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濂全然沒有意識到,他的一舉一動已經徹底被琥珀所影響。這輩子的第一次,他竟然完全忘記了私利,全心全意的投入幫助他人,熱血得彷彿這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似的。
和史大夫交代了幾句,表示他有事要離開數日,很快就回來,琥珀就交給回春堂照顧幾日。
慕容濂回到病房,見疼痛中的琥珀稍微好受了些,大約是因爲金針刺穴止痛之緣故。
他不願提起柏長青那檔子事情,只是對她說道,“琥珀,雖然我將你姐姐和葉小樓的事情交託了旁人,可是卻不放心。你能否在此修養幾天,我去泰山城報信後,即刻返回。”
琥珀怎麼會不答應,她心裡就一直惦記這事,自己生病又受傷,拖累了慕容公子,又憂心無法傳信到軒轅傲那裡。
“慕容公子,你的內傷要緊麼?這般奔走不礙事麼?如果實在是無法可想,我們還可請回春堂的學徒,多給點銀子,求他們去報信也好。”
“不礙事,要是別人去報信,你我都不會安心。再則,我有武功在身,速度要快好些。”
琥珀感激涕零,簡直想下跪膜拜。這位公子的心靈和外表一樣,都是如陽光下的堆積的珠寶般似的,閃閃發光,無比耀眼,照射得叫人睜不開眼睛。
她心中暗暗狠狠唾棄自己,真是太可笑了,怎麼會對這位天人一樣的公子生出男女之思。天下哪裡有人可以配得上慕容公子?她轉念又一想,如果真要說良陪,二姐方翡翠倒是和慕容公子很是匹配。
想到此處,她決定以後一定要好好撮合他們。
她心中已經將慕容濂當成了未來的姐夫,一下子感覺彼此的距離更加近了些。
“公子,你回來這裡不用太過着急。不如你去報信完了,先在泰山城修養些日子,養好內傷。我這邊有史大夫他們照顧,不妨事的。”
慕容濂早曉得琥珀的脾性,怕她躺在回春堂不安生,憂心他的內傷反而不美。他接口答道,“你仔細養病就好,我的傷不礙事,如果到了泰山城不見好,就修養幾日。這下你可放心了?”
琥珀甜甜一笑,稍微點了點頭,“嗯,這般我便能放心了。”
慕容濂極速趕往泰山不提。
琥珀在回春堂的日子過得還算愜意。
雖然比不上她以前在尚書府養病的日子,但是回春堂也算是非常不錯了。她行動不方便,自有僕婦幫手擦洗身子,還有幫她做其他等瑣碎的個人衛生事情。吃的食物都是溫補之物,對傷口癒合極其好好處。學徒會按時送藥,每次還附帶給她點上好蜜餞,壓壓苦味。
那些學徒和僕婦們,都憐惜她小小年紀的一個姑娘家,獨自住在診堂中,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對她很是上心。琥珀這人便是如此,人家對她好,她便對人更好,一腔熱血的,很快和診堂的上上下下的人混得極其之好。
這般過去了十來天,竟然不見慕容濂返回,琥珀心中便開始惦記上了,生怕他出了什麼事情。更擔心信送不到盟主那裡,姐姐和葉小樓會有危險。
她的傷離痊癒還差得老遠,連牀都離不了,就算是有心去泰山城瞧個究竟,也沒有辦法。回春堂住着也罷了了,她唯一不開心的時候,不是擔心自己的身體或者傷勢,而是替慕容公子,還有姐姐他們着急。
這般嘆氣連連,連史大夫這種見慣病人的大夫,心如鐵石,也不由得軟了下來。
“姑娘不要太過憂慮,這般與你脾胃之傷無益。還是將養好了身子,再作打算。慕容公子乃天人,武功高強不說,人頭也廣,必定不會出什麼事情。”
琥珀臉上的傷還未好,不敢隨便皺眉苦臉,強壓着心急如焚的心,對大夫說道,“史叔叔,慕容公子與我本不相識。我姐姐和她師兄有些危險,便將我託付給他,一起去泰山城找武林盟主求援。小女子有傷在身,耽擱了。我這是兩頭着急,又怕姐姐他們危險,又怕慕容公子出了事情。這可如何是好?”
史大夫沉吟了片刻,心中便有了個計較。
“這樣吧,我吩咐學徒去悅來客棧,找那邊的店小二打聽下,看看是否有什麼關於這方面的消息。”
琥珀一聽大喜,竟然沒有想到這一茬。她摸出個銀錠子,差不多有十兩的樣子,交給史大夫。
“我見人家向悅來客棧的店小二打聽消息,都是要給銀子的。這錠銀子,絞下二兩給學徒哥哥,剩下的用來打聽消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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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大夫是個名醫,收入頗爲豐厚,但是出手也沒這麼豪闊。他倒是唬了一跳,這隨隨便便的就能拿出這麼大錠銀子打賞,這小姑娘估計是個有錢的主。
回春堂的診費和療養費用不低,可是琥珀連眉頭都沒皺,隨手就可取出百兩銀票換散了用度。加上她爲人又是溫婉,說話進退有度,一看就是大家出身的,卻不曉得爲何如此這般飄蕩江湖之中。
史大夫與慕容濂是一般的想法,都覺得她必定是家中遭難,只能和姐姐帶着銀子細軟四處漂泊。
診堂原本是個不太愉快的地方,這裡天天都是病人,還有哭哭啼啼的家屬,愁雲慘霧,久而久之,在此做事的人,個個鐵石心腸。
唯獨遇見琥珀,卻將這心腸硬生生的給弄得軟了。她一個病弱的小姑娘,嬌滴滴的,即使臉上有傷,也看得出她長得水珠子似的玲瓏剔透,一副大家小姐模樣,說話斯文有禮,無論多痛多難受,都怕旁人擔心她。
史大夫不止一次聽到她開口感謝學徒還有僕婦,比如說“今天的藥不苦,蜜餞真好吃”,或者“大嬸您好心細,這粥的溫度恰恰好”。
他是當地的名醫,時常去有錢人家給公子小姐看病,那些個人個個都不當下人是人,對他這個名醫也沒多少尊敬。
琥珀受了二姐方翡翠的影響,懂得尊重人權,大家都是人,只是身份不同,做的事情不同罷了。她是小姐,人家是丫鬟。因此對丫鬟們都是一口一聲“姐姐”,從來不會仗勢欺人。
史大夫曉得她傷勢的內情,不由得惋惜。這女子本就生來體弱,並非長壽之相。如今又被人鞭打,傷及根本,恐怕再如何修養,能夠活到二十都算是運氣了。再則,他天天給琥珀換藥,臉上的傷,恐怕是要留疤痕了。
真所謂可謂天妒紅顏啊!