麻雅也應該知道了,自己是假的,自己根本不是她的什麼表姐。自己對麻雅所抱有的感情,全是假的,是事先就設定好的程序。
只因爲自己是人偶,一個根本不配談感情的人偶。
……
但,麻雅,你知道嗎?我是沒得選擇,怎樣出生,怎樣生活,甚至是愛人。言學長造就了我,所以我必須愛他。
直到遇見你,我的“表妹”,顧小順記憶裡的“妹妹”。
我纔有了,第一次想選擇的……
然,我現在惟一可以做的就是選擇自己的死亡。
那把遺落在屍堆裡,還鑲嵌在一個人喉嚨裡的美工刀。也許是銀製的,刀柄是青銅色的。
很漂亮的刀。
小順拿起了那把刀,對着自己的心口,只要使勁刺進去,輕輕鬆鬆地解決自己。
而那之後的黑暗、孤寂、寒冷,你獨自承受得了麼?
無法求生的時候,一起決裂好嗎。
麻雅奪過她的刀,搖頭,不行,這刀還不夠長,也不好看。只需一個念頭,小刀變成了銀亮的長劍。
死得美,死得浪漫,不如死得迅速。
“小順姐,對不起,我很怕疼。”麻雅摟着小順,手臂圈過她,從那背後,讓劍對上她們的心口。所以,用不了一下下,我們就能走了。
劍,柔柔地散發着青色的光焰,不帶悲傷穿透了兩顆心。她們的手指相纏着,眼睛也一直相望着。
“對不起……”小順好不容易發出這句話,“我……”
小順姐,不要說了,我知道……麻雅不失溫情地抹掉她臉上的淚,很多是可以複製的,可是,有一樣東西,它是東西,這件東西,是無法複製的。
所以,我從來不覺得那是傷口。
願望,變美,我已經不需要了。
……
麻雅,我愛你。
謝謝,小順姐。
……
在靈魂完全消散之前,麻雅有想念那個紅髮少年,也彷彿幻覺似的出現,就站在她能見得到的地方。
阿風,我纔不會說,遇見你真好!
對我來說,碰見你,我倒黴死了,沒一天是開心的!希望下下下輩子,都不要再遇上你了,絕對不要再遇上你了!
你以爲我是追着你去死嗎?纔不是,沒過幾天,你主人就會把你弄活過來!你瞧你多幸福,死了還能再活一次!接下去,也稱你心意了。反正你討厭我,所以等你活過來,你馬上就能幸福地生活在沒有我的世界裡了……
儘管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但,我現在說的,全部是真心的,我是真心討厭你!真的不愛你,不愛你,不愛你,不愛你,不愛你,不愛你……
真的。
麻雅和顧小順,終於消失了。
顧小順的身體化成了塵土,灰飛煙滅。
她原本握着劍的手,鬆開。血,從她的心裡涓涓流下,和邊上的火蛇熔爲一體。
該死的人類!竟然以這種方式死了!
怎麼辦。她頭一回感到慌張。早料到,就不該給麻雅身體的主控權。當麻雅推開那隻狐妖,跑去救顧小順的時候,她不得不承認她失算了。
敗給了一個人類。她冷笑。這個遊戲,還沒結束!
“是嗎,已經結束了吧。”
那一抹淡渺的身影浮在半空中,妖媚的青綠色眼眸帶點神秘,傲然地笑望着底下受了“重傷”的她。
“你……是櫻。”
“嘖嘖,你到現在才發現?”櫻失望地落到地上來,拉她入懷。
她靠在他的肩上:“我是沒有想到,你拋棄了原來的身體。”進了這隻狐妖體內。
櫻眼神幽暗地拂過她的脣:“只是暫時借用而已。”他可不喜歡這具身軀,儘管貌美,但妖氣太重。
“……”她還想問問,他什麼時候會把身體換回去。本能覺得,還是身爲小孩子的櫻比較安全。
“還想繼續玩下去嗎?”櫻說,心下想,就算她不玩了,也離不開雲上了。
她不高興,心口的傷,更讓她意識模糊起來。早些時候進入雲上,她就敏銳地察覺到自己力量在一點點消失。
那時不吭聲的緣故是身體主導權還在麻雅那裡。
她基本上保持着長眠的狀態,到後來在煙雨亭,麻雅見到櫻之後,她才慢慢甦醒過來。
她介意,這整局遊戲完全不在她掌控中。
甚至,最後,連麻雅的死,竟也不是她決定的。
“你想取代我。”她頗感冷地抱緊了櫻。
櫻安撫她:“我有想過。不過,現在,我不會害你也不會放你走。”
“是嗎。我頭很暈……”不該有的暈眩,及排斥感包圍了她。奇怪,麻雅已經死了。爲什麼傷口還在,爲什麼她還感到劇痛無比。恢復靈力,她就該好了……等等,恢復靈力?!她根本沒有恢復!怪不得,此時她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
但,不對,麻雅,是不可能給她如此之大的重創。
那麼,只有……
“你對我做了什麼。”她擡眸,冷冷地質問他。
櫻邪笑着輕咬過她的鼻尖,攔腰抱起她:“我以爲你會懷念那個吻。”
“你!”原來剛剛在門口,他變成狐妖不僅僅是爲了引誘她。
該死的!全都該死!在她的咒罵聲還沒出來的時候,櫻已俯身吻了她……
彷彿深情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